当青白在收绥绥为徒时,青轲在和阳星对话。
青轲说:“你好啊,星先生,我要去最初那颗星呢。”
星先生就笑了。
然后青轲问:“星先生,请问前途还有时光乱流吗?”
星先生笑着答道:“有的,少郎君,不过别害怕,乱流再厉害,终究还是在光阴里。我送你一缕光吧,你在光明里行走,光阴就不能奈何你了。”
青轲有些无语,问道:“星先生,这种光阴,不应该相对你的光明来理解吧?”
星先生就答:“能的,少郎君。因为我的光明,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光明呢。”
青轲就笑:“喔?那就多谢星先生了。”
星先生笑答:“等我们再见面时,你再谢我吧,少郎君。当然,我说的再见,不是你回来时再见,而是在很久之后再见。”
青轲躬身一拜:“那么告辞了,星先生。”
然后他带着那缕光明走了。
他没有看到这颗阳星在他走远之后,化作一个风流儒雅,身披圣衣的中年美男,圣衣上的炽热光线明亮得能让人瞬间变成瞎子。
也没有听到这中年美男自言自语的说:“呵呵,青家小子居然还活着,那他老子也应该不会挂。那么兄弟们,当我们回去的时候,一定会很热闹……很期待啊,期待得有些尿急。”
他自然也没有见到以下的场景:
星先生想要踏出那副静止的时空画卷出去撒尿,九霄雷霆再次落下,无尽闪电再次捆锁于他。
然后他指天破骂:“我说你适当点得了吧大兄弟,你丫也就能锁一锁我们这些磊落君子了,那些逃逸出去的阴险小人,你丫的咋不去抓一两个回来给哥显摆呢?哥哥我就是想出去撒泼尿……你看现在哥照亮的好多星辰都在讲究环保了,而哥却在自己家拉撒了无尽岁月,早就嗖了好么?能不能不要再这么一惊一乍的秀存在感了?哥真心要走你又留不住,何必呢?”
九霄雷霆激疾颤抖,向星先生降下更粗更大的无穷闪电后,真的就偃旗息鼓了。
星先生满意地朝雷霆退去处点点头,一步踏出那方画卷,掀开圣衣,在面前停滞的时空里,舒爽地尿在一个正猥琐偷瞄美女的老者头上。
那本是处静止的时空岁月画面,可他居然真的尿上去了,尿得那老者满头满面。
……
而青轲还在继续他的旅程,他回响起刚刚这段对话,脸上漠然神色悄然褪去,不由的无声发笑。
这场相遇这场对话,真的太自然了,就像一个迷路的少年郎遇见个农家老人,先被老人吓了一跳,然后少年问路,老人指路,这时突然下雨,老人很大方的借了少年一把雨伞那么自然。
青轲一开始是被吓到用尽所有手段不假,可从他看见这颗阳星第一眼,青轲再没有怀疑过这颗被雷索捆锁的阳星对自己有什么坏的企图,因为他神魂深处的潜意识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自然。
青轲是个算尽人心的人不假,但他相信那些磊落的古人,就像相信楚欢行一样。也相信自己偶尔无由从神魂深处窜出来的莫名感觉,这感觉告诉他,这颗阳星,也是个磊落的古人。这种感觉让他很自然地用极其自然的方式与之相处,而且相处甚欢。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让他忽然升起一种看沿途风景的念头,于是他在阳星送的这缕光明中穿行,穿过乱流穿过静止的山河人群妖潮星空,自然随性地欣赏着岁月时空中的光阴遗留,那一步一景眨眼间便物是人非的离合聚散星圆月缺,那宇宙洪荒中神魔执剑啸笑长歌悲狂血泪……狂热而沉凝,感动而闲舒,悲凉而安宁……
他如同泛泛流云涓涓流泉,安静地徜徉安静地感伤安静地光明,直到他看到那道倩影,那头白发,那段光阴,青轲宁静的心绪忽然就被撕裂了,万箭穿心般的疼。让他忽然无端的想哭。
凝稠寂静的画面里,一段脱离光阴洪流的离乱光阴载着她,阳星送青轲的那缕光明照出她的倩影,像迷途的羊羔,像茕茕惊恐的白兔,在时空里无头无脑地四处撞击。
她穿着青草那么青的青衣,行走在那段短暂的离乱光阴段上,从光阴线段的这一端走到那一端,就是从起点走到终点,从青丝走到白发……
她倾城的容貌没变,她还是那么窈窕年轻充满力量,那么芙蓉初发颜色如画,可只要她在光阴的终点停留哪怕片刻,她的头发就会瞬间变白,她的生命气息就会变得极其微弱…...如果她再继续停留,她下一刻绝对会变成一具充满青春朝气,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白发女尸。
于是她只能退,退回光阴线段的那一端,白发重新转黑……
她在三千白发转青丝之际哭泣嘶喊……
她不甘心地用那具美到令人窒息的躯体疯狂撞击光阴线段的两侧,欲图撞出个出口……
她拼尽全力直到油灯枯尽。
她举剑指天疯狂咒誓。
她跌坐在地茫然四望心如死灰。
她起身盘坐重新修行积攒力量。
她起身前行再往光阴终点……三千青丝再转白发。
她萌生死志不肯回头,她在光阴的尽头用尽生命的所有力量想要冲出去,在即将死去那一瞬,又生生退了回来。
她不甘心啊!
若有昭昭苍天送她一场生,她只怕众生牛马为奴为婢也愿了。
若有九幽黄泉送她一场轮回,她只怕三生七世永坠阎罗也不悔了。
那是怎样执着怎样卑微的一场生啊?
青轲神魂若能流泪,只怕早已泪流满面了。
她困了,她修行,她起身,这恐怕已经是无尽岁月里重复的第无尽了,她还在向终点走去,然后她看见青轲的神魂在她面前飘着,看着她充满悲切爱怜。
她的目光在这一刻仿佛燃烧,涌出的激动的泪水也在燃烧,亮的似乎让星辰日月为之失色,她看着青轲,微微一笑,笑得腼腆羞涩,笑得梨花带雨,笑得不容拒绝,她屈膝,拂裙裾,盈盈跪拜在青轲身前,幽幽开口:
“借奴一段光阴吧,郎君。”
“奴知道您能借,求您了。”
“只要奴有的,奴都愿意交换,奴出去以后即将有的,也都愿意交换,奴就是想去看看,像个人一样看看,看看那么大的世界那么长的光阴,看看风雪之后的冬天是什么样子,看看人间是什么样子……”
“借奴一段光阴可好,郎君?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