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光广平川在细雨过后生出了许多溽闷,几丝痕迹惊异明白了花君卿的身份,就是当年救自己一命,整个人裹在星光里一样的女子,那美丽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牵手在身边的小男孩,真是太夺目了,而从星光的闪动划过得烁烁的眼角眉梢,多年过去,不正是几次梦醒,于发呆中遥想的已经频临的现在——现在躺在床上昏迷的花星安、才能让自己久久不忘另一双粲若的眼睛?呵,那神情的光真是经年未变啊,大木桩想,自己一定是被糟糕的天气冲昏了头脑……
规格,规格是没有的规格,大军前行、大军争霸天下、大军于逃跑途中依然有着容颜精致的侍女,昏迷的花君卿被前所未有的礼遇,细手娇嫩,细手摇扇按摩捶背,细手娇嫩,细手拂拭擦汗喂水……细手真是不堪重负,娇红白皙一片,如同明天的晚霞,那晚霞的眼波里流出了羞霭的汗,还有……还有花君卿嘴角从丰山满白里流下的无耻口水,真是不忍直视,更别提还有断断续续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两声呻吟传来,像是从那山峰的鼓荡里抖落下的回声,带着悉悉索索……
安卓拉啊,星安就是新一代西夏神圣的王?
天啊,饶了我吧……
怎么可能?
大木桩如同木桩一样一动不动,根本没有看到。颇有风范带些威严的眉毛绞在一起,生生要绞出一盘饺子馅挤个丸子出来,丸子劲道十足,有着霸气的口感:记着!我们彭家从古到今,只效忠一人一门,安卓拉也不例外!眉毛绣球有些缭乱,照此说来他是花星安无疑了,那花君卿呢?时间上不对不住呀,冒名顶替花君卿?那真正的花君卿跑哪里去了?两个人怎么会这么像?莫非是孪生兄弟?星安的眉目又有九分和星雨神似,两人年纪又差那么多,母子关系?照此说来,星雨岂非我西夏神圣国母?天空没有劈下闪电,彭棠严安全得继续想了下去,难道西夏有两个王?一个是花君卿,一个是花星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那照此说来,两人关系一定是极其好的,这人是花君卿也说不定……
眉毛绣球问:“丸子老爹啊,门里边是什么?”
丸子咕嘟咕嘟响:“门里边就是星门。”
“那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进去?傻绣球啊,你怎么进去,这门除了星门门主能打开,谁能进去?”
“照此说来,丸子老爹也没进去过了?”
“老爹我陪同星雨大人当然进去过。”
“那门主是怎么进去的?有钥匙么?”
“绣球啊,想要进去确实需要钥匙,只是这把钥匙是信物和传承组成的,你就别做梦了……”
“信物和传承,那是什么?”
“那就是钥匙!”
“……”
往事依稀,往事依旧。
“大小姐,这个孩子是……怎么会有……”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叫星安,有那个你也知道代表什么,以后,以后我想他也会来这里的吧,好了星安,我们走吧!”
小男孩对小男孩说:“记住啊,你以后要效忠我,我封你做十七路大将军!”
大木桩长出了年轮,鼓出了疙瘩,照此说来,也有可能是花君卿把花星安给干掉了,这个人定是冒充我童年挚友!想到这里目光顿时又变得有些不太友善起来,姓花的揉捏着肤白貌美的一双毛手被看得分外清楚,什么样的人在昏迷的时候,还能笑出来,还能流着口水,还浑身上下大大的不老实?
我童年挚友是这样的吗?!安卓拉有这么的吗?!
狗屁!
哼!
左右,院子给我围起来,好生看管!
彭棠严整理完人马,领着大军,一个火辣辣的回马枪奔着花君卿遗部就收拾了过去。
梦里没钱的日子,还是没钱的,没钱就会吃不饱,吃不饱就会吃不好,吃不好自然就会生病,梦里火辣辣的太阳是否真的很热?星安不知道。萧瑟会出现在哪个季节?萧瑟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季节,微风也阻止不了食物变坏。星安已经起不来很久了,奄奄一息的模样,任谁看着都是活不久的样子,星安努力把眼皮睁开:“星雨,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星雨落泪,星雨哭,星星在夜里划过,睡着的人们看不到一颗颗星星在夜里吧嗒吧嗒消失在黑暗里,废弃的磨坊是个漏风的小草屋,呜咽的风像是要把最后一点生命的气息带走,会不会也像没了星安之后星雨的哭?那可真惨,星安想,不要不要,星安不想死,不想死的星安闭着眼睛看到了星星,“真美。”“什么?”“天上啊……”星雨抬头,抬头也止不住泪水流,“嗯,好多好多的星星……”“星雨不要哭,星……安都不哭……”“嗯!”“星星雨。”“什么?”“你说,烧鸡那么那么香,是不是,很好很好吃啊……”
星雨有多美?星雨很美很美,很美的星雨把美丽的脸图的漆黑,很美的星雨偷了一只烧鸡,很热的烧鸡被另一双油腻的大手抓住下是满满的害怕——小贼,敢来偷东西!很美的星雨想到星安垂死的眼睛,忍不住眼泪掉落又抖出焦急和不讲理——这是我的!一只烧鸡就这样被狰狞得撕成了两半,星雨狼狈跌倒,又飞快爬起来,又一阵风一样而去。美丽有多美?美丽很美很美,很美很美的美丽,没人知道星雨走了多远,星安也不知道,星安只知道原来烧鸡上有很多手指一样的洞,星雨说:“这叫五指鸡,是有钱人才能吃得起的,之所以有洞,是为了更好的增加味道。”星安哭了,哭了的花星安吃完之后,睡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却好了起来。
花星安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两个人,一个大胖子,一眼他就认出来了,是那个烧鸡吃多了,吃的一身油腻,看起来唯利是图的奸商,好啊,敢欺负星雨,我把你揍成五指鸡!就在他低头找家伙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人拦住了他,那人的面庞看不清楚,摇了摇头,声音却是分明,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把他做成烧鸡?你想法还挺多,笨蛋,跟着他,树林里就是他埋钱的地方,好好记住,明天把它取出来。
醒了之后,花星安执意要带着星雨去梦中胖子藏钱的地方,果不其然有那个地方,再三确定了位置,开始挖啊挖,不一会儿就真的挖到了一个盒子,花星安一阵傻笑,自己会不会也要变成一个胖子?打开盒子一看,真穷,一只烧鸡都买不到,里边只一个针袋,有大小不一状若发丝的细针两三枚,尽皆晶莹剔透之色,通亮之中带着寒意,像是冰凝之作。
星雨取出一枚置于掌上,想要仔细端详一番,谁知那针竟突兀的凭空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一样,只有些微的寒意还凝在掌心里,手指又在掌心摸了摸,确实不见了,只有细腻的汗,也分不清楚是不是水,真是冰做的不成?小心翼翼又捻出一个,指上再使了力道,也不见断,顿时放心下来,刚才那个,不会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吧,低头便向地上寻去,捻针的一只手,食指在针尖上摩挲着,像习惯使然,是进行了千百次的动作。细针之上似有纹路,以防止打滑?星雨不用看,也知道那上边有很多字,而此刻摸着的那句,应该是——荼毒生灵挽生死,等等,我怎么知道上边有字呢?好奇怪呀,想到这里,星雨捻起针对着阳光细细看了过去……
阳光耀眼,耀眼,自那以后,两枚针就被星雨别在了头发上,除了扎着头发的一缕褪色碎布,那可能是一个女孩儿在清风舒展里唯一的饰物……日子依旧难过,好在两个人都没生过什么病,就这样相依为命,又乞讨为生了好长时间,好长时间里,在夜色下,在静谧的深处,在睡着的时候,星雨不知道,星安也不知道,但是星星可能知道,那两枚针总是自顾的腾转于夜色里,开始进出星雨的周身穴道,风雨无阻。
绝世神功是怎么炼成的?绝世神功大概就是这么炼成的,直到有天,早早醒来的星安目睹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星雨裹在一团淡淡的白气之中,白气之上有一黑一白的两颗珠子时静时动,滚动着莫名的轨迹。星安都急哭了,星雨一点反应也没有,要不是星雨偶尔翻个身,咳嗽一声,他都以为她要变成蝴蝶飞走了……而那两枚针,自那之后,无论星雨怎么找都找不到,就像丢了一样。
再至后来,有一天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吃,星雨突然说:“我们去给人看病吧!”星安点了点头,看病有多简单?看病很简单,星安把人支开,把病人的眼睛蒙上,星雨拿出黑色的已经变成紫色的珠子,在那人鼻子的下边晃动两下,些许黑气就被吸了出来,于是那人也就好了……
再再后来,有了些钱之后,星雨就真得开始抓药,给人看起病来,至于那神奇的珠子就很少再用了,星雨为什么突然懂了医术,在星安看来,这是世界上最不需要问的问题,最最理所应当了,当然了,星安也没少吃苦头,经常会被拉过去吃些树皮,各种药丸药汤,最最痛苦是十岁那年,星雨在星安的背上用金针扎出了一树的花,而远远看去,竟像一朵。
多年之后的花君卿,就算再热的天气依旧喜欢把自己裹得严严的,倒不是因为被别人看到了后背遭遇了尴尬,而是因为,星雨画得东西,自己都看不到,为什么要给别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