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拿了包袱,走至柜台前。
夭娆则宁静坐着,还未起来。
因适才吃饭时,她出手大方惊人,此时掌柜打着算盘。语气尤其客气,“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哦,我住店,来两件上房。”
掌柜皱了皱眉,扫了一眼帐薄,轻‘咳’一声,颇是为难,“可姑娘...”
似锦不喜欢别人说话只说一半,以为是钱的问题,便拿了一张大额银票放在柜上,“喏。”
谁知掌柜并未将那张银票拿走,只惋惜的瞥了一眼,叹气道,“姑娘,不瞒您说,别说干净的上房,这下房也已是人满为患,也好在极少人住得起这上房,故而若偏要腾,也只得勉为其难给腾出一间来,您看如何?”
然后似锦看了夭娆一眼,还以为多大点事呢,给犹豫半天,于是淡定将那银票递到掌柜手中,松了口气道,“无妨,反正那是我妹妹,我们都是女子,不碍事。”
夜幕,华灯初上,花灯满城。
路人形形色色,穿梭其间。
似锦在吃饭那时就觉得有人放大了眼睛在夭娆身上乱瞥,图谋不轨其心可诛,然而她为人幸灾乐祸的很,尤其幸夭娆的灾,乐夭娆的祸——谁叫她近来给欺压得忒惨了些,所以她闭口不谈,秉承着绝不打搅人家‘好事’的念头,不曾戳破。
如今不出几个时辰,果真‘好事’将至。
似锦表面装得一派正气,实则于其背后偷笑不止。
她走这一路下来,便凭着仙灵的感知能力观察那人行踪。
唔,左边,啊,现在又去了右边。
对对对,趁现在前进几步,没错,躲哪儿刚好,绝不会被发现的。
似锦还善解人意的替来人隐了气息味道,让夭娆感知不到。
看,她多善良。
所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嘛,何况人家妖君的热闹可不常看到。
可不叫他这般招摇来着?自作自受。
似锦觉得,这戏有些看头。
街角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是这街道一处别样风情。
花花绿绿,红红火火。
似锦甚喜花灯,在除了一年一度的瑶池蟠桃盛会——即使是蟠桃盛会,许因能受邀出席的仙越发少了,远远看去也冷清至极,从不曾这般热闹的天庭,这花灯实在少见。
天庭珍贵物样数不胜数,指不定区区路边花束,也是人间的奇珍异草,但许多仙依旧不喜仙界,冒着触犯天规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私自下凡,想来便是为了一览这样的盛景。
似锦感觉甚是新奇,便花钱买了满满一手的花灯。
花灯虽美,不过,呃,貌似却没有一个能与夭娆回头率相提并论的存在。
夭娆实在招摇,所过之处男子争先为其倾倒,女子恐后妒忌尖叫。
似锦觉得,即使身为夭娆的背景,她也太丢人。
其实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她忒俗了,便连给夭娆做背景都不够格。
故而,若非夭娆好心拉她一把,她断然是要被潮流般人群挤到九霄云外去了。
似锦郁闷的小心情。
难得放松一回,似锦边走边逛,直至街尾,便恰逢一群人围着一块儿地进行猜灯谜,夭娆的步伐顿了一顿。
那灯是莲花般模样,晶莹剔透,就好似盛季间锦池红莲的样子,花瓣垂落绽放,层层叠开,手艺精巧,栩栩如生。
似锦的关注点与众不同了些,她这般想:诶,这灯不错啊,比方才她见过的灯都要好,回头率应当能和夭娆的回头率比上一比吧?
此处人山人海。
但请莫要低估夭娆外貌的影响力,但凡夭娆所到之处,自然而然会为其腾出一条道来,此次也不例外。
沾了夭娆的光,于是似锦也顺顺利挤了进去。
其实,挤进去,也只是源于好奇。
话说,她感知到跟了一路的那人不见了啊,莫非要出马了?
她眯眯眼拍拍掌,诶哟,好戏好戏。
似锦望那灯面上瞥了一眼,上用楷书端端正正写了几字。
灯谜如下:元宵佳节就有它,谜语往它身上藏。【打一物】
认真盯了良久,实在看不出什么,然后似锦撇了撇嘴,毅然决绝放弃了,目光转向了别处。
摇了摇头,唔,好看是好看,反正她猜不对也拿不来,何苦像那些自诩文人才子一般纠结这般久?简直浪费时间。
她早说了,文艺什么,离她忒遥远。
翻了翻白眼,话说那人怎么还没出现啊?需要这般久么?
夭娆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我这也有一联,恰是此联答案。”
似锦扯了扯他衣袖,“话说妹妹啊,你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啊,我们去那边看看,别逞能了哈。”
好吧,似锦是有私心的,实际她是怕夭娆猜不出来,自己跟着丢脸。
她打死也不会相信夭娆猜得出。
夭娆皱了皱眉,然后不说话。
“姑娘请说。”出谜题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穷秀才,据说他从二十多岁起参加科举,至今为止考了二十几年,终究还是个秀才,乡里精通四书五经的少,便请他来主持此次猜谜,他眸光饱经沧桑,许是后来看淡了名利,倒少了几分俗气。
夭娆温和道,“此联,二十七人闹元宵,元宵佳节半打烊,可对得上?”
可到底,这世上不知好歹的人实在太多,也许这便算得其一,只听那人不待秀才开口,便抢先道,“是花灯,是花灯。”毕之,来人眉眼清秀,身着一袭粗布麻衣,文文弱弱,大抵是个书生无疑,只见他讨好的看着夭娆,自言自语道,“花灯便该配美人,姑娘,这灯...”
穷秀才看了一眼夭娆,又看了一眼来人,诺诺道,“谜底,是花灯不错。”
似锦扶额,兄台,你何苦此时才出现啊?你这不是花言巧语,这是触夭娆霉头,你没看见夭娆小妹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哪里像是猜不出的?
话说当初是谁说,她打死也不会相信夭娆猜得出的?
那穷秀才擦了一把冷汗,按着规矩,仍是颤颤巍巍的将花灯递给了书生。
毕竟夭娆只答对了一般。
书生自然欣喜若狂,连忙将那盏灯转赠给夭娆,美其名曰,“姑娘,花灯本该配美人,如今我便借花献佛,转赠与你如何?”
本该很是浪漫的桥段,却被夭娆的一举打破,场面陷入僵持。
却见夭娆淡定的将花灯扔给似锦,转而又淡定的走了。
分毫不理会那书生。
似锦抱着花灯,陪夭娆慢腾腾走在街上。
回头看了那锲而不舍的书生一眼,撇了撇嘴。
还真是持之以恒,这都整整来回两趟了。
她看了看夭娆愈发明媚的笑容,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一字一句斟酌对那书生道,“那个,公子呀,我家小妹较之慢热,你须为她守身如玉,每日摘悬崖鲜花一束,并做好数年持久战的心理准备,这样吧,你先回去吧,回头我一定一定为你多多美言,但若你坚持不下来,放弃也没无啥大碍。”
那书生眼里泛着希望的金光,呃,怎么觉得,咱家夭娆妹妹笑的好生诡异。
嗯,她断然看错了——只觉得带打发了书生,似锦迎面一阵冷风,害得她连连打了数个喷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跑!似锦揉了揉眼,好吧,她早知道跑不过他的,扭过头来,悻悻问,“适才发生了什么吗?”
顿了一顿,她摘了朵路边的小花,故作惊讶,掳了掳嘴转移话题,“哇!你看这花真是好看,清新脱俗,美丽无双...”
于是她把一枝花夸的天下地下绝无仅有,终把能用的好词都用上了,语毕,默默捂脸。
夭娆状似非常配合,淡淡道,“的确甚好,多可爱的油绿的虫。”
他且特意咬重了“虫”之一字。
花间果真蹦出一只探头探脑的虫,她僵了一僵,那才反应过来,“啊,有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