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周五,下午的太阳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呼出的阳光喷到道路两边高大树木的枝叶上,给翠绿的叶子斟上金黄色的美酒。风漫不经心地拂过两侧的绿色“河流”,掀起此起彼伏的波光艳影,金色的琼浆玉液不小心撒了下来,大大小小的液滴“哗啦啦”地流了一路。几只猫听到了风声,急急忙忙去抢地上的“酒”喝,在大树底下微醺得眯起了眼。
林薇拖着张小盒牌拉杆箱在路上走,一边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昨天尽管跑得超快,可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幸好不是老李的晚自习,就趁讲台上的老师沉醉在书中世界时悄悄地潜回了座位。一回头,发现后排的严塞扬沉稳地端坐着,心里就不平衡:这家伙,怎么到的比我还早,难道他没去吃饭吗?
因为今天可以回家,所以林薇格外兴奋。走到教学楼下那盏熟悉的路灯时,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右方道路上的风景。黑色的沥青马路通向远方,左边的灰青色石砖里粉白的杜鹃连绵不绝,右边的砖红色大楼下,是两株水杉,仿佛两片疏密有致的云,一朵翠绿,一朵紫红,飘在簌簌落下的金光中。林薇看到阳光跌在地上摔成了苍白色,把马路尽头渲染得白晃晃的,光影向这边过渡出越来越浅的铅灰。她突然觉得景色还是不错的,于是瞪大眼睛,牢牢地记住了此景。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是Troye的YOUTH。林薇一看,是爸爸。
“喂,林薇你在哪?我和你妈妈在一号门等你呢。”
“哦,马上到马上到。”林薇慌慌张张地拉上行李箱狂奔。
校门口车流成河,几乎都是接学生的家长,怪不得大家说新城区堵都是林城一中的学生造成的。林薇一抬头就看见了家里那辆醒目的红色两厢车,拉开后备箱,费力地把行李抬上车,然后乖乖地坐到了后面。副驾驶的妈妈转过头来问,“上学累不累啊?”
“额,还好吧。”林薇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这个星期你们有给我班主任打电话吗?”
“没有啊,怎么了?”
“哦,我就随口一问。”林薇摆摆手,心里却打起了小鼓,这个徐浅斟是怎么冒充我家长跟老李请假的。
车子像蜗牛一样在马路上成群结队地爬行着,林薇看着光芒缓缓在两旁梧桐树的枝叶间穿行着,自己的心仿佛也和阳光一起在鹅掌型的深绿叶子间穿梭跳跃。啊,美好的高中生活就要开始了,想当初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考上了林城一中,一开学就遇到了穿越到白垩纪这种剧情,未来肯定有数不清的冒险等着自己。想到这里,林薇像校园里的猫一样兴奋地眯起了眼睛,眉毛还抖了抖。
第二天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去画画,在公车上握着扶手哈气连天。教林薇画画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老师,姓罗。“林薇,你来了,今天画什么。”他热情地说。
林薇坐到靠窗的棕漆椅子上,打开一路提着的花花绿绿的方盒子,“罗老师好,今天我用马克笔画风景吧,我已经想好要画什么了。”罗老师点了点头,给林薇拿来了画板和纸。
林薇用铅笔打完了线稿,打算从马路开始上色。她在方盒子里找了找,却看到了91号马克笔,林薇把它掏出来,室内的灯光在深红色的盖子上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晚上7点,林薇做完作业后,从书包中掏出自己的西瓜笔袋,在里面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非常娟秀清爽的黑色字体,这是她星期五早上在教室的桌箱里找到的,上面写着:林薇,这是你本周的家庭作业,去查关于恐龙的资料。
不用说,这肯定是徐浅斟干的。
于是林薇打开自己的薄荷绿笔记本开始查资料。嗯,根据腰带的构造特征不同,恐龙分为蜥臀目和鸟臀目,蜥臀目的腰胯部骨骼像蜥蜴,而鸟臀目的则像鸟类。蜥臀目包括兽脚类和蜥脚类,而鸟臀目则有剑龙类、甲龙类、角龙类、肿头龙类、鸟脚类……
很快,星期天到了。林薇又拉上旅行箱回到了林城一中。晚上的时候,夏若彬爬到林薇的床上,一副欠揍的表情,“林薇,老实交代,你和新来的那个男生到底什么关系?”
“哼,我怎么知道”林薇费力地爬上床,把夏若彬挤开,“快回你自己的床,明天还要早起呢。”
“走就走,”夏若彬噘了噘嘴,“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绝对有事。”
林薇懒得和她胡搅蛮缠,拉上被子准备睡觉。熄灯后,她望着大门上方那个黑乎乎的通风口,突然就想起徐浅斟所说的那个DP公司,这个公司一定也像这个通风口一样幽深、深不可测吧,不知道在背地里又谋划了什么阴谋。
星期一的大课间,林薇正兴高采烈地和大家跳长绳,忽然瞥见操场入口处的严塞扬向她挥了挥手,她皱了皱眉,悄悄地从队伍中溜出去。
“你不跳长绳吗?”林薇跑到他跟前。
“季云旗找你。”严塞扬云淡风轻地说。
“啊,那是谁?”林薇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化学社的男生。”严塞扬挑挑眉,“跟我来。”他转身离开。
林薇跟着他,心里却思考着他找我能有什么事,与严塞扬在学校的教学区走迷宫般地绕了几个弯,林薇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严塞扬,你读高一的课程还习惯吗?”
“我以前也读过书。”严塞扬答非所问。林薇却暗自推测到,他以前肯定也有相当长时间潜伏在人类世界上学的经历。
他们来到北楼,径直上了二楼。严塞扬走到走廊尽头数过来的第三间教室,轻轻拉开了门。林薇抬头一看。绿苗型的门牌上写着“化学实验室1”.
化学社的那个男生就站在靠门的第一张桌子旁,平静地说:“你好,林薇,我是季云旗。我们又见面了。”
这次林薇才认真看清他的脸。他的脸白皙又瘦削,戴着一副民国风的圆框眼镜,五官清秀,但眼睛的颜色不算出彩,不过瞳孔倒也说得上是黑的澄透,只是,镜片的颜色未免太浅,要不是因为那在薄薄的玻璃上游弋的浅鹅黄色光影,林薇会以为他只带了黑色镜框。羽玉眉浅吟低唱,似喜似悲透寒气。林薇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和课本上徐志摩的画像好像。她正打算回他什么,严塞扬在后面说了一句,“我在楼下等你。”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季云旗坐到翡翠颜色的橡胶椅上,从试管架上取出一枝盛满紫色粉末的试管轻微地晃了晃,问林薇,“认得这个吗?”
林薇一开始就觉得那东西很眼熟,“这不就是你那天让我撒的粉末吗?”
“没错。”如果说徐浅斟的声音像在阳光中流淌的小溪,尚且带着几分暖意,那季云旗的声音简直就是隆冬里慢条斯理流动着的河流,只是靠近就有一种森森寒气,“想必徐浅斟已经给你说了关于龙破的事,此物是由伶盗龙的尾部表皮研磨而成,能加快你吸收氧气的速率。”
季云旗把试管放回试管架中,“而那天我撒的另一管墨绿色粉末则是由一种叫蒙特斯迦那的水生植物研磨提纯得到的,具有使反应平稳进行的作用。不过,我今天没带来。”
“至于那天容器中的黄色液体,是你之前见过的短头鲵分泌的黏液”季云旗缓缓把双手合上,“我没带来的这两种材料加在一起,会营造出一个独立的时间系统,你也就是在其中遇到了徐浅斟,此时你跟他的交谈不会被外界听到。并且,在这个系统中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所以当其失效后,你会明显感觉外面的时间过得很快。”
“这些都是龙破?”林薇感到有些惊讶。
“是的。”
“有一个问题,”林薇习惯性地把手捏成拳头放到嘴边,“我那时看到的徐浅斟是真人吗?还有,龙破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效的?”
“当然是,准确地说,当你因为起了好奇心向他走去时,他也逐渐进入到那个独立的时间系统中。”季云旗点点头,手又分开了,“你还记得溶液喷涌出的那一刻吗?你是不是感觉有液滴进到了眼睛里,独立的时间系统就从那一刻开始产生,而加快吸氧速率的龙破则潜伏在你的身体里,等到了白垩纪才开始发挥作用。”
“原来是这样,”林薇微微颔首,“那,你们怎么就确定,我会好奇地向徐浅斟走去?”
“这个嘛”季云旗嘴角微微上浮,“是因为我们有非常了解你的人。”
“谁?”林薇把手从嘴边拿开。
“这个你目前不用知道”季云旗收起了笑容,“总之,以后我就是你的龙破导师,每周三的微机课上完后,记得来这间教室找我。”
林薇看到他换上一副关门送客的冷漠表情,自知再待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就赶紧转身走了。
下到底层。林薇看到严塞扬靠在灰黄色的栏杆上等他。听到脚步声,他突然回过头来,阳光碎在他91号马克笔颜色的眼睛里,像一片深红色的海。他今天穿了一双浅灰色的运动鞋。
“说完了?”
“嗯。”在这样的阳光下,林薇感觉自己的眼睛里至少也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吧。轻轻柔柔的湖面上,倒映着严塞扬的身影。
“走吧”严塞扬向前走去,“下节是体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