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屋门轻轻地被推开,一身白衣的八月抬脚迈进小屋,反手将门关上,依照习惯他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小屋,这个习惯的养成只是因为他想尽量将一些美好的记忆深烙在自己的记忆中,不论早上出门还是半夜回来,他都会将这个简单洁净居所仔细打量一番。
窗明几净,一盆娇脆欲滴的向阳草搁置其上,执着的追寻着阳光的所在,床边粉刷的洁白的墙面上曾经整齐有序的镶嵌着十八个小册子,而今只剩下八个多一点,册子上简单的写着年月,这些都是月玹五岁那年自己做的,一册一年,那是生命的记录。
八月坐在床边把玩着手中的黑珠,指尖在珠子表面的坑点上划过,一丝异样的冰寒感觉,随着手指向全身迅速蔓延,那种奇异的感觉直奔心头,让的八月一阵惊讶,缓缓虚眯起狭长的双眼,更加仔细的端详起这颗看似寻常的珠子。
片刻后便是惊奇的发现,这颗黑珠在其密布的坑点之后,竟是模模糊糊有一道纹路围着黑珠蜿蜒盘绕,这道纹路相对于黑珠表面的幽黑光泽来比较的话显得更为凝实,且有头有尾,像是某种魔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七爷他老人家高深莫测,不知赠我此物有何用意。”
手指摩挲着下巴,八月对这位神秘老人的行为略感困惑,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并无恶意,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这是十年时间中的接触中,月玹得出的判断,自年幼起便是经历世间冷暖,故而对于人心善恶,品性高低很是敏感,也是看得极为通透。
“算了,他老人家的用意日后自然明了,时日不等人我还是抓紧修炼,话说出去了就不能成为空话,嘿嘿。”
将黑珠贴身收好,扭动脖颈发出一阵脆响,将全身肌肉舒展只松弛状态,便是盘腿坐于床上,双臂竟是与众不同的互盘于胸前,这种奇特的修炼姿势八月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顺畅而已。
在经过不长时间的状态调整后,八月将自己的精神状态集中至最佳,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是清晰地感应到了四周灵气波动,散布于空中的灵气便是以点点各色光点的形态暴露在八月的感应之下,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属性的灵气,在八月眼中空中浮动炫耀着各自的华光,乍看之下就仿佛夜空中大片的萤火虫在飞舞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由于八月的特殊情况,在家族之中根本就处于无人理会的情况,其余族中同龄之人早就在族中导师的培养之下步入了炼灵的门槛,而他除了父亲在闲暇之余传授他基本的修炼方法,也就是月灵、月天两个好友时不时的将他们的从族中学来的倾囊相授,但越是如此八月越是不愿轻言放弃,这种偏执的个性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少年略显稚嫩面庞此时显得认真严肃,微闭双目鼻息间的呼吸,逐渐呈现出一种极有节奏之感,而随着呼吸的吐纳,在他周身,也是有着肉眼难以辨认的细微光泽游动着。
由于八月根本测试不出自己的体质属性,所以他一向是一股脑的将所有灵气囫囵吞进,各色光泽随着呼吸进入身体,顺理成章一般背后那可恶的竖眼图纹也开始作祟,小腹位置内灵鼎所在,全身经脉汇聚之处,狂暴的吸噬之力遍布各处经脉之中,犹如捕食的魔兽开始了饕餮盛宴。
“哼,又到大宴之时,让你吃个够!”
八月冷哼一声,不断加快对灵气的吸收速度,在这十年时间的磨合下,他也是发现这位‘老朋友’的一些特性,在于自己的灵气抢夺拉锯战中,它并不可能将所有的灵气一丝不剩的全部抢夺而去,只要自己不断将灵气吸收速度提高至极限,就会有些许的灵气趁机被自己的经脉肌肉吸收。
虽然只是众多灵气的一丝一毫,但八月也是不想浪费这宝贵的机会,因为竖眼图纹不止会抢夺他的灵气,也在无时无刻掠夺他的生命,据几年前最后一位医师讲,要不是八月不停地苦练,他恐怕连十五岁都活不过去。
“多活一天就多一个希望,坚持下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月玹清秀的脸旁早已变得通红,太阳穴处青筋鼓动,汗水将衣衫浸透,看似已到了极限,但是少年仍是执着的坚持着,哪怕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这时如果有其他人在场的话,他们就会吃惊的发现这个众人口中的废人,这个没有经过一天系统训练的少年,在与竖眼图纹长期进行灵气争夺的拉锯战中,他对与灵气的吸纳速度与范围,此刻已是达到了骇人的程度,不只是屋中,就连屋外一定范围的灵气,也在其不知不觉变得狂猛的吸噬下,源源不断的涌入少年体内,这种速度堪比寻常灵士阶!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在极限中挣扎的身体逐渐的吃不消了,在感觉到身体内部细微的变化后,八月突感一阵眩晕,随即身体便是摇晃起来,终于一个不稳软倒在床上。
“呼……呼。”
面庞的红润逐渐褪去,八月呼吸却依然急促,费力的伸手抹去脸庞的汗水。
“烈风寒霜欺幼翠,终有时日立参天!”
靠在床头的八月习惯性的念出了一句诗,这是父亲在他还是只懂得以泪水面对委屈的幼年时送给他的,慢慢的随着岁月烙刻在他的信念之中。
八月走下床透过窗户看着变得更为深沉的夜色,转身走到挂有小册子的墙前,将其扯下一页。
“剡儿,还没睡呢?”
半个时辰后,寂静无声房间外响起一道浑厚有力却又亲切的声音。
“父亲,您来了。”
随着屋门应声打开,一名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迈步走进,男子身材挺拔,腰杆笔直如枪,面庞坚毅,唯有那鬓角的些许白发偶然飘出,令得他多了一点沧桑,但隐约之间也是能够看出来,他年轻时也必然是俊朗之人。
而此人正是八月的父亲,月源,即便在罗新城都是赫赫有名的月家三英之一。
“这么晚了还没睡,又在修炼吧。”月源坚毅的面庞,在见到少年时顿时散去了许多,眉宇间,有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浮现,宽厚的手掌轻按在少年被汗水浸透略显湿气的短发之上。
“嗯。”闻言,八月冲着月源来个灿烂无比的微笑。
“呵呵,精神头倒是不错,这是我今天弄到的一株二品延津焦果,拿去。”话没说两句,月源就迫不及待的取出一颗椭圆状的淡黄色果实,了解儿子个性的他不等八月说话,就抛了过去。
“别跟我说你不用之类的话,不想惹我生气的话就赶紧服下。”月源一通话语将八月快到嘴边的话灭杀在摇篮中,噎的后者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膀,慢吞吞的将延津焦果收好。
在准备用白眼反击父亲时,八月眼尖的发现,月源腰部位置的衣袍竟然有几道破损,明显是魔兽的利爪留下的,那风尘仆仆的模样明显是刚回来不久,看其模样肯定是没有片刻休息便迫不及待的给自己送来。
“父亲,你这样子是刚回来吧,先歇息一下。”
同样了解父亲性格的他没有多问,取过一把藤木椅放在月源身前,一把将月源按在椅子上,便乖巧的站在一旁。
“嗯,领一队族人去朱赤山脉处理些事情,运气不错还给你带回了礼物,呵呵。”轻轻掸落身上的尘土,月源坐在藤椅上随口笑道。
“怎么朱赤山脉的星纹狼族有动静了?”月玹心神一动,问道,罗新城紧邻朱赤山脉,其广阔的山脉横贯龙胤大陆,罗新城所属的洛京帝国便是依山而建,而位于帝国边缘的罗新城便是帝国防止山脉中魔兽侵害而设立的一道防线。
朱赤山脉极为广阔,其中的各类魔兽数不胜数,所幸绝大部分的高阶魔兽都是居住在山脉深处,轻易不会出现在山脉外围,一般到了那种阶别的魔兽往往都是潜心修炼,皆是渴望突破那最后的一层障壁,方才有机会晋至化形,只要不踏入它们的领地触犯了禁忌,或是人品太差,一般情况下很少有高阶魔兽会主动出击。
所以和人类经常发生冲突的反而是一些低阶魔兽,其中就以群居性魔兽星纹炎狼为最,大部分星纹炎狼都是二阶程度,尽管它们狡诈凶悍,但是单独拿出来的话威胁性并不算很大,可是星纹狼族的恐怖之处恰恰就在于它的数量,那密密麻麻漫山遍野动辄成千上万的狼群,无不让见者心惊胆寒。
“如果是星纹狼族的话,那我们月家……”想到这里,八月似是记起了什么,刚要说话,便是发现月源的脸色也是变得不太好看,便止住了问话,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水递给月源。
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月源轻叹了口气,温和的目光望着月玹,正色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洛京皇族准备反击了看这次星纹狼族的架势,很可能是一次大规模的袭击,和上次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样的话用不了多久,皇族就会像以往那般向罗新城各个势力征兵,月家身为四大家族之一自然是脱不了关系……”
“这些蠢狼,隔个十几年就皮痒一次,依仗着朱赤山脉地形复杂,为所欲为。”闻言,月玹耸动着肩膀说道,“看样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是肯定逃不了。”
“嗯。”月源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没有隐瞒,直接给出了答案,沉思片刻后接着说道:“玹儿,虽然皇族和四大家族高层通过谈判整出个城猎赛来判定四大家族的征兵数量,但是我月家从没有赢得过第一,只要不是第一名就要被征兵,不论征兵人数多少,你肯定是其中一个……”
“即使为父也无能为力,而且我也不会替你打点关系,……虽然残酷,但战场是磨练人的最佳环境,虽然被派出去的说白了都是家族的弃子而已,一些为了保护那些天赋上等的同龄人而牺牲的弃子,但我相信一点,我的儿子绝不是他们口中的忌子!”
说到这里月源的神色有些激动,手指将韧性极佳的藤椅扶手捏的嘎嘎作响,看着父亲激动的神情,八月没有说话,静静的走到他身前,伸手轻按在那只青筋暴跳的宽厚手掌之上。
“虽然我很想将你留在身边,永远保护你不受伤害,但那样的话对你来说或许才是更大的伤害……过分的庇护之下,却是懦弱滋生的温床。”
“父亲,孩儿知道你的心意。”
“剡儿,你从小就失去母亲,我忙于族中事物,对你一直是疏于照顾,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我没有及时的护在你身前,这是为父的过错,你不怪父亲吧。”
“嘿嘿,老爹你可有些絮叨了,磨练也是成长的一部分,耀眼的光芒是打磨出来的。您的用心我是知道的,你老这样母亲有灵她也不会安心的。”不太习惯这种气氛的八月不由得抖了抖肩膀,便是嘿嘿一笑打消了月源的顾虑。
“说得有道理,你能这样想,看来真是长大了,剡,锋芒锐利……。”
“万火铸身方现其韧,千锤百炼方见其利,利刃出鞘方展其锋。”双目注视着父亲略带忧伤的侧影轻声说道。
这时屋外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逐渐变的猛烈的风声夹杂着哗哗作响的枝叶摆动声,让夜晚变得不再平静。
“呵呵,还是母子想通啊,要是她在你身边或许会更好吧,早些休息吧,剡儿,别忘了将灵草早些服下。”月源说完便起身向屋外走去,屋门打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八月看着父亲的背影,手指抚摸着胸前马眼形状的红色晶坠,暗金色的剡字闪烁着深沉内敛的光泽。
“母亲的眼光独到,呵呵,剡……很适合我。”
深夜里,黑云翻滚,雨水洗涮着大地,枝叶在狂风中不屈地摇摆挣扎着,这一切都只为那乌云散去重获光明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