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像是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在同一片地方循环颠簸。每一次醒来,都伴随着一次以意外死亡告终的结局。大脑像是被厉鬼囚住了般,不受控制的让自己在一场似无尽头的噩梦之中,受尽恐惧的折磨。
此时眉间一皱,有种将醒的兆头。
再稍迟会,冥冥中感觉有人在身边。他神经猛地绷紧,那双黑暗中的眼睛盯得他打颤,不知道是谁的眼睛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感觉敏感到极点的那一刹那,陈德猛地跳了起来,胡乱舞着双臂然后惊恐的睁开了双眼。
他被自己吓得大汗淋漓,满脸发紫地望着一张女人的脸。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亮,那张脸也逐渐开始清晰起来。当一个人名闪现过他大脑的一瞬间,紧张感如电流般刺中心脏,隐约间十年前的镜头忽的闯入思想中。
他一时半会都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全身的知觉都在麻木,似乎是紧张过度之后的完全怠慢,让他像是丢了魂。
“…姑娘,需要叫医生吧?……”
临床的病人担忧的五官都扭在一起了,病房里的人已经异样的看着陈德好一阵了,听见嘘声的他,才慢慢注意到自己的反常,开始冷静下来。
他勉强做出了个笑容,“田……田君葙……”
“你哥哥打电话叫我来的。”田君葙显然被那反常举动吓了一跳。她说着话目光可以回避了陈德,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我哥他为什么……”陈德尴尬的笑了笑,想起刚才的模样,脑袋有些嗡嗡响:“真不好意思,刚才我做了个噩梦,失态了。那他麻烦你来……”
“联系到我了,一定是特别难的事,”她说,“倒是你过了十年,我没认出你你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她看向陈德,似笑非笑。陈德一下子不知如何接话,尴尬的僵直着背坐在病床上。
“我叫医生。”
他看着田君葙的背影,心里万分震惊。不仅是这次突如其来的见面,更有的是田君葙几乎同十年前未有改变。但即使是一模一样的样子站在眼前,感觉这东西却变得难以言喻。
护士不一会就赶到了,继而来了一位医生。匆忙之中田君葙拎起包,对陈德笑了下,转身走出病房。陈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
“医生,我这是?”
“无大碍,就骨头错位。你出事之后就一直昏迷,肇事者用你的电话找到你哥哥,你哥哥不放心让你在医院住到醒来。注意事项我已经告诉你哥哥了,现在可以联系你亲属把你接回去养伤了。”
什么时候……出的车祸?又在哪一出?……现在真的是在现实了?
陈德哑然,望着自己被石膏裹着的大腿,心里更加乱。
纠结过后,人开始有些犯困。他躺下,微妙的悲落心情徐徐爬过心头。他开始胡思乱想,只感觉冥冥中自己像是孤身行走于沙漠中,被骄阳和无边的沙漠晒得口干舌燥,耳边眼前的渐渐模糊一片,人如同蜗牛般拖着软尾巴拼死往前挣扎——直至自己被时间侵蚀的四散开来,化作尘沙袅袅四散而去。
他打开手机翻了翻联系册,好像没什么理由去找任何一个人。
陈德闭上双眼,似乎什么都没了,自从想要自杀的念头产生之后,又变成在漫无边际的梦魇中,反复受着无人所知的痛苦没个了结。难道是对那次自杀的惩罚?可是谁又来惩罚我呢?陈德突然想到田君葙,又想到了过去。那些大学里的片段漂浮在眼前,不舍它,它倒反过来嘲笑现实的穷酸样。
临床的病人不小心将茶杯摔在了地上,陈德突然发觉病房里各个都有家人陪伴,而自己仿佛与这整个环境格格不入,连呼吸都难以共存。
——这真可谓是对我的惩罚么?
“又那么晚啊。”徐滢蓦坐在架子鼓前,电脑放在鼓面上玩联机。见田君葙拎着一袋零食进来,她放下吉他伸手去拿,被“啪”地打开了手。
徐滢蓦拉着脸拿起一边桌子上的香烟盒,靠在墙边盯着田君葙。正欲点着烟头,又被制止了。
“你要唱歌的,嗓子不舒服还不注意点?”
“行行行…”
徐滢蓦将烟塞回烟盒里,走到热水壶边倒了杯温白开水。这回,田君葙笑着白了一眼,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梨丢给徐滢蓦道,“不过你可以吃这个。”
“呵!”她又气又笑的看着田君葙一会儿,表情慢慢柔下来:“还谢谢你咯。”
田君葙低头看了眼表,不过才刚过八点。
“我哪里回来晚了啊,平时半夜回来你倒不说我。”
“那是因为我也忙,谁叫你一个电话就去了。”徐滢蓦啃了一大口梨,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鼓棒。
“什么一个……”田君葙话音未落,面露晦涩。
徐滢蓦见她面色突然变了,试问:“他看见你什么反应?”
田君葙想了会,还是叹气道:“哎…算了吧,别提这个。”
“还有啊,”田君葙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总觉得最近几天都睡得不安稳,老是凌晨醒来好几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幸好我是自己的工作室,不然完蛋啦…”
“你陪我睡一晚吧。”
徐滢蓦带上耳机,一眉高挑地望着田君葙,嘴中嚼着梨含糊道:“哦。”
她顺手拿起一旁的电脑,立马继续。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正当游戏打到一半,她余光忽然瞥到斜对面的墙角处,站着一个女人。
她头也不抬就问道:“你那么快就洗好了啊?”
那身影站在原地不动。
“干……”徐滢蓦挑了下眉,往其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有。
她眉头锁起往四周看了看,又低下头继续。
“是徐滢蓦的声音嘛?!”
突然一青年男性的叫声从耳机里爆出,徐滢蓦心脏一个刺激。
“诶,我表弟的朋友。”对面队友讲话。
“可以视频嘛,老公~”
世上喜欢我的男人难道都是基佬么?
“你你你赶紧把你那表弟的朋友拿开。”她盯着屏幕,瞪大着眼睛。她反感的不是同性恋,而是娘炮。这样描述是有依据的,她五官较显棱角,少了些女性的阴柔。
徐滢蓦还没恶心完眼前,一种奇怪的感觉闯入胸中。心里觉得怪不舒服。虽然开了空调,仍觉得腿边有些凉。甚至总觉得小腿有些痒痒的,像是有人在轻轻抓挠用指尖点触。几番思想斗争之后,她突然从头上拿下耳机站了起来。
十一点钟的方向是浴室的方向,有一个墙面稍微挡住了点视线。徐滢蓦看见田君葙背对着她低头在门口那边做着什么,但视线有些遮挡总看得不太清楚。徐滢蓦只觉得她像是在擦脸,连句话都不说的站在那儿重复着几个动作。
“喂,你在干嘛。”徐滢蓦朝那方向叫去,那动作仍然未停,似乎是没听见。
突然浴室门打开,田君葙从中走出懒散的擦着头发,朝着徐滢蓦走来。徐滢蓦心里一提,往原先十一点钟的方向看去,一个女人模样的背影像是一片薄纸般的开始晃动着,像是视频受到信号干扰后人物上出现的波纹,然后随之黯淡,最后像是消失在了空气中,但消失前一刻仍不变的反复做着那些动作。
“怎么了?”
一个冷不丁的,徐滢蓦心里一阵发毛。她连忙笑道:“……没事…”
田君葙疑惑的看着她,然后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将近九点。
“不如今天早些睡觉吧?”田君葙问道。
徐滢蓦点了点头含糊的应着,怔怔地看向电脑,已经被队友骂的狗血喷头。哪管损失惨重当下心思瞬间全没了,她关了机将电脑放到一边连忙进了房间,被刚才所见弄得鸡皮疙瘩。
“诶你……”
“什么?”田君葙道。
“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什么异样的感觉?”
“没有……”她想了一会儿,不禁奇怪的看着徐滢蓦刚想笑,突然又收回笑容道:“上电梯的时候电梯无故在四楼停了一下,打开没人,觉得很奇怪。可是后来没事啊,我这不是回来了。”
“是不是你回来的时候,有什么也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