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
夏国开国四百余年,历十六任皇帝,从一个小国成长为如今雄霸中原的四大国之一。夏国自开国以来,分封有功之臣,在四百年内共封异姓亲王,郡王共八十六位,而清河郡王杨开业在四十多年前与南蛮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受封为王,赐清河郡为领地,且王位世袭,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世袭郡王。
杨开业膝下有一孙女,名“杨秀”,自幼习武,善骑射,入伍八年,镇守边关,是夏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将之一,敬武皇帝赞其为“巾帼英雄”,封“清河郡主”。
清河郡地处南方,土地肥沃,雨水充足,是夏国最富饶的几个州郡之一。清河郡得名于夏国境内第一长河―洛水河。洛水河发源于西鄍,途径二十六郡,一直到南海为止,总长七千余里,在夏国被称为“神河”。清河郡地势平坦,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唯有在往西北的方向有几座不高的山峰,尤为突兀。这几座山不高,但在当地却颇为有名。山上雾气弥漫,小路纵横,少树而多竹,不少人进去后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最后迷迷糊糊地下了山……久而久之,这几座山的传说便开始在当地流传开来,认为有“神仙”在那里住了下来,不想被凡人打扰……
“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清晨,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升起,在“神山”脚下,矗立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男子,他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肆意披散着,面容霸气而又张扬,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邪魅和嘲讽,他就那么站立在那里,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仿佛君临天下的帝王一般。
抬头,迈步,负手于背,如同在巡视领地的王一般,带着不可一世傲气,他缓步走进“神山”之中……
竹林深处。
那是一间不大的竹屋,在竹屋外的桌子上,坐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手里拿着竹篾,如同技术娴熟的老蔑匠一般,正在编织着什么,忽地,他的手一顿,缓缓地抬起头,向前方看去,那里,雾气涌动,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
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如同流沙一般,深冬季节,风雪交加,整个夏京都笼罩在漫天大雪里。每逢年底总是夏京最为热闹的时候,可今年却有些不同,大雪连续下了好几天,连赏雪之人都没有了闲情,都缩在屋子里,围在火炉边取暖。
夏瑾言坐在火炉边,身上裹着厚厚的貂裘大衣,拿着一卷书细细研读。夏瑾言自幼酷爱读书,在太清宗修习之时便时常太清宗藏书楼里看书,后曾有幸入天机楼拜访天机老人,深得天机老人赏识。
“你倒是挺悠闲!”
略带取笑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在房子响起,夏瑾言抬头,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英俊男子,他梳着发髻,用一根玉钗绾起,背上背着一副古琴,宛如谪仙。
“长瑶兄别来无恙?”夏瑾言轻笑。
长瑶在夏瑾言对面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茶几上,那块玉佩形状很特殊,像一个半月,中间连着一个太阳,通体碧蓝。夏瑾言的笑容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便敛去了,他盯着那块玉佩许久,眼神慢慢暗淡了下来。
“终于开始忍不住了吗?”
长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这是迟早的事。”
夏瑾言无奈叹息,“只是比我预料中要早一些。”
“前些日子,道门三大宗派掌门齐聚飘渺峰,并且邀请正道九大宗门的掌门上飘渺峰议事,想来你应该知道了。”长瑶说道。
“嗯!”夏瑾言点头。
“殿下可知为何?”长瑶问道。
“不知。”夏瑾言摇头。
“因为一封信。”长瑶说道,“信上只有四个字―我回来了。”
“妖君,镜无尘。”夏瑾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手上的书都掉到了地上,一直以来很少有什么事,什么人能让他如此神色大变,但镜无尘绝对是让任何人闻之都会色变的名字。
夏瑾言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仅仅一封信便让九大宗门不计前嫌共商大事,除了镜无尘,这个世界找不到第二个人。在正派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门派能够单独阻挡镜无尘,那是一个妖孽般的人物,他非正非邪,我行我素,没有任何规矩可以束缚他。十九年前,镜无尘曾在中原大开杀戒,一人独战正派百余位高手……最终结果是镜无尘身受重伤,远逃南蛮之地,但正派一样损失惨重,折损四十多人。一转眼十九年过去,没想到镜无尘又回来了,怪不得长瑶说正派内乱并不可怕,因为有一个最强大的敌人回来了。
“十九年前,镜无尘不过二十多岁,便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今过去了近二十年,这江湖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夏瑾言皱眉。
“也不一定。”相比夏瑾言,长瑶显得淡定多了,“若是‘四圣’有人愿意出手,镜无尘恐怕也得掂量一下。”
“四圣?”夏瑾言摇头,“几十年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谁知道是否还活在世上?”
“至少殿下的师公―太虚真人的下落便有了消息。”长瑶将一张信笺递给夏瑾言,“这是在清河郡传过来的消息,镜无尘在七天前曾在清河郡出现,不知道与谁大战了一场,最后负伤离开,后来才知晓是太虚真人出手,不过,太虚真人似乎也受了伤,只不过镜无尘伤得更重罢了。”
“已经快逼近四圣级别的顶尖高手了吗?”夏瑾言神色更加凝重,四圣是江湖的传奇人物,是站在金字塔最顶层的几个人,镜无尘才多大?不过四十多岁,武功造诣便达到这般程度,若再给他几年时间,恐怕就可以与四圣比肩了。
“天赋近乎妖。”长瑶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怪不得在当年能跟那位魔头打得不分上下。”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夏瑾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怕什么?镜无尘再厉害也不敢跑到皇宫来撒野吧!”长瑶撇了夏瑾言一眼,说道。
“可我在太清宗学习十二年,我不能不管不顾。”夏瑾言正色道。
“你可得想清楚,镜无尘可不是敬畏皇权的人。”长瑶也正经起来,“你若是在皇宫呆着,镜无尘自然不会闲着没事来招惹皇室,但你若是插手他与太清宗之事,他是不会在乎你皇子的身份的,你应该清楚他对太清宗有多恨!”
“我明白。”
夏瑾言如何会不知晓?十九年前镜无尘大闹中原,他针对的目标便是太清宗,因为太清宗逼死了他视为毕生对手的魔头,那位魔头既是他的对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长瑶起身,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语气深沉:
“这是十九年前的延续,镜无尘是回来清算的,每个当年出手的人都将会迎来他的报复,不死不休。”
窗外,暮色沉沉,漫天风雪交加,仿佛要将世界吞噬一般。
……
狐歧门。
“倒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活着回来了!还找我求助?”
白姬端坐着欺天殿内的宝座之上,神色复杂地看着石台下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他似乎有些疲倦,双眼紧闭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尤为显眼。
“毕竟是‘四圣’,太虚那家伙封了我的天池穴,我七天之内无法运功,若是被人寻到,怕是难逃一劫。”男子声音平淡,但可以隐隐听到他声音有些压抑与痛苦,显然此刻并不好过。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不会杀你呢?”白姬神色骤然变冷,“你既然回来,那自然与我狐歧门是敌人。”
“呵呵!”男子轻笑出声,“世界上最不希望我镜无尘死的人就是你白姬了,因为我们目的一样,都是为了他……”
白姬沉默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他是天下人都想除之而后快的妖君,与狐歧门也终将有所一战,因为当年白姬的师父也是参与者之一。但同样的,白姬也痛恨当年的参与者,她想做与镜无尘一样的事,但肩上的责任却告诉她,她不能,现在,镜无尘来了,白姬的确不想他死,并且,她还会给镜无尘提供帮助。
“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清算的是当年出手的人。”镜无尘睁开双眼,望着漆黑的穹顶,但又仿佛望穿了时间。
“四圣不会袖手旁观。”白姬说道。
“几个老不死的罢了。”镜无尘嗤笑一声,“当年趁我筋疲力竭之时偷袭我,伤我根基,害我远逃南蛮,花了十六年的时间,九死一生找到几种奇药,才治愈身体的暗伤。”
白姬沉默,她是知道镜无尘当年如何被逼走的。“你如今都可以伤到太虚了,凭你的天赋,不出三年,单打独斗连四圣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镜无尘忽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原本自信霸气的脸庞在此刻有些落寞下来。
“可他们终究不是我一生的目标和对手啊!”
……
在连续七天的晴朗天气后,夏京城内的积雪也消融得差不多了,离过年也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夏京城内也热闹起来,主街道挤满了各种小贩,地摊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派繁华之景。
林夏坐在茶楼之上,看着热闹的大街,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自打那日拜师失败,回来至今,她的兴致都不高。她出身帅府,父亲是执掌夏国四十万四方军的元帅,哥哥如今官封武侯,可她却从小被要求学习琴棋书画,女工六艺,这是何等的不公啊?
“唉!”林夏叹了口气,她有成为一代巾帼的心,就和清河郡主一样,不济也可以做一代江湖侠女,最好能和白姬一样。可现在她武功完全不会,女工一窍不通,琴棋书画全都半桶水,除了能闹腾一点貌似没有其它特点了,孙萍的书画在夏京都十分有名,盛青饱读诗书,也是不可多得的才女,除了大公主外,她们可算是夏京大家闺秀之中最出名的了,就只有她是最差劲的了。
“不教我,哼!”林夏越想越生气,“我自己去拜师学艺去。”
林夏一拍桌子,眼神坚定无比,“就去狐歧门拜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