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啦!”苏秀文放下了手中的菜刀,瞧着这个平日里不骄不躁,好像没什么心思的挂班生,问道。
“没什么。”韩昆扭过头牵强一笑,露出一副雪白牙齿,犹如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乖小孩。
“老师”韩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记起来眼前这个学生是无父无母的流浪儿,苏秀文心里也莫名地被轻轻扎了下。
“我想向您借几本书,有关于初中语文教材课本我也想借阅一下,不知行不行。”恬着脸问道。
“不行!”苏秀文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又柔缓了语气“你要教材课本有什么用,那东西对你来说有害无益。你想提高成绩是好事,也不是难事,但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对你现在来说,最好的建议是打好基础,然后再慢慢一层层往上盖楼,清楚吗?”
还能说什么?我不会吃饱了撑着再去反驳,跟她说只是想客观的参考一下,从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出发点对于应试教育的出题方案和解题思路有个大致的了解,虽然可能没用处,但是看了也不一定有坏处是不。跟这些个大人说话真麻烦,还得迂回一下。
作恍然大悟状,道:“难怪,自上次从书店里买了几本有关于青少年文学修养的手札,里面强烈批判了中国的应试教育和逼迫式学习,还是老师想得远,我就没想到这点。”
逃避最尴尬的乱拍马屁后遗症,又傻笑了个,道:“老师,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估计是不经常上手的缘故,菜刀握在她手里,我总觉的有些忐忑,所以她看起来好像一个新手,才格外专心的对着两截不太好对付的YN竹笋,一边回答道:“按照我说,你这方面真想拉上来,先去买部《国语知识参透》,去年我就是建议校长学校学生订这本书的,不过由于是台版所以没能发行。大的书店里应该有,一共分十二册,我建议你先把第三册和第四册关于文学起始和发展的部分看完,然后再回头去看第一二册的基础阅读和语法剖析,只要有心,语文这方面应该会有帮助。”
“晓得了。”默默记在心里,又回想起那天到学校来的那个警察,韩昆一直把这件事憋在心里,现在倒是可以向班主任问问清楚。
“老师,话说上次那个警察什么来头哦?”装作好奇宝宝,很八卦很无知的发问道。
“你不认识他不奇怪,不过要是以后你也准备去闯荡江湖劫富济贫就应该会知道他。”
“怎么说?”
“他是我们金雄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外号叫做‘雷公’,连我一个教书匠也常常能听说他的传闻,威信十足,口碑也不错,都说他铁面无私,冷面无情,反正看起来就是公务员的异类,罕见的非典型中国式官员。”苏秀文用手指轻轻磨了磨鼻尖,有些促狭的看着韩昆,好笑道:“现在后悔了吧,一个小屁孩还吧唧吧唧给人家脸色看,要不是陈校长是他老朋友,鬼才懒得搭理你。”
“原来如此!难怪,上次我一看他就觉得他浑身透露着霸气,就跟书上说的‘危禀于七尺之身’那意思差不多,还真是个大官!老师你不早提醒我,害我以为只是一位人民的好公仆。”
“肩膀上那两杠两花难道你没看见?”
韩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回想起当初办公室里的情景,苦笑道:“还真有点后悔,不过人家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跟我这样的小孩说什么,不过比起那几个走起路来都大模大样,生怕没人认识的领导干部,还真是真人不露相的多,露相的都是假的。”
苏秀文咬着嘴唇假装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不妙,说漏嘴了。急忙挽回形象,道:“老师,我是说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么高尚无私,舍己为人,不然这世界早完蛋了。”
苏秀文扯了扯嘴角,最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展示“炉火纯青”的刀功,道:“以前我咋就没发现原来你脸皮也那么厚,是我看到的都是假象呢,还是因为现在关系熟了?”
执意要将马屁一拍到底,我一本正经道:“反正我只会跟好人说他到底有多好,不然自己心里明白的也反胃不是?”
苏秀文摇着头笑了笑,也不再计较,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韩昆注意到了不对劲。
没有说话。
“叹什么气啊,都说女人唉声叹气老的快,老师您应该多笑笑。”我学着电视上的那些男人不自然地开始装浑打岔,试图打破陡然而降的气氛。
没办法,吃人嘴短。
经过我长达两分钟的花言巧语,口沫横飞,她终于又开了口,有些意外的感伤,有些自言自语道:“要是我能有个弟弟,那该多好。”
说完她又感觉不对,尴尬的看了我一眼,脸上显现出红晕,十分不好意思。
“恩?”这句话比刚才那些都要来得震惊,我仿佛直接被几吨重的炸药给轰懵了。
话既然已经出口,也没有就此揭过的打算,苏秀文不管不顾被自己吓住的学生,又接着往下说道:“其实我呢,从小就是一个嫉妒心强,又很有正义感的孩子。因为有一个酒鬼父亲和一个整天就知道打麻将的母亲,所以每次放学了,看到其他同学的父母来接他们回家,我就特别特别羡慕。记得当初我才刚刚读上小学,家里因为父母好吃懒做没什么钱,记忆中除了睡觉的两张床就是几条小板凳,吃饭都是一家四口坐在板凳上吃,外人看了肯定觉得特寒酸。不过当时除了父母的关心,其他一点都不觉得比别人少什么。”
说到这里,苏秀文微微顿了下,回头不经意地望了眼已经暗下来的窗外,似乎在回忆童年的夜晚,紧接着轻声道:“其实我也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家里和学校隔着老远,大概有三四公里差不多,年纪小,胆子也小。父母不肯来接,也不敢一个人回家。都说我命不坏,有一个照顾我的哥哥,害他每天放学以后再跑很长一段路接我回去,所以我每次看到他都是满脸通红的,当初感觉不到,现在想来就是最温馨的时刻了。”
苏秀文朝着窗户微微笑着,眼神恍惚。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觉得对我和我哥来说,有妈跟没妈没什么区别。村里孩子不喜欢跟我玩,还会拿泥巴扔我,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因为到后来我母亲就跟着男人跑了。所以每当我哭着回家,哥哥就会问我是谁,等我告诉他,他就跑出去再把那几个人欺负一遍,每次都是这样。”
我不禁莞尔,真没想到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班主任也有这么一段“精彩丰富”的童年往事,也跟我算得上是半个“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