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自然正是由概率论主宰的,既然这些“绝色美人”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被虎狼之辈发现了,那么,就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上层枢机委员们争论的主要问题是,应该以何种方式对待这三颗星球——是直接殖民?还是派驻代表联合开发?是由勒芒委员会的上层委员共同决策,还是由谁来主导?对于当地土著是允许驻留,还是驱逐/搬迁?
吵了半天也没有吵出什么结果,最终,委员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颜钧。
颜钧撑着额头,眼皮都未抬:“先着陆勘探吧。”
会议室的门外,艾尔薇不远不近地站着,两眼痴痴地看着颜钧。
百米外,飞船的立体舷窗边,薛丽景正手里握着一杯果汁,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一口口紧张地喝饮料,犹如严防老鹰的母鸡一般,表情郑重严肃,有一股任重而道远的英雄气。
白恩从她身后走来,松了松领口,探头探脑地看一眼她手里快被捏变形的杯子,道:“奶个腿,老婆,你不是给我倒饮料么,怎么你全喝了?”
薛丽景一听他讲脏话就冒火,伸手揪他耳朵:“尼玛,又说脏话!不树好样!你儿子就是跟你学的!”
“啊啊啊叼,我错了,我忘了。”白恩求饶地竖起手。
薛丽景恨恨:“滚你个蛋球。”
附近,几名勒芒委员会的书记官看一眼这对同样满口“豪放字眼”的夫妻,默默地离远了点。
白恩笑一笑,讨好地把头搁在老婆肩上,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看到了那朵洁白无瑕的艾尔薇花。
他不以为然地撇嘴:“你老盯着这些女人干什么,其实你这么死死地拦着有什么意义,不能让将军撸一辈子,你管得了今天管不了明天,这男男女女搞对象,也总有分分合合,你这又何必呢……啊啊啊!”他话还没说完,又被薛丽景的二指钳教训了。
薛丽景愤懑不甘地松开了他的耳朵,眼眶又有些发热,沉默片刻后,她伸手给白恩揉了揉耳朵,道:“你不明白……。”
在刹佘利遗迹星球上的八年里,她彻底认识了这群人,她自问是个比梁依依更事故更明事理的人,但是,当他们重新回到光明和荣誉之下时,面对这些前赴后继、五彩斑斓的女人,她还是忍不住将对依依的牵挂、想念、同情和抱不平,化作越来越深的痛恨、对比和忌惮,施加在这些女人身上。
她真的气不平。没有这个道理!梁依依还没找到下落,不知道还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受苦,就让负有责任的颜钧逍遥痛快?甚至千方百计地想让他放开怀抱忘记她?没有这个道理!夜旗军这些老爷们都不是好东西!就算做下属也没有这么偏心的!
反正,作为管理仆役和内务的负责人之一,只要有她在,这些女人就永远别想晃到颜钧的床边去!
虽然……薛丽景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方向。虽然这个感情缺失的中年儿童,根本不需要她拦。
但是本委员长的满腔不平和计较,总得有个地方发泄!不然,迟早要被这群时刻想给颜将军介绍对象的老爷们气死!
白恩摸了摸鼻子,感觉到了老婆腾腾的正义之火,只好放弃立场道:“好好好……算你说的对。”然后果断地开溜了。
不远处,陆泉一直沉默地眺望着舷窗之外,他心头有些不快地看一眼薛丽景,岁月已经将这个女人由精明啰嗦的小姑娘变成了圆润风韵的妇人,但是她的泼辣脾气却与日渐长,对梁依依这件事,也越来越钻牛角尖,甚至比梁伯母更计较,全军上下没有人敢在这件事上当面跟她顶牛。
但是……
陆泉心里也为将军叹了一口气。
三十多年,即便找到了她……真的有女人那么傻,还在原地坚持么?
也许某天找到的,只是一个落地扎根、跟薛丽景一样,生儿育女的梁依依。
海滨小国卫林,月坳小镇
“嘿咻嘿咻嘿咻……。”
“苍茫的宇宙……是我的爱……。”
“绵绵的飞船下面花正开……。”
梁依依嘴里断断续续哼着背景歌,伸伸胳膊伸伸腿,带领两名棕人兄弟在仓库里练广场舞,每天早上锻炼锻炼,坚持着训练和学习。
卷发的塞提斯和大嘴劳拉对她的广场舞非常不感冒,觉得妖异奇怪,敬而远之,只有憨厚笨重的棕人兄弟跟梁依依气场相符,蠢味相投,三个憨货每天扎扎实实地锻炼,豆丁梁依依在前面蹦,两个高大的熊孩子在后面跳。
黑发塞提斯从仓库后门走进来,手里提着菜框,满头卷毛都是乱的,他的表情显得惊疑不定。
他拿着菜框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忍不住朝仓库里的梁依依走去,道:“娘,外面发生了奇怪的事。”
梁依依的动作僵了一下,扁扁嘴,特别无奈地说:“塞提斯,那个字是念‘梁’,liang——不是‘娘’。”
塞提斯耸肩,不在意这个,道:“好吧,娘,很奇怪,镇民们都在疯狂地向落水山坡跑,据说那里有神迹。”
梁依依咿咿呜呜地小声强调:“是梁……。”
“娘,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塞提斯再接再厉。
梁依依默默地捂住脸,道:“不要了……神圣教时不时地会制造神迹,那种膜拜场合又挤又危险,别去了。”
塞提斯和多林、迩林两兄弟都是虔诚的神圣教徒,虽然听过梁依依的“传教”,接触了一门叫“科学”的教派,但是他们内心还是信奉着天爱圣人。
此时一听有神迹,棕人兄弟将两手交叠,捧在胸前祝祷,而后就想去瞧神迹,梁依依没办法,跟在他们后面探头探脑地从仓库后门往外看。
哗……好像真的不得了,人们都像疯了一般往镇外跑,镇中央的大理石路面都被扬起了尘土。
劳拉头发凌乱地冲了回来,站在梁依依等人面前,极度激动地展开长手臂,咧开大嘴道:“上天,圣人,圣徒!有、有一个……巨大的……纺锤般的圣殿……出现在落水山坡的上空,它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然后,哦,天啊你们快去看,圣徒,有圣徒驾临了卫林!不知道圣徒为何而来,但是祂们用看不见的神圣之墙拦住了凡人!连国王都来了,跪倒在圣徒面前!去吧!我们应该去膜拜神迹!”
梁依依本来镇定地听着,渐渐,她脸上的血色犹如潮退一般一分分地退去,而后,她慢慢地颤抖起来,忽然激动得面红耳赤,双眼雪亮。
突然地,她像兔子一般蹦了起来跑出仓库,脑中一片空白,被拥挤的人群夹带推搡着,朝落水山坡跑去,眼眶,染上了朝霞红。
绿草如茵,清风徐徐的落水山坡上,一层无形的空间屏障将一片广阔的圆形地带圈起来,将惊动的原住民远远地隔在外围。
勒芒委员会和夜旗军的技术人员在认真地进行地质和生物勘探。
由于不准备对星球的原住民客气,因此众人没有隐形,也没有刻意低调,几乎将原住民当作了山花鸟兽一般的渺小生灵,文明的优越感难以避免。
上层委员们站在山坡之上,微笑着观察、讨论,书记官们在旁边摆上了放着精美点心的长桌和长椅,以供列位大人休息。
陆泉等人弯腰在观察技术人员的勘测数据。
颜钧……板着脸,无焦距地望着天空发呆。
艾尔薇也下了飞船,小碎步靠近颜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知道遵从心里的痴念,尽可能地靠近他,仰望他。
空间屏障外,虔诚的人们跪了一地。娇小的梁依依被人撞来撞去,脚步跌跌撞撞……她越过伸着双手呼喊的贫民,越过跪在地上祷告的人们,甚至大胆地越过了长袍曳地的国王——她真的看到了他,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她不顾一切埋头朝他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她像只苍蝇一样埋头朝着屏障乱撞,嘴里抽抽搭搭哭着喊“颜钧”,里面的人根本没人朝外面看一眼,没有人会在意“蝼蚁”的动静。
卫林的国王惊慌地站起来,指挥卫兵要把她抓起来拖走,不允许她冒犯圣徒和神迹,梁依依被卫兵反剪着双手往后摁,她很惊慌,害怕地喊颜钧,眼泪水跟不要钱一般委屈地流,终于她脑子运转起来,用力推开卫兵,打开烈薇防御舱升上半空,在一片空前的哗然与震惊中,她驾驶着防御舱朝空间屏障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