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鬼胎,沉默地向校监察会前进,林姚摸了摸自己绯红的脸颊,心情难以平复。她了解自己,她注定不可能是个平凡的人,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只要一个机会,她有绝对的自信……
林姚身后的薛丽景也在屁颠屁颠地蹦跶,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啊,薛丽景啊,你真是有勇有谋,才色双全啊!
“伯母,需要喝点东西么?”
梁任娇女士的座舱前,陆泉弯下腰,手中拎着一罐饮料问。
梁女士惊醒地抬头,赶紧接过来:“噢!谢谢你!干部同志!”她刚才正躲在舒服的宽敞舱位里偷看梁依依的日记,看得很紧张,陆泉突然问她这句,把她吓一跳。
她把饮料搁在舱位的自适应扶手上,扶手立即调整形状,形成凹槽将饮料罐卡住。梁女士瞟了陆泉一眼,又偷偷翻开她傻闺女的日记,继续看起来,她正看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宝贝为了一个柿饼被一个熊孩子啃了一口,嫩嫩的面部贞操就被那臭小子给夺走了,看得梁妈恨铁不成钢啊,我的傻闺女我到底是有多短你吃的,柿饼那种廉价的传统食物,我用脚都可以给你做一打出来,你就这么把你粉嫩的脸颊让人给糟蹋了,气死你娘我了!梁妈又翻几页,发现小依依的文化水平在明显的与日俱增,虽然错别字有点多,但已经知道用成语了,比如这一篇:
今天太阳很多,妈妈song我来上学,我跟妈妈在校门口骨肉分离,看到了四班的江hu,他流着青翠欲滴的鼻涕,我大吃一斤,问他,减冒了吗,他说是,我关心了他。
还有这篇:前天偷亲我的同学,今天又来与我缠棉,这次他下了一个蛋,我吃了,但是不让他亲,因为蛋不好吃。
再比如这篇:连子hui笑我胖,她说她的是爪子脸,我的是元脸,她比我燕光四射,我感到丧心病狂,非常的难过。
梁女士捂嘴憋着乐,内心感受特别复杂,一方面她真是心疼经常被欺负的乖依依,一方面她又真想打她屁股,这憨姑娘,谁给吃的就跟谁跑,脑子全长在嘴上了,能平安长到现在真是祖先保佑。她大致总结了一下她闺女的小前半生,第一点就是总被人欺负自己不知道,第二点就是欺负归欺负、但该捞到的食物总是会进到梁依依的嘴里,这让她感慨万千,她一直以为能把女儿能养到直立行走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功劳,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帮她喂食啊……
飞船另一头的座舱内,陆泉翘着脚靠坐着,时不时看一眼梁依依的母亲,他觉得这两张相似的脸都挺有喜感,非常有意思。
“陆泉先生,”驾驶舱中走出一名辅驾,敬礼道:“飞船十分钟后降落,请做好准备。”
“好的。”陆泉点点头,对梁任娇女士说:“伯母,快降落了,请将座舱关闭。”
“哦!好的好的!”梁女士赶紧关上座舱,她此时再度感觉到了紧张和期待。
今天,她到李燕她女婿家里拜访,被那一家子的自以为是劲恶心得不行,好歹陪着笑脸把事情给托付了,回到小区没多久,这位看上去特别精干的学生干部就再次出现了。他这一回可比上回讨喜多了,说是梁依依特别想念妈妈,学校出于人性化考虑特地来接她去陪伴两天,让梁依依安心度过禁闭期,争取宽大处理回归校园。
梁任娇一听这话差点高兴得哭出来,草草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拿了闺女特别嘱咐的日记,都没来得及跟任何人打招呼就上了贼船,啊不是,飞船。一路上她特别忐忑,多亏了女儿的日记,旅途才不会觉得紧张漫长。
“伯母。”陆泉温文有礼的声音从座舱内的扩音器中传出:“从今天起,您将要换一个地方开始生活,您的日常起居并不在学校内,会有专人负责管理,至于具体情况,等您这次见到您的女儿,自然就知道了。”
天痕军校,颜氏分宅
林栋左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右手捏着几张纸,边走边敲击大腿,看上去悠游闲适。他手上拿的是一份“样本成分研究”,提取的样本来自昨天梁依依的那张手绘地图,地图上不仅有不靠谱的路线图,可笑的逃跑策略,乱七八糟的通用语错别字,还有一些被奇怪液体浸染开的墨团。
顔钧对那些被液体浸染、掩盖的墨迹很警觉,让林栋做技术修复,并要求调查神秘透明液的成分和来源,他怀疑这是某种密码液体,梁依依是怎么得到这种液体的,这让顔钧非常警惕。
林栋来到顔钧的房门口,随意敲了敲,而后一把拧开门朝他书房走去。
顔钧正站在书桌前整理袖口。
天痕的校服与联盟军装同式,线条硬朗,英武挺拔。四年级的两套制服中,一套是黑底银徽,一套是白底蓝徽,顔钧一贯穿黑,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挑了白。
他将最后一颗袖口扣好,拿起桌上的手套,正要出去准备明天的队列集会,林栋走了进来,恭谨地弯下腰,将手头的三张纸递给顔钧。
顔钧接过来扫一眼。
——提取样本:弱酸性透明液体
——成分:98.2%的水,1%无机盐、0.2%蛋白质、0.1%溶菌酶、0.07%免疫球蛋白等物质
“所以到底是什么?”顔钧皱起眉头,把纸扔桌上问。
“眼泪。”林栋弯腰回答。
顔钧微不可查地一僵。
林栋走到桌边,把三张纸中最下面的一张抽出来,递给顔钧说:“这是技术修复后的地图。”而后他低下头,嘴角一抖,带着暗爽的窃笑退了出去,走出门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后脑上扣着的脑关电频呼叫瑞恩。
“瑞恩,少爷的表情真是值得纪念。”
“哦?是吗?果然与我预料的一样。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面无表情。”
“……林栋,你真是够了。”
“不,你不身临其境是没法明白的,那是一种非常复杂、又别扭又郁闷的面无表情,我第一次在少爷乏味的便秘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内心活动,让我好爽。”
“承认吧,你就是在嫉妒少爷英俊的脸。”
“……。”
房内,顔钧捏着那张修复地图看了片刻。
梁依依的手绘非常幼稚,但可以看出一笔一划又仔细又认真,地图一角上,原本模糊的墨迹被一一修复,那里零散地写着几行小字,像某个人无意识的手记。
『不喜欢』
『好孤独』
『一直关我吗』
『没人陪我 没事做』
『我好想妈妈……』
『顔钧……顔钧……顔钧……是混蛋 顔钧混蛋』
“啧。”顔钧烦躁地把纸丢桌上,大步向二楼梁依依的客室走去。
二楼客室的餐茶厅内,梁依依正在餐桌前认真听课,小腰板挺得很直,时不时地低头做记录,在笔记本上一板一眼地书写。
顔钧请来的马询老师在为她详细讲解贝阿奈斯联盟的星际环境、地缘政治和内部关系。
“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联盟的内部平衡变得微妙起来,这是一种在有名无实的皇权压制下的平衡,非常脆弱,一旦有任何外力打破……。”老师推了推眼镜,看到门口侍应的女仆在向他悄悄示意,他顺着女仆的手势,看到了立在门口有如苍松劲柏的少爷。马询老师只微微顿了片刻,便顺应少爷的意思,交代梁依依自习,而后自己低调地走了出来。
马询老师是德文政经塾的一位名师,德文政经塾是一所以培育政治高参和经济精英的享誉寰宇的高级学院,规模不大,只接纳拥有大学以上学历、且有一定成就的成年人士,是为颜系培植智囊团的传统势力,几乎等于顔系私院。这次被安排来为这位梁依依小姐授课,让马询非常困惑,至今还没有掌握其中的要义,不过他行事有一个特点:对于上面的意思,多思不如照做,多言不如谨行,所以何必想那么多,好好教着吧。
“少爷。”马询走近顔钧,微微一笑,低声打招呼。他看到少爷微微弯腰以示尊敬,但那微翘的下巴和凌厉的眉眼还是暴露了他身上遮不住的贵傲之气。他们的少爷,真是与将军越来越像了……马询心中有点感慨。
顔钧看了一眼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梁依依,问道:“马询老师,让您来教她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不过目前来说,她脑子的灵光程度和见识的深浅,有点影响我们的利益,所以,不知道她学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