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泉捕捉到了重点之一:“所以她从小就吃不饱?”
“是的,这败家孩子吃光我六张存折了,要不是武领导照顾,送她去吃国家的,啊不是,去军校读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养她了,这孩子越大越能吃啊。”
陆泉又捕捉到第二个重点,也是他此行比较忌惮的一点:“您说的武领导,是指武时元武中将吗?我想问一下,他跟你们是……。”
梁任娇眼睛一亮,对啊,她也是有靠山的人啊,于是添油加醋夸张虚假地把武领导跟她家的关系吹嘘了一遍,恨不得立马把梁依依打包过继到武家当闺女。
陆泉瞥一眼测谎仪,垂下头,陷入沉思。
梁任娇在旁边坐立难安,心中煎熬,坐以待毙可不是梁任娇的作风,她纵横小区这么多年,不能晚节不保把老脸在这事上给丢了,依依的未来档案上也绝不能留下这样一笔污迹,不行,她得悄悄去求武领导,无论如何,她家宝贝就算在学校看门做勤务员,也不能“被、退、学”!
同一时间的天痕军校,黑魔方二楼的客室内。
女仆阿连穿着有洁白底色及深蓝木耳花边装饰的女仆装,手中用密银托盘托着一盏苦茶,步履轻巧舒缓,像黑暗中的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客室。自从少爷来到黑魔方以来,这几层楼的客室就很少发挥作用,这是她第一次以打扫以外的名义进入这最大最好的一间客房。
她穿过装饰华美却空旷沉寂的客厅,穿过整洁却未曾启用过的餐茶室,来到最里面的卧房。
顔钧正面向落地窗一侧坐着,两条长腿架起,单手捧着一台微缩笔记本,肩上披着一件有白色领花、金色肩章穗的外套,外套上绣着一枚黑红色的夜旗军军徽,那是一朵用六把短刃当花瓣的象形花朵,别号六翼谶花,亦是颜氏的家徽。闪电站在他右肩上,偶尔倒腾一下爪子,不耐烦地歪头看四周。
阿连拈起裙摆微微下蹲,朝顔钧行了一个礼,而后轻手轻脚过去放下茶盏,为顔钧倒了一杯清冽宜人、味苦回甘的奥兰苦茶,捧到他手边。
顔钧接过茶,端起杯盏凑近唇边,在看到笔记本上闪动的某句话时,眉头皱了一下。
卧房中央的大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
有个人在里面翻过来滚过去地不消停,间或还能听到含混迷糊的嘟囔声。
闪电不甘寂寞地从顔钧肩头扑腾下来,在大床边趾高气扬地巡视片刻,蹦到床头高喊:“给爷起来!给爷起来!”
床上人打个滚,坚决不动。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拱成一个球的梁依依进行了艰难地内部斗争,终于睁开眼慢慢地蠕动出来,与闪电面面相觑。
“……哎?三毛!”她眼睛一亮,伸手摸三毛头上的三缕翘羽。
闪电头一缩,爪子向内收紧,歪着头,一对乌溜溜的小眼睛戒备地看着她,片刻后它仿佛才认出人来,呼啦一声展开翅膀,雀跃地振翅叫:“两一一!两一一!两一一!”
嗯?顔钧的眉头挑起,偏头看过来。
梁依依掀开被子爬出来,跪在床上细心地抚摸它,闪电被软妹纸的手摸得好舒服,一边嘴硬地说“离我远点”一边眯起眼睛歪着脖子求蹭,而后梁依依抬起头,视线与三米外的顔钧正正相遇,脑子顿时卡壳,停顿,疑惑,开始倒带回忆——
时间:昨天中午
地点:室内
人物:梁依依与顔姓男子
起因:梁依依吃掉了顔姓男子的被套能量
经过:梁依依打了个嗝,然后晕倒了
结果:梁依依醒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哪样?),梁依依恍然大悟,脑子开始正常运转,她记得昨天傍晚的时候自己还迷糊地醒过一次,那时床边站着一个人,他们讲了几句话,那个人对梁依依说她违反校规、要被开除,从今天起天痕军校就没她这号人了,这段时间就关在这里好好思过,当然以后也不可能出去了,这辈子关着关着就习惯了。
然后梁依依对他说:“哦,记得给我定一个六点半的闹钟,我明天八点钟要上课,谢谢……呼噜……。”
此时梁依依记忆回巢,但是妄图继续欺骗自己,她眨眨眼,问顔钧:“现在几点?”
“六点半。”
“我可以去上课吗?”
“不能。”
“为什么……。”
“装不记得?!”顔钧发飙了。昨天她突然给他晕过去了,他足足召集两个医疗队围着她上上下下全身检查,检查结果竟然是“疑似吃饱了犯困?!”他大半夜睡不着过来看她好几回,义正言辞地告诫警告她,结果她又装糊涂睡过去了,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梁依依嘴一扁,一头扑在床上,屁股朝天闷声说:“我没有违反校规,也没有在禁闭的时候逃跑,是你绑架我,是你冤枉我!”粪蛋!
“啧。”顔钧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蠢得惨不忍睹,于是站起身朝床边走来。
梁依依抬起脸说:“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因为我可以吃被套能量对吗?那也没必要关我,我们俩的关系就像古中国的那句谚语,周瑜打王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愿意吃你,很喜欢吃,绝对很配合,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呢?”
顔钧刚想回答,又顿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梁依依从宽大的床中央爬出来,光脚踩上地毯,伸手去够地上白色的小皮鞋,边够边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我们分享过吃的,还促膝长谈过一夜,你还陪我睡觉了(喂喂),我最好的闺蜜也就做到这种程度,但是你这样做,真的让我很失望。”抬起头深沉地凝视顔钧。
顔钧居高临下睨着她,觉得她这个表情真是蠢够了,还有,她这种语言上占便宜、关系上套近乎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他不知道她那乱七八糟的少女心思。
“如果你把我关起来,”梁依依转着眼珠想了想,“我就再也不会给你吃可丽豆了!”
……是啊,真的好可怕。顔钧暴躁地伸手摁鼻梁,不禁反思,把这种低智商动物养在宅子里真的好吗,愚蠢会不会传染?
梁依依还想说什么,顔钧干脆地伸手捂住她的嘴,捏住她的右耳垂,勾下梁依依耳朵上的耳麦,两指一搓捏成粉,而后给她换上另一个,问:“你跟李氏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李越会给你翻译器?”松开手。
梁依依伸手捂了捂耳朵,说:“你捏碎它干嘛,你可真糟蹋东西。”
顔钧,瞪:“回答问题!”
“不答。”梁依依也是有气节的。
“不答揍你!”
“噢,好吧,我说……。”梁依依同学能屈能伸。
梁依依交代完后,顔钧低头看一眼笔记本内置的测谎仪,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又问:“武时元跟你什么关系?”
梁依依茫然:“武时元是谁?”
顔钧“啧”了一声,扬起手中的笔记本将武时元的照片投影出来。
“哦,是我爸爸的老领导,就是他照顾我,把推荐名额给我,让我来这里读书。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他。”
“关系不错?”
“见过一次……。”
顔钧明白了,鼻腔里冷哼一声,说:“好了,以后老实待着吧,我又不会虐待你。”他狐疑地瞥她一眼,难道白给她近距离接触自己的机会还不愿意?少装了。
“那我可以跟我妈妈联系吗?”梁依依最关心这个。
“不能。”
“不能?为什么?她是我妈妈呀。是一直不能吗?永远……?”梁依依的脸色有点白了。
顔钧吓唬她:“是啊!这辈子!别想了!”
梁依依的表情突然变得茫然,脑中一片空白,顔钧不甚在意地转身往外走,却意外地感受到阻力,低头一看,袖子又被她拉住了。她怎么有这么个坏毛病?
梁依依抿抿嘴,嗓音有点干涩地说:“我,我没有爸爸,只有妈妈……。”
顔钧抬头看她。
梁依依的眼泪浮上来:“我妈妈靠一丁点抚恤金把我养大的,我又能吃,又不聪明,很让她操心……。”
看到她眼眶里雾蒙蒙的东西,顔钧全身僵硬。
“我,我这辈子除了好好陪她,让她开心,我做不了别的贡献,如果不是因为,可以随便吃、免学杂费还有一点津贴,我一点也不想离开她那么远来这里读书,她每天都要见到我才安心的,但是我都两天没给她打电话了,你还说,要把我一辈子关起来,那我妈妈该怎么办啊,她很疼我,又很怕孤单的……。”梁依依的眼泪满出来,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一颗一颗地从下巴上掉下来,落到顔钧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