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最高防御级别,笨拙地一遍一遍地冲击着无形的屏障,她看到颜钧就在那里呢,她也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裙子、紧紧贴着他,还想伸手去拽他袖子的女人,她脑子里糊糊涂涂的,但是好生气,好生气,超级生气!梁依依生气了!终于,夜旗军的外围士兵发现了这艘单人太空舱,陆泉听到士兵的报告后抬起头,满脸惊愕,他安排人警戒后打开屏蔽。
梁依依的防御舱一头栽了进来,她急急地落地,掉在地上摔了一跤,然后一边哭着抹泪一边朝颜钧跑去。
林栋等人一时傻了眼,震惊呆滞,目不转睛。
陆泉望着如同小鸟投林般扑进来的梁依依,震惊的脸渐渐变得激动,而后平静,心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叹和感慨,他看着她走过士兵们的枪炮与武器,就如同无畏地走过相逢的艰难与险阻,他看着她走过林栋等人震惊不信的脸,就如同慨然地走过世俗的质疑和动摇,他看着走过上层委员们高贵肃穆的身影,就如同目不斜视地走过沿途的权利诱惑,他看着她走过那张摆满精美点心的长桌,停顿了一下,顺手摸了一块喷香的糕点,然后继续边吃边哭奋勇向前奔……
陆泉:……
林栋:……
白恩:尼玛……
罗奇铭:内心突然好复杂……
梁依依一直走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那个挺拔高大的男人转过身来……
陆泉清晰地看到,颜钧的脸上坚冰仿佛忽然崩裂了,就好像三十多年的岁月在梁依依的一步一步靠近中一寸寸倒退,他多年以来不肯再示弱的脸上出现了恍然如梦的震惊,情怯的害怕,年轻男孩般紧抿下唇的紧张,瞬间红了的眼眶,以及浑身僵硬、脚下生根、一步也不敢靠近的忐忑,在看到梁依依一边呜哇哭,一边吃得包了满嘴的点心时,他甚至在翻滚的情绪中抽空无奈地翻了一个久违的白眼。
然后梁依依娇花带雨般冲到了他面前。
陆泉以为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扑进将军的怀里哭泣,甚至将军本身也已经非常紧张地微微张开手,缓缓朝前一步,似乎很想把她迎进怀里。
但是嘴巴撅到了天上的梁依依,竟然大步冲到艾尔薇面前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然后才抬起小脸,盈盈地看向她的颜钧。
泪水也弥漫不了他的模样。
梁依依一边打嗝般地抽泣,一边伸出手,深情地揉、搓、捏、摸宇宙第一强人的脸颊。
颜钧头一回纵容她这样骑在他头上弄他,没瞪,也没骂,他伸出手紧紧地揽起她的腰,用力地抱紧他的蠢货,亲亲眼角,亲亲额头,亲亲鼻子、亲亲蠢嘴……
两人完全忘了周遭,入迷地表演了半天活体缠绵,总算颜将军突然幡然醒悟,脸色突然一黑,四面一扫,极度不爽地拉起梁依依就往山坳那边的幽静处匆匆走去,把目瞪口呆、掉了一地下巴的众人无情地丢在了原地。
这群傻子,现在他一个都不想看到,都他妈是脑残,不要污染他的眼睛。
两人深入怡人幽静的绿茵山坳后,依然紧紧地牵着手,他们深深呼吸着山间的空气,像两个纯正傻子一般摇晃着交握的双手,往前往后晃荡,该举动主要由梁依依进行主导。
她时不时地看着颜钧傻笑,每次她偏头看他,颜钧都瞥着她,手握得紧紧的,温暖有力。
蠢货……他用嘴型说。
梁依依傻笑,忽然扑进颜钧怀里,撒娇一样在他胸口靠着听了几秒,抬起头甜甜地说:“你才是蠢货,我听到你心里说的话了,嘭嘭嘭嘭……。”
颜钧轻轻环着她,眼帘微微垂着,说:“我说什么。”
“你说……你好想念梁依依啊,你真是爱死她了,你们分开的三年里,”梁依依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扁起的嘴巴颤抖:“你每天都在想她,如果不靠思念着她和亲人,你不知道该怎么鼓励自己,充满勇气……你好想我的,你以后,再也不会跟我分开了!”梁依依已经泪流满面。
颜钧的眼泪也无声地淌下来,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他伸手有点笨拙粗鲁地给梁依依抹眼泪,道:“嗯,不会分开了。”
三年……他揉揉梁依依的脸蛋,居然好笑地摇头,突然有一点为自己抱不平的郁闷,真想骂她。
“蠢货……脑残……有什么好哭的,没出息。”他以如今格外显得稳重大气的脸和生杀予夺的沉稳嗓音,对她进行无脑批判。
梁依依自己擦擦眼泪,说:“你还不是哭,你也是蠢货。”
两人抱在一起缠绵地骂了一会儿,颜钧将头埋在她左胸口,问她:“那梁依依心里在说什么?”
梁依依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开他的大头,想了想,说:“哦,我在说啊,我也是有一点想颜钧的,每天也会稍微想一想,虽然我想梁任娇女士想得更多一些……。”
颜钧听到这个,突然慢慢直起背,低头认真地盯着她,仿佛有什么郑重之事要说。
那与记忆中有些不同的成熟硬朗线条,和格外肃杀凝重的气质,让梁依依停住了口,迷茫问:“怎么了……?”
颜钧盯着她这么看了一会人,突然开口,非常简要地讲了讲他的事,强调了她穿过黑洞时所必经的时序紊乱。
“三十五年……。”梁依依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他在她说到梁妈的时候突然提这个,她忽然之间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眼眶倏然红透,不敢置信地说:“难道你是说……(颤抖)我妈妈,已经……?”
颜钧严肃郑重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板着脸摇头:“不,你母亲没有死。”
梁依依松了一口气,含着一泡泪紧紧地揪住胸口,说:“吓死我了……。”
颜钧对梁依依完全忽视他所历经的三十五年孤苦经历非常不爽,他唇角恶意又不爽地下抿,提高声音:“但是,她得了绝症,我们无法治疗……。”
梁依依的脸立即又皱成了一团,屏住呼吸,表情惨痛。
颜钧:“所以我们将她冻了起来,全力开发疗法,等待医学继续发展,等待能医治她的那天。”
梁依依稍微松了点气,但依然愁眉苦脸,眼里又含起一泡泪。
顿了顿,颜钧再次提高声音:“但是,超低温冰冻对年龄偏大的人来说,不宜过长,所以我们不得不将她解冻复苏,看着她承受病痛……。”
梁依依的脸再次皱成了一个包子,呼吸艰难,浑身颤抖。
颜钧默默地呼气,看着梁依依的脸皱了又松松了又皱,他胸中这口多年来盘旋不去的扭曲的恶气总算出了,他爽了,看到她这副样子又觉得舍不得了,于是他把她抱怀里,说实话:“啧,骗你的!我们冻了她二十一年,发现了医治方法,你妈妈现在活蹦乱跳、中气十足,每天都要来骂我,每天骂人的花样不重样,她还学习了几门外语,使用外语骂我……。”
梁依依又气又笑,泪花闪闪的,气得想咬他。
“你就是混蛋,这样骗我好玩么……。”
颜钧哼一哼,扬起下巴看着她笑,表情终于有了点鲜活的意思。
梁依依捶捶他,带着颜钧漫山遍野地走着,也跟他慢慢讲起了自己的经历,她告诉他她学了多少东西,懂得了多少道理,孤独的时候怎么办,困难的时候怎么办……她偏头看一眼颜钧英俊的眉眼,想起他对自己轻描淡写的简述,忽然就好心疼他,她停了下来,望着他,牵着他的手摇了摇,指着山坡之上的生物说:“其实,这里有不少被套食物可以吃……。”
而后她看一眼颜钧,显得有些害羞地道:“但是……我这辈子,还是,只想吃你……。”
颜钧看着她,忽然满足又得意地笑了。他当然听懂了梁依依羞涩的告白,这可是她先说的,够他炫耀毕生的告白。
他想,人生最美好时,也莫过于此了吧……
风吹起来,带起满坡的徐徐翠浪。
也带起梁依依心头小声念念的那句话——
你是我,此生唯愿猎取的食物,也是我矢志不渝的……爱人。
颜钧为贝阿人开绿灯,划了一块富奎拉区域——朔月小星湾,贝阿人陆陆续续地自由搬迁,这里已经成了贝阿人的新家园,同样也延续了贝阿联盟自由准入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