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扬起一片枯黄的草絮,四周群山叠峦,山体光秃秃的,只有几棵零星的朽木挂在山腰间。地上则布满了枯败的草裸,没有任何的水分,轻轻一捏,就会粉碎。这里很静,出奇的静,静的恐怖,唯有风吹过时带起的‘嗖嗖’声才会让人心中稍安。
而在这荒山环抱之中,存在了一座黑石祭坛,祭坛通体漆黑,有五层石阶,每阶的黑石都有二尺长宽,上面刻画着上古时期的虫鱼鸟兽,面目鲜活,栩栩如生。然而有些刻图却很模糊,似乎被人为抹去,难辨真容。祭坛边棱的地方大都被磨平了,甚至有的角料都已经缺失,不知消失在了哪一段岁月之中。构成祭坛的黑石材料也很特别,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夜晚仍清晰可见。沿着石阶向上走去,就会看到祭坛中心清晰的刻有一个怪异的标识,由许多不明的条纹组成,远远一看像是个繁笔的天字,流露出丝丝古拙苍远的气息。走近可以发现,祭坛之上有点点干涸的血迹,呈黑红色,有些触目惊心。诡异的祭坛配合着凄凉的环境,让人油然升起一种惊惧之感。
此刻,在祭坛中心,一个衣衫破烂,身体上不知道被划破了多少道伤口的少年蜷缩在上面。
……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七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片陌生的天空,“这是哪里,我这是到了哪里?”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无论怎么样也聚集不到丝毫的力量。“啊!好痛!”因为用力,身上已略微结痂的伤口再次破裂,鲜红的血滴滴地掉落在祭坛之上。
剧烈的疼痛让钟七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他的身体不知道存在了多少道口子,就连脸上也有那么几条蜿蜒的血痕,有的地方几乎见骨,使原本清秀的他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严重的伤势迫使钟七放弃了行动,如死人般的仰躺在祭坛之上。他眼睛环顾四周,看见如此景象,心中在嘀咕:这里怎么有点渗人啊……我怎么被传送到了这里。好像我躺在了一个祭坛上,不会是把我当作祭品给献祭了吧……想到这里,钟七心里凉飕飕的。
缓了口气,钟七不再去想这些,眼前的状况使他万分头痛,“想那些没用的干嘛,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鬼地方,把伤养好。”钟七恢复了好一会,感觉又有了些力气,再次挣扎着站起来,这使得伤口裂开的更深了,血液沿着黑石的缝隙中流入了祭坛深处。钟七紧咬着牙,忍痛一点点的坐了起来,这使得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好盘膝坐在这祭坛之上。他艰难的伸出手,想从怀中掏出几枚丹药服下,却发现里面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只有紫色小锁安静地悬挂在他的脖子上。钟七彻底无奈了,内心诅咒连连。
不过,钟七却没有注意到,他流到祭坛上的那滩血水正在缓慢地缩小,被祭坛一点点吸收,胸口的紫色小锁也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钟七盘膝坐了好一会,越看这里越觉得诡异,他待伤口有些止住,便欲再次积蓄力量,心道这次说什么也得离开这鬼地方。
正当他有所动作时,“嗡”的一声钟鸣突兀地传来,整个祭坛幽光大放,猛烈地摇晃起来。这让钟七刚有所愈合的伤口‘嘭’的一下全部裂开了,鲜血狂涌而出,痛的他几欲晕倒。“我**……”钟七还没骂的出口,一道白光骤然大放,却是从祭坛中心升腾而起,就在此时,钟七胸口的紫色小锁陡然热了起来,散发出重重紫芒将钟七包裹在内,挡住了那耀眼的白光。随后,紫色小锁上刻印的不知含义的纹络以及复杂晦涩的符文也大为清晰地浮现在了半空中,一部分符文更是自主地飞向前方缀连为了三个沧桑古老的大字,横空排列。只听天地之间似乎传来了一声冷哼,那升腾起的白光骤然在天空组成了一个繁体的‘天’字印,砸向了那三个古字。‘嗡嗡嗡’又是三声钟鸣过后,光印猛地凝实了许多,将古字一击而碎,随之又消融了重重紫芒,笼罩钟七而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钟七想躲,却难以动弹。
令钟七意外的一幕发生了,白芒非但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伤害,反而在光芒的沐浴下,身体上那些被撕裂的伤口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片刻间,大大小小的伤口完全愈合,一点疤痕也没落下,他感觉身体到处都充满了力量。
在此期间,类似钟鸣的声音一共又响了五声,便销声匿迹了。整个祭坛也不在摇晃,紫色小锁也敛去了光芒。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伤势痊愈的钟七猛地跳起,不过之前流血过多,他有点晕晕的,重心有些不稳,摇晃了几下方才站定。刚才发生的事情过于诡异,正当他欲仔细探察一下祭坛时,天地荒山之间突然响起了大道的轰鸣之音,此音回荡在群山之间,一声声的响彻,不绝于耳,摄人心神,让人的精神不由地集中,难有杂念。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使钟七身体似乎停止了运转,仿佛在这一瞬,时间凝结了。
一段苍老却又带有莫大威严的话语在钟七脑海中响起。
“昔时空间溃散,天道未成,大道崩殂,先灵陨落,众生寂灭,吾以吾之魂血编补天地之则,悠悠岁月,盈时百亿春秋,吾沥尽心血,终重现宇宙洪荒天地万物祖始之规,使万界井然,轮回有序,众生皆可求仙路。功业既成,吾欲超脱法外,重塑真我,岂料轩辕、衍于于吾不备,窃取吾道,将吾永世封于规则之内,不入轮回,不得超脱,终生沦于寂寥,至情思泯灭,吾,哀!伤!恨!待宿命之人,若至此,闻吾言,望念吾有功于众生,至南陵古国寻踏天之路,亦可传承吾天命一脉,日后若大道有成,需以轩辕、衍于之血祭吾,以消吾恨!为表吾诚,当传此经于汝!”
钟七的双眼紧闭,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荡起“昔时空间溃散,天道未成,大道崩殂……”他心有所感,睁开眼睛,看见无数血色符文从脚下的祭坛飞腾而起,在钟七上方汇聚成一道血色的洪流,在缓慢的蠕动,形成四个血色的大字“虚空大典”。下一息,这四个血色大字化为万千血流融入了钟七的四肢百骸,在他周身经脉循环流动,钟七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想大声长啸,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钟七感到身体渐渐燥热了。
‘嘭、嘭、嘭……’
“啊—!”突然,钟七仰天狂啸,目中有难以掩饰的激动。因为就在方才,他感觉到全身经脉之内,似乎又多出了一条条细小的脉络。他心思一动,运转了下从前在书上看到过的炼气法门,居然有一丝丝清凉的、从未感受到的气体游丝般地钻入了他的皮肤毛孔之中,进入了新生的脉络中流转,最后缓缓汇入胸口膻中的气海之中,这表明,从今以后,他也具有了灵脉,他也可以成为修士,踏入修行之途!
钟七走下祭坛,平复下心情,对着祭坛深深一拜。他不知道之前声音的主人有何意图,也不明白此事对他来说是造化还是危机,但此人为他塑造了灵脉,让他不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凡人,让他也有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机会!那么,无论怎样,那个自称天命一脉的老者就是他钟七一生的恩人!
“承诺!”那苍老的声音响起。
闻言,钟七神情肃穆,对着祭坛上方的虚空道:“前辈放心,如果晚辈有那个能力,定会斩杀您口中的轩辕、衍于二人,以其血来告慰前辈之魂!”
话音刚落,虚空中一阵颤抖,从中飞出了一杆漆黑如墨的毛笔,落到了钟七的身前,天空中则浮现出了一竖列金色的留名,字迹或刚劲,或柔美,或飘逸,或豪放,这些名字大多都是古老的字体,钟七并不识得,唯有竖列最后的姓名最贴近今代。钟七可以认出,那人的名字很古怪,叫‘齐鬼’。
钟七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很久很久以前,这座祭坛就存在了?
钟七心道:看来在自己之前就有历代前贤在此立下了誓言。不过,他们应该都没能杀得了轩辕、衍于二人,否则也不需要今天的自己在此留名了。
可从字迹上来看,这些人在来到此地时就应当是了不得的强者了。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杀不了那轩辕、衍于,那这二人该有多强?是自己可以对付的么?
“需以天鉴地证,立下不朽誓言!”就在钟七瞎琢磨时,声音又响起。
钟七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他望着身前的黑笔,怔怔出神,似乎它有一种魔性的力量。
“我的名字?”钟七拿起笔,就想写上‘钟平’二字。但莫名地,他忽然想起了当初那个算命先生为他算五行测名字的一幕,想起了那个‘楠’字,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直觉告诉他应该在誓言的留名上写下‘钟楠’二字。
“从今天起,我的命运就已经被改变了!“
“既然是一个新的起点,那么名字也就不必守旧了,从今往后,我更名为钟楠!!”自语到最后,他突然吼了起来。
‘钟楠……’天地之间不断地回响起这两个音阶。
‘刷刷’他提起黑笔,在虚空中写下‘钟楠’二字,他的字并不漂亮,也没有什么气势,但是却很工整。下一瞬,‘钟楠’二字忽地变作了金色,闪烁着耀光飞到了天空中,列在了那‘齐鬼’二字之下,然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与此同时,钟七感到,冥冥之中,这里已经烙下了自己的印记,与之产生了某种牵引。
随后,天地间又恢复了寂静,群山依旧是荒凉一片,祭坛还是漆黑诡异的样子,再也没有异象发生,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钟七又在祭坛以及周围的大片荒地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再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便怀着五味杂陈的复杂心情,沿着一条通向山谷之外的小路走去。
一路上,踏着枯败的草絮,发出‘沙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