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你打算一直坚持下去吗?”劫问道。
“是又如何?这些东西,终归是需要有人来捡起的。”李璘浩没有抬头,还是自顾自拿捏着手中初具雏形的模具。
“对了,李叔,你有什么要求吗?那日之恩,不可谓不重。”劫提到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当然是有了,希望你们可以护得天下一个周全。”李璘浩手中停了下来,重重将最后几个字吐了出来。
“我们定会死而后已的,只是李叔你不想将自己的镰法发扬吗?这般奇物当真是弃之可惜。”劫感叹道。
“所以我将它发扬下去。让世间有更多的屠杀吗?”李璘浩放下手中的模具,抬头看着劫道。
“我并非此意,只是民间多一些实力,终归在大劫面前,多一些抵抗力啊!”先前那位老伯告诫自己的话,劫自然不会是当做妄语的,他需要做些准备,像他师父为他所做的那般。
“记住,实力并非只是武力,也不只是智力。”李璘浩站了起来,说道。
“哦,此话怎讲?”劫好奇道。
“神皇武力通天彻底,世人望尘莫及;神皇计策韬光养晦,暗棋遍及乾坤。这样的人,还不是有所畏惧。你知道为什么吗?”李璘浩目光如炬。
“因为他并非天地正常周转得来的生命,机缘巧合所生,因此便是信所谓命数。”劫答道。
“远远不是你这样想的,尽管你说的,也是附带了一点。想一想,神皇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李璘浩在院子里跺起步来,问道。
劫看着茶杯几年翻了个身的茶叶,答道:“他被人所逼,因此心怀怨恨;再加上其天下第一,只能通过称霸天下,才能获得进一步的征服的病态快感吧!”
“任何东西,在传播的过程中,必然会有着演变。对于所谓的‘剑灵’说法,你们就是如此笃定吗?”李璘浩道。
“难道还有其他的说法?”劫有些惊疑。
李璘浩轻笑道:“就让我来讲讲吧!天人合一的确是至高境界,但并非是代表长生不死。旷古不有的人杰,有几个舍得自己在正常的自然规律中,去彻底消散呢?”
“这也不定吧?世上终归是有看破轮回,乐安天命的人。”劫辩驳道。
“也许是如此。但是,你所见所闻的,有不少人,是因为眼前的诱惑无法激出足够的野心罢了。一旦急了眼,那才是真实模样,是人性本能中贪欲作祟。”李璘浩有深意道。
劫点了点头。
“麻衣老祖他是万年前的人物了,我们也不能细细辨明其行为。剑灵是剑灵性过高衍生出来的灵智不假。但是,会不会有人为了自己的名声,所以以此为幌子,而是寻得了特殊长生之术,以他身存在世间?”
“所以,你的意思是……”劫震惊得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也不一定,我也只是猜测。远古的事情,传到今天,就不要太当真了。”李璘浩道。
“对了,李叔,请继续说说神皇如何会畏惧吧。”劫建议道,他对李璘浩的说法也是很感兴趣。
“嗯!”李璘浩长舒了一口气。尽管他平日里就是隐隐有这样的猜测,可哪怕只是完完整整讲出来,都是将自己压抑得有些不能呼吸。他继续道:“他也是有畏惧的,他畏惧的,是不断有着侠肝义胆之士,前赴后继,抛头颅洒热血。你想想,一只飞虫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当他们铺天盖地而来,遮天蔽日,你会不会畏惧?”
“对于神皇来说,亦是如此,从古到今,从未缺过。若是将整张历史长卷铺开,献身的人物难计其数。这些人物,无一不是那个时代的人杰,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可以随意作威作福,一手遮天。但傲骨与血性也是没有消退,燃尽生命的光华,只为了去努力护得安宁。神皇认为的人的恶性,并没有在这些人身上体现,这些摆脱了他测算的力量,才使得他畏惧。”
“我们人间的脊梁,便是这些人的身板顶起来的。面对着源源不断的挑战者,神皇明白了人世间究竟隐藏了多少值得让他正视的存在,他不敢冒犯,大多是忌惮在暗处蓄势待发的未知力量。哪怕他全部战胜,也是会看着这些人煽起了所有民众的骨气与必死之心。神皇自然不会想这样,他需要有着人来被他统治。”
“硬来不行,神皇就布下了许多手段,打算慢慢蚕食大家的精神世界。这也算是利用了人性的贪图安逸。在黑云压城,风雨欲来之时,全民都会磨刀砺马,斗志昂扬;而假若一直太平盛世,处在繁弦急管中的人,还会亮剑吗?可悲的是,忧患意识始终是一部分人的能力,并且大多时候被污蔑为杞人忧天。”
“这些也是我前几日听说的剑宗灭门事件告破后推论出来的。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便是削弱从久远时代留下的精神力量。事态也是愈发向着不利于我们的方向演变。随着那些义士的离世,剩下的,大多是为自己名利生计的。长期如此,一步步趋向毁灭边缘。唯一的火种,便是依旧有些固守本心的人源源不断地诞生。”
“我平生最敬佩的人有四个,你师父定然算在其中。诛魔门的衰落,我们都是看在眼中。他本来便不是最为优秀的弟子,可必然是最为虔诚的门徒。到他这一代,只剩他一个门主了。诛魔门逃出去的弟子都是笑其为‘送死门’,他若是放弃,没人有资格指责。换作别人。定然难以胜过他的做法。你的师父脾气或许古怪,你这个弟子也不要放在心上,他也是不易啊!”
“不会的,师父一直待我如同己出,倾囊相授。他老人家在我眼中早已是骨肉之亲了。”提起杨一凡,劫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劫倒并非是礼貌之话。年少相救的恩情就足以铭记一生了。
“只是可叹,一些活在梦里的庸人,还在你师父面前趾高气扬。糊涂人笑清醒人,可气,可悲!”李璘浩感慨道。
“所以,您的目的,便是想用这些传承已久的文化,去唤醒更多人内心深处的一些民族气节吗?”劫转移开了话题,不想让气氛更加悲伤。
“你算是猜对了一半的理由。我们设身处地想想,不能让英雄回过身发觉自己救的民众,都是麻木不仁,毫无希望!”李璘浩点头道。
“李叔做法算是高明了。不将杀人技传于平民间,只留一泓春水,算是止杀兴和了,那还有一半呢?”劫认可了李璘浩的做法,继续追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李璘浩道。
“既然前辈不愿意说,那晚辈就不勉强。对了,晚辈还想去看看凌姨,毕竟她也帮我们顶住了不少。”劫没有在先前的问题上纠缠,他知道对于眼前的李璘浩来说,别人的意见很难左右其选择。
“你这不是逼迫我说原因吗?”李璘浩皱起眉头,无奈道。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联系?”劫惊疑道。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如何?”李璘浩眼睛死死盯着劫,正色道。
“我的秉性,李叔难道还不清楚吗?”劫摊了摊手,反问道。
“罢了,你还有很多事,我也不能放任你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他顿了顿,有些悲伤道:“她当日金台上强撑不死,其实心肺皆是被重创。回家后,没过几天便是去了。她临死前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他们传承的技艺,会因此断绝。当时她的丈夫早就有了恶疾,即将不久于人世。我头脑一热,就是接了过来。”
“凌姨……”劫握紧了拳头,心里难受万分,连着一个感激的机会都是没有。这种遗憾,真是伴随一生难以消除了。
“不要难过,还可以去拜祭的。扫扫墓,上上香,她在九泉之下都是可以得到一些慰籍的。”李璘浩上前拍了拍劫的肩膀,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