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以这个大病初愈的身体,到了晚上肯定要流出数升鼻血。言方阙学的是儒家正统,讲究食不言,一顿饭吃下来倒没什么破绽。
饭后,言方阙说:“小言,你既然好些了,明天继续去先生那里学筝。”
啥?不是吧?还要学筝么?难道以前言初竟然不会这个?狂汗。却突然想起以前苏简给我的淑女教程,我也知道他是想让我多学一点,以后跟上流社会那些女子一起时不至于连搭腔都困难。我不愿拂了他的意,便跟他到乐器行,只是挑挑拣拣的却看中把二胡。
苏简皱眉:“难登大雅之堂。”
我丝毫不让:“可是我喜欢。”
二胡的声音怎么拉都是那样的荒沉,我的那些压印的小心思用二胡很好表达。只是喜欢跟有天分则是两回事,学得半月,连一向自称是神经抗压力天下无双的苏简也觉得崩溃的时候我选择了放弃。
教我二胡的老师三十多岁,稳重儒雅,他说,初见,二胡不适合你,不如选筝。
我默然,回想那半个月,确实是神惊鬼怨,人踪尽绝。最后还是去选了筝,这次是个女老师,我却进步神速。
去学筝么?呵呵。看那先生够不够分量了。
因为需要加强学习,第二日早早便起了床。活动了一下身体才发觉言初的身体条件倒并不是很差,若时常运动,要恢复我之前的身手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时间方面要紧张点。
在院中走了几步,便听到一句深沉的:“谁?”
拜托,护院也不用如此尽心尽力吧?这说话的人自然是言初的专属护院方远航,一脸络腮胡子的酒鬼大叔。不过听圆儿说他这个人是有酒窝的,让我觉得惊讶无比……他那胡子几乎覆盖了整张脸,你还能看出酒窝来,真真是了不得的眼力啊。
“是我。”我慢慢答了一句。听说那次言初遇危是他出手相救,便耐心地听圆儿讲了他的事情。也就是落拓江湖的寻常事情而已,听圆儿讲来倒有几分凄凉。
方远航曾经被誉为“醉剑书生”,风姿卓雅,也算是江湖上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但年轻人血气方刚,总有惹祸的时候。说来是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他一个人平了太行山的清风寨。
清风寨。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土匪窝。说了平了,其实也就是将众土匪化整为零了。占山为王的人哪里那么容易让山外的人清剿干净的。后来方远航结识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当然这话是圆儿的原话,是否真的如此没人知晓。不过,英雄配美女还真是世人几千年都没半点长进的恶趣味啊。
方远航本不是热衷名利的人,又有了心头牵绊,自是生了归隐的心,但当年的血债却还没完。仇家找上门来,杀了那女子,还发下狠话,定要方远航的命一同作陪。于是乎,方远航便舍了身份面子来到言府做了护院。听完之后我只想仰天长叹,真的是很老套的故事啊。让我讲给小朋友听都有点拿不出手啊。方远航拎着他的酒坛从暗处走出。他的面上都是胡子,将表情与脸色遮尽。若不是一双眼时不时露出些精光,我真要当他是一个酒鬼。
“小姐今日起得倒早。”口气清淡,听不出一丝波澜。
我微笑:“这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方远航淡淡应了一句,“只是觉得小姐比先前又美了几分。”
又美了几分。言初的相貌在我看来倒并不是那么出色的,在见过式微之后,所有的人都无法再让我觉得惊艳。只是,听这话说的倒像是两人很熟,但依我对言初及整个言家的分析,言初此人多半是自闭倾向严重,当然不可能会跟一个护院有什么交情。而方远航的口气,也不似是个护院。难道他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虽说这几日都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但没有说话,也没有异动,应当没那么快露馅啊。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也难免要做回棋子,助我出府。让他现在看清苏醒的言初是什么样的人也没什么。
“方远航,对主人家说这样的话,未免失礼。”我淡淡冷笑,“终日醉生梦死,便可以忘记么?”
“你!”方远航神情未变,下一秒已错步晃到我眼前,两根手指扼在喉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就是言初么?”不动声色地回答,脑中却在分析,用之前学的防身术能否将之放倒。苏简啊苏简,今日用到,才知道你当初的决定很英明啊。
“言初怎会是你这样?她那样的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对自家人也是疏远莫名,哪像你这样会笑?”
啧。原来是笑惹的祸。罢了,终究是要扯开脸,不如一次说了,“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么?看来这个言初也不是很了不得的人啊,作为大家小姐,没半点心计,又怯懦,真真是我瞧不上眼的那类人啊。”
喉中蓦然一紧,呼吸也有些困难起来,哼,虽然用现在的身体有点勉强,但是风初见不是个束手待毙的人啊。我叹了口气,闪电般伸出一只手,控制住扼在喉间的手,整个人顺势向前滑了一步,然后出肘,击。
我一点也不能保证这一击的质量,因为言初一个大家闺秀,压根不可能在未经过什么体能训练的情况,给对手以雷霆一击。
但是方远航还是放开了手,人总会有惊讶的时候。他退开几步,一脸不信地看着我。
我愉快地笑了:“方远航,如你所见,我当然不是言初,只不过,风初见却并不像她那般懦弱,所以,你最好不要想要阻碍我。”
“风初见?是你的名字?”方远航皱了皱眉,“难道是借尸还魂?”
“大概吧。”我甩了甩头发,慢慢走进他,“你放心,若我能回到以前的世界,是绝不会多留的,但在那之前,方远航,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你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这样的人我没有见过。”眼看天色将明,我只想快些结束这次谈话,“不敢面对过去和未来的人,没有资格成为我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