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什么都不懂。
看着满目的仓凉,她突然间有种很心酸的感觉。
那个人不在了,那间厂房对她来说,就和这里没有什么差别。
看到小园目光僵直的发呆,灯又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薛澄揽住她的肩:
“我们走吧!等以后装修好了我再带你来!”
小园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厂房,那时的这里应该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作景象。可是时间带走了一切,带走的那么彻底。
时间果真是最伟大的,带走了爱情,带走了友情,带走了一切能带走的,然后剩下的就是这些斑斑驳驳的残垣断壁。
除了这个建筑,什么都被掩埋在厚厚的灰尘里。
薛澄牵着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从瓦砾中走出来,边走边嘱咐:
“慢一点,看着脚下!”
现在正值农历的月初,天上没有月亮,所以夜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终于穿过灌木丛,找到那辆车,二人上车后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相视而笑。
怎么有种从异时空回来的错觉?
“喂,这是咱俩的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薛澄认真说道。
小园眨眨眼睛:“程先生不知道吗?”
薛澄点点头:“当然了!我都说了,这是咱俩的秘密,不到装修好的时候,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说罢伸出小指:“拉钩!”
小园点点头,勾住他的小指:“耍赖是小狗!”
薛澄跟向小园约定完就发动汽车,然后向南开去。
不知开了多远,他们却发现四周还是荒地,完全没有人烟的样子。
这时春季的沙尘和雾霾开始慢慢笼罩过来,将车灯的光也一点点吞噬进去。
“咱们走的对吗?”小园有点着急了。
薛澄脑袋上也冒起冷汗:“这是向南开着啊?”
来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大面积的荒地啊?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
薛澄看看油表,然后把车停下,说了声:“不能再这么走了!”
然后打开车门,想下去看看究竟是走到了什么地方。
向小园一把拉住他:“别!别下去,我有点害怕……”
外面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啊,空气中还荡漾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灰土气。
薛澄拍拍她的手:“没事,我看看就回来,你呆着别乱动!”
说罢就顺着车灯往前走去,不久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向小园只好把车门关上,蜷缩在座椅上。
这种感觉真的很令人害怕,会让她联想起当时囚禁自己的那间黑乎乎的套房。
在这样的夜里,她觉得非常不安,仿佛会从一片混沌中窜出几个怪物。
虽然没有风,但总有种错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吼叫。
小园瑟瑟发抖,将身上的衣服拽紧,薛澄已经离开有二十分钟了,还没有回来……
向小园看着车窗外的,什么也看不清,真的是什么也看不清。
“什么也看不清……”她突然想到这句话,然后像触电般颤栗了一下。
是啊,既然什么都看不清,薛澄怎么能找到回来的路呢?
她赶紧按下喇叭,车鸣响起来,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传的很远。
可是还不见薛澄的人影,她心里着急,打开车门跑到车头前,对着空气喊起来:“薛澄……薛澄……快回来!”
喊了很久,都没有听见有回应。
向小园不敢离车太远,只好又回到车上,现在她更害怕了。
不由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好像自己熟悉的一切,根本就没存在过。
难道薛澄就这样消失了?
她不由哭起来,真的很害怕,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脆弱。
这种仿若置身于异世界的恐惧与寂寞,简直就要把她吞噬掉。
她只能固执的继续按着喇叭。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车门被猛地打开,小园本能的往后一躲。
还好,薛澄回来了。
“我勒个去!这沙尘暴又要起来了,能见度太差了,我都差点找不回来了。幸亏听见你按喇叭!行,够机灵!”
他搓着手嬉皮笑脸道。
向小园气得给了他一巴掌:“你真讨厌,看你来的这破地方!怎么办啊?”
她怎么又给忘了,自己只要单独跟薛澄在一起,结果总是灾难性的。
小园气鼓鼓的将身上的外套扔给薛澄,薛澄又搭回到她身上,然后回身将后座的沙发垫卸下来,罩在二人身上。
“咱们凑活一晚上吧,空调温度只能调低点,要不估计油耗不到天亮。”
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向小园只能“嗯”了一声,然后他们将车灯关闭,只留下发动机依旧原地工作着。
“喂!生气了?”薛澄没话找话。
小园懒得搭理他。
“真哭了?”他还没完,小园气道:“你真烦人!每次遇见你就没好事!”
薛澄哈哈大笑:“其实现在觉得是很郁闷啊,可是回忆起来,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还记得那次在我哥家,他家的吊灯掉下来吧?”
小园气得狠狠拧了他一下:“我这辈子都记得!”
薛澄笑道:“其实人总是痛苦的事记得清楚,高兴的事,一下子就忘了。以后你又有的回忆了。”
小园被他气乐了:“你少说废话吧!能叫救援吗?”
二人不约而同掏出手机,然后长叹一声:“没信号……”
这一个晚上,被困在车里的两个人聊了很多,一直在聊上学时候的事。
薛澄听着小园说上学时带盒饭,把它放到公共的锅炉里热着,可是有时下课晚了,就会有人就会把她的饭吃了。因为她妈妈做的饭很好吃。遇上这事,大家都向老师告状,就她还傻乎乎的很骄傲,然后自己去吃别人妈妈做的那超级难吃的圆白菜。
小园听薛澄吐槽说他所在的私立学校每天给他们定量的牛奶喝不完,他们就拿牛奶浇花,结果窗台下那些花草比哪里开的都鲜艳。
薛澄笑小园二傻,小园骂薛澄败家。
然后薛澄又控诉自己根本不喜欢学钢琴,却被他爸拿小棍抽着去学,他天天诅咒钢琴老师生病。
小园也抱怨自己上学时最讨厌的就是换教材,有一年还推行什么去“汉字化”。好好的中文不让写,非要全部用拼音。
弄得她一边哭一边写作业,最后家长们都受不了了,她们学校这才把这批实验教材改回来。
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她骨子里就特别讨厌字母文。
两个人互相聊着,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相依偎着沉沉睡去。
当阳光将向小园唤醒的时候,车的前机盖上已经落了一层土,想来是昨天夜里下的沙。
小园赶紧推开车门跳下来,然后瞪着地上的车辙印,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