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澄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换做往日,他一定会大笑不止。
可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时刻,望着面前深邃的海洋,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小园,你会唱歌吗?”他突然问道。
向小园嗯了一声,吟唱起来:“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人生是否会珍惜……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向小园的声音像一根飘渺的丝线,在漫天星光的夜空里回荡,漂浮在海面上。
薛澄也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附和:“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向小园赤着脚,拎着高跟凉鞋站在程浩门前,犹豫半天想敲门,又把手放下来。
算了,他今天在气头上,自己道歉估计也没什么用,还是等他明天火气消了一些再说吧。
想到这里,小园转过身,慢吞吞往回走。
上午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蜜月套房换成两间商务套房。
她拿到门卡才知道,害得她白白担心好久住宿问题。
可是走了几步,向小园还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咬咬牙:“死就死吧!”
于是她又回去,使劲砸了砸门。
门喀嚓一声打开,彼此都一愣。
程浩倚在门边,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睡袍,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态打量着向小园。
“你有事么?”
小园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她不知道程浩为什么会用这种目光看她,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好似指甲划过玻璃的尖啸。
这种感觉不痛不痒,但就是让你难受到毛骨悚然。
还没等她说话,房间内传出女人的声音。
“程总,谁啊?”
向小园什么都明白了,于是微微颔首说了声:“打扰了。”
然后转身逃走。
看着她的背影,程浩慢慢关上门。
这一刻他就是想让小园知道,她既然打算卖掉自己,那么干嘛不让她得偿所愿呢?
他站在门口迟迟不走,突然有点眩晕,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回忆起昨天向小园跟薛澄去游轮,他挨了那无厘头的一拖鞋,到今天倪琨把她要走,晚上去吃饭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捞鱼,他一直都是个旁观者。
可能在她的世界里,自己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个人,价值还不如一个MP3.这种感觉就像三九天的一盆凉水,让他清醒,也让他直接高烧不退。
程浩痴痴地站在门旁,好像一尊雕塑。
“程总……”美女蹑手蹑脚走过来,轻轻环住他的腰。
那时的感觉其实并不缠绵,甚至有些痛楚。
这个女人知道,这个男人不过在发泄而已,那种愤怒与怨念通过这样的方式去释放。
这让她的心里并不愉悦,她知道自己的角色和床尾的垃圾桶并没有实质性不同,不过是被动承载的活人偶而已。
但是,为了许多东西,有时候必要的痛苦也是必须承受的,这种金龟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钓上的。
自己不过使了个小小的手段,竟然钓上了这么大的鱼,哪怕被那鱼刺卡了喉咙都是值得的。
程浩粗鲁地掰开她的手:“你走吧,钱我明天打到你的账户上。”
“程总!”美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翻脸了。
“把衣服穿好,对数字不满意可以跟我商量,别的什么也别说!”
程浩快步走到卧室,把她的衣服扔在地下,然后转身去了浴室。
混血美女苦笑一下,早听说过他喜怒无常,原来都不是虚言。
看来自己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只高价货而已。
向小园跌跌撞撞跑回房间。
还以为不过是扭到一下没有大碍,可此刻脚又开始痛得钻心。
她颓然地靠在门上,连把房卡插进电槽的力气都没有。
屋里黑得令人绝望,让人透不过气。
小园抱着双肩慢慢坐在地上,她的时间突然开始倒流,直到指针停在那一天的下午。
那是她一生中最寒冷的一个下午,那种冰冷的刺痛又从脚趾开始一点点啃噬蔓延。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这种感觉,但是原来竟然痛得如此清晰。
她用力将自己蜷缩起来,想象身体的颤抖可以增加一些温度。
那天的楼道里也是这样漆黑冰冷,就像现在一样,黑得感觉没有尽头。
而时间却像那时一般,完全停滞。它故意放慢脚步,肆无忌惮地成为盛宴中,慢慢切割着鱼肉的刀。
一刀一刀,撕裂她每一丝肌肉与神经,让她的大脑完全麻木。
向小园不停地对自己摆事实讲道理。
她知道,在程浩的生活里,就算没有这个美女,也会有那个美女。
这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自己亲眼见过,比这时还要清楚。
而且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导演,早就该知道是这个结果。
她心里非常清楚也非常理性,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淌,没有道理的往下淌。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能深深喘口气,拍拍自己的脸,突然笑起来。
想到程浩径直砸在那位美女身上的样子,小园笑得止不住,眼泪却也止不住。
“一、二、三!”她只给了自己三秒时间。
好了,终于可以一切如常了,她可以站起来了,可以打开灯,可以泡杯茶,还可以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好像刀锋般的悬崖,这里却看不见那座灯塔。
她的影子映在窗子上,跟远处的海融在一起。
自己的影像是那样清楚,甚至比镜子中还要清晰,她能看见自己眼睛里的那一抹冷光。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轻轻把创可贴撕下来,断裂的指甲扎在肉里,却一点都不痛,只是一使劲,血还是会渗出来。
她用这跟手指,在玻璃上顺着自己的轮廓划动,留下一条猩红的痕迹。
她对自己笑起来。
这就对了,向小园,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怎样控制自己的行为,控制自己的情感。
如果没有了这些,恐怕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唐渊在房里踱来踱去,坐立不安。
他不知道向小园怎么会来了青屿,上回田盼盼明明告诉自己,她们一群女孩是要去秦皇岛的。
娄杰明天一早会搭乘班机过来,绝对不能让他们碰面,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他有些庆幸。
幸亏在临来之前有些事把娄杰缠住了,要不,事情绝对不可收拾了。
虽说娄杰明天只在这里停留一天,但是他不能保证明天她不会出现在宴会上,这个险他不能冒。
权衡了许久,唐渊抓起电话阴冷地说:“帮我,办件事……”
第二天一早,向小园在餐厅里吃饭,看见薛澄和程浩她使劲挥手。
程浩虽然不想搭理她,但还是跟着薛澄走过去。
“脚没事了吧?”薛澄低头看看她,然后坐在她身边。
小园笑眯眯地说道:“早没事了,我是习惯性崴脚。”
程浩坐到她对面,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其实昨天一晚上他都没有睡着,那时愤怒的报复显得那么愚蠢。
向小园绝对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继续和自己冷战。
两个人几次争执恶语相向,全都是因为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