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后,程浩久久不语,然后点起一根烟吐出几个字:“我们先回去吧……”
一直到进家门,二人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小园不知道程浩在想什么,就像程浩不知道她想什么一样。
向小园替程浩铺好被褥,转身上楼,却被程浩截住。
“你告不告诉刘羽霖都没有关系,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刘羽霖是爱她的。我一直想说一句对不起,不是替他,而是我想对你说……”
他望着小园的眼睛,这双让他惧怕的眼睛,这双让他自惭形愧的眼睛。
小园也回望着他,程浩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犀利,却依然是那样美。
“因为我们这种人的生活很悲哀,悲哀到对于情感,只有一种表达方式!”
说完他关上房门,重重把自己摔在床上。
“只有一种表达方式……”小园坐在楼梯上头枕着栏杆喃喃叨念,头脑里回想起一次又一次程浩给她的那一叠厚厚的钞票,冷笑着,泪却流了一腮。
第二天向小园去上学,程浩才起床,穿着睡袍走出来,可以看出他昨夜睡得很不好,眼眶发青。
“程先生!”小园叫住他,这也是她想了一夜才做出的决定:“请您告诉刘先生,就说碧娆回江苏老家了!他想要的结果让他自己去争取吧!如果他是真心的,就换一种方式吧!”
说完背上书包头也不回走掉了。
留下程浩一个人站在那里默默发呆。
放学回来时程浩并不在家。
向小园收拾完客厅,出门去超市采购晚餐要用的食品,却遇上正从超市出来的小茹。
“小园!”小茹一把拽住她,这也是个热心肠的女孩:“昨天你都快吓死我们嘞!”
小园不明所以。
“那只狗,你离它远点噻!”
小园还是不明白,只好歪着头一脸莫名的表情看着她。
小茹只好解释道:“那狗很凶的,已经咬过好几个人了!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情况,我都在这里住两年了。去年有个保安就让它咬了,咬的好厉害!”
向小园惊讶地微张着嘴:“真的吗?我不知道……”
小园怎么也想不到Burke是这样的狗。
“你不要招惹它就好了!”小茹再次警告她。
“那……那个保安后来呢?”小园小声问。
“后来?后来回家盖房子娶媳妇了!唉,这个跟你说吧,那狗虽然凶但它的主人付先生是好人,而且好有钱!什么都没得说就赔了他好几万!。”
小茹竟然开始隐隐有些羡慕被咬的人。
“付先生?”小园轻声说道。
“是啊!超有钱的!他在这里的房子就是买的!这里的房子就卖了一栋,你有钱都买不到!这还不算,这里的超市就是他开的!他在北京有好多产业,超级有钱!”
小茹简直就是个八卦女神。
她们正在超市门口小声嘀咕着,小茹冷不防一抬头,不由一哆嗦:“我家主人!我要走了!”
说完,转身想离开。
小园转过头,一个穿着一袭浓烈黑色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的一棵银杏树下。
她身上的深紫色披肩斜斜地裹在身上,就像印度人裹着的纱丽一般,小园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穿披肩,还穿得这样好看。
深秋将银杏树叶调染成一片金黄,而那抹灿烂的金色就像为她而生的背景,与她肩头的那道紫交织在一起,浓到化不开。
她低头望着向小园,俯视和仰视本来只应是观察角度的不同,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却变成了隔绝人生的一堵墙。
这个像画卷般的女人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向小园,冷冷冲她一笑,然后回头冲小茹呵斥道:“还不快回去!说过你多少次了,又在这里嚼舌根!”
她的声音并不大,语音甚至还很好听,可是小园还是觉得十分刺耳,于是低下头快步躲进超市。
这是她第一次见小茹家的主人,但小园觉得她却未必是第一次见自己……
她眼神中透出的那丝不甘心,不该流露给自己这个陌生人……
向小园把菜又热了一遍,程浩这才回来。
他的样子有点疲惫,外套都没有脱,只洗了手就坐到餐桌旁吃起来。
“我去看刘羽霖了!”还没等小园开口问,程浩就主动报告了自己的行踪。
“他还好么?”小园盛着饭小声问。
“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好……”程浩闷头吃着菜。
的确,他也不知道刘羽霖的状态到底算不算好……
当程浩推开医院病房的门时,看着病床上的刘羽霖突然感觉到一种凄凉……
高档病房里窗明几净,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却丝毫没有给这里带来一丝温暖。
可以看出来探视的人一定很少,毕竟因为这种事情而住院,怎么说来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刘羽霖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面色灰黄,眉头紧锁;吊瓶里的点滴一滴一滴下落,就像沙漏在祭奠着时光的流逝。
程浩觉得此刻的刘羽霖就像一条砧板上的咸鱼干,无论注进去多少水,都无法再起死回生。
“喂!别装了!”程浩知道他醒着。
刘羽霖哼哼两声,依旧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园让我告诉你,柳碧娆回江苏老家了,你要找就快点去找吧!”
听到程浩的话,刘羽霖“噌”地一下坐起来,眼睛里也立刻有了神采。
“你说什么?”他瞪大眼睛因为还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浩只好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刘羽霖立刻跳起来,好似这回才真正活了过来。
他一下拔开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歪歪斜斜穿上衣服就往外跑,跑了一半又想起床头的手机,于是回转过来抓起手机,又向外跑去。
刘羽霖擦过程浩的身边,用手捏了一下程浩的肩头轻声道:“谢了!兄弟!代我谢谢你家小姑娘!”
然后就无影无踪了。
程浩一个人傻呆呆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刘羽霖捏自己肩头的手很有力,丝毫不像病了几天的人。
他真的活过来了。这是程浩唯一的感觉。
“哎呀!人呢?”推门进来的护士望着空荡荡的床和在半空中晃悠的输液管惊叫起来。
“呵呵,不知道……”程浩只好装傻。
“这可怎么办?”护士焦急万分。
“剩下的钱我来补好了!”程浩向来不是小气的人。
“医生还没有签出院许可证呢!”
程浩闷头吃着饭,手机铃声又响起,他把手机打开贴在耳边,不多时便挂断了。
“刘羽霖马上就要上飞机去南京了!”程浩好像自言自语。
小园咬着筷子皱起眉:“碧娆家是无锡的……”
“他说没有无锡的票了,只能到南京再说。”
“无锡也不小呢……”向小园低声喃喃道:“找一个人不跟大海捞针一样么?”
“大海捞针也要捞!”程浩知道这就是刘羽霖此刻的心情。
向小园不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样评价刘羽霖的行为,也不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结果。
毕竟柳碧娆和刘羽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