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滚豆子见情况危急,两人只能活一个,不由分说强行把我塞入墓道,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墓道,准备保全我。
我自然不同意,我想两个人一起逃,能不能逃出去就看命数,滚豆子虽然是我家长工的儿子,但他从小跟我一起玩长大,我们情同手足亲如兄弟,岂有贵贱之分!岂能牺牲他而保全我性命。
怎奈滚豆子不听我的,用身子横在墓道口,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正在我绝望之际,忽见墓道中灯光大亮,猛然抬头一看,竟然有盏油灯递到了我面前!我来不及管其他,急忙一把抢过递给身后的滚豆子大喊:“油灯!砸出去!”
滚豆子闻言猛一转身,见有油灯,也来不及管我从哪里弄来的油灯,一把接过就砸了出去,顿时将撵上来的蝎子烧得啪啪作响!
这次由于灯油较多,直接在墓室里烧起大火,火墙将所有的蝎子全阻在了后面!
这一来为我们赢得了时间,滚豆子忙把墓道边的一个孩子抱给我说:“二爷!一人一个!”
我忙接住抱起往外爬,滚豆子也忙抱起一个孩子钻入墓道紧紧跟了上来。
之前情况太危急了,我们差点连自家性命都保不住了,又哪里能顾及两个孩子呢,现在赢得了时间,自然要救走两个孩子。
我抱着孩子刚钻出洞口,就见坑外蹲着一个人,外面夜色太黑,他身穿黑色夜行衣,若是常人定看不见他,但我能看见他,是个年轻的汉子。我来不及问他是谁,忙抱着孩子往坑外爬。
那人见我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伸出双手对我说:“吃隔念的,把孩子给我!”
滚豆子对我说过很多江湖春点,“吃隔念的”是江湖黑话,意思是说“走江湖的”。原来是个走江湖的救了我们,他也把我们当成走江湖的了,所以称呼我们为“吃隔念的”。
我来不及多想,忙把孩子递给他,转身接应滚豆子。
紧接着滚豆子也钻了出来,我一把将他推出坑去就转身忙把砖往回堵。滚豆子也知道厉害,放下孩子来不及管其他忙来帮我,两人配合三两下就把砖填了回去。
墓道一堵,唯一的光亮也被堵在了里面,但砖缝之间还有缝隙,小个头的蝎子肯定能钻出来。我忙叫滚豆子一起往坑里填土,直把刚才挖开的土全填了回去,才颓坐于地狂喘不已。
洞被堵上后,外面便没有一丝光亮,滚豆子与那个“吃隔念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却勉强可以看见他们。只见那人在黑暗中摸了摸低声道:“江湖一把伞,许吃不许攒。蜂麻燕雀,敢问两位排琴是那路的?”
“排琴”是江湖黑话,意为兄弟,另有“上排琴”意指哥哥,“下排琴”意为弟弟。那人开口就是一口的江湖黑话,我知道他这是在跟我们盘道,问的是我和滚豆子是江湖那个行当的,我没有说话。
滚豆子出来时也发现了外面有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油灯哪来的了。只是刚才情况危急,谁也没来得及理会谁,此时听人问起才开口道:“原来是合字上的朋友。”原来是道上的朋友。
接着滚豆子说:“都是吃隔念的,小子曾经是老荣,不知这位上排琴是那条道上的?”都是走江湖的,小子以前是小偷,不知这位哥哥是干哪行的?
那人闻言一惊,遂道:“在下以前也是老荣,敢问兄弟那条线上的?瓢把子是谁?”道是指行,线是指地盘。那人问的是滚豆子以前在哪里混的,老大是谁。
滚豆子说:“黔中帮的,瓢把子是“千手佛”……”
滚豆子话未说完,那人一惊,忙道:“排琴的万儿是?”那人问的是:兄弟的名字是?
滚豆子说:“哪里有什么万儿,跟着瓢把子混口饭吃而已,大家叫我滚豆子……”
“滚豆子!”那人突然一把摸过来抓住滚豆子叫道:“哎呀!难怪我说咋这声音这么熟悉呢,滚豆子,是我啊!不记得我了?”
滚豆子似乎也听出来了,不确定道:“你是…你是兽医?”
“是啊!哎呦我的兄弟!一年不见了,我以为你们都死了,没想你还活着!”那人抓着滚豆子激动不已。
滚豆子大喜道:“我日!真是兽医?妈的个巴子!上次我也以为你死俅了,害我为你哭了半天!”
“哈哈哈!妈的个巴子!”两人忽然相拥大笑起来。刚才慌乱中谁有没工夫理会谁,又加外面漆黑,两人竟没有认出对方,此时一盘道才知是自己兄弟。
过了一会后,滚豆子问:“兽医,帮里出事后你去哪里了?怎么会在这里?”
那叫兽医的人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怎么也来挖这苍孙的坟?这位排琴是谁?”苍孙是老头子的意思。
滚豆子说:“这位排琴说来能吓你一跳,信不信?”
他们说的是我,我却不解滚豆子的意思。
那叫兽医的人闻言诧异道:“咋说?可是道上哪位高买?”
滚豆子说:“非也,不是道上的高买,但说出来能吓你个狗啃泥!这位排琴就是我以前常说的二爷!他的“戗儿的戗”是瓢把子当年的瓢把子!”戗儿的戗是指爷爷。
我听了不由一惊,我爷爷曾经是他们“黔中帮”瓢把子的瓢把子?这我还真不知道,难怪关于我爷爷的传说那么多,原来我爷爷当年在江湖上竟是如此牛气之人。
“啥!”那人闻言骇了一大跳,哆嗦着说:“这这这,哎哟我的祖宗!这位排琴竟是那位祖宗的孙儿?”
滚豆子说:“是的!他也生了一双夜眼,这会子能看见咱俩呢。”
那人骇了一跳:“我的娘亲!了不得!果真是了不得了!”
滚豆子对我说,瓢把子年轻的时候是跟着我爷爷“猫眼殷四爷”走江湖的,后来我爷爷出了事,瓢把子就做了老荣,再后来就做了黔中帮的瓢把子,这事儿瓢把子以前常说起,黔中帮的老荣们几乎都知道。
滚豆子说完又对我道:“二爷,这位是我以前在黔中帮的朋友,也是老荣,当年我和他关系最好。”
“哦,你好。”听说是滚豆子的好朋友,我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
那人忙说:“你好你好!以前常听滚豆子说起你,哎呀,很高兴认识你!”
滚豆子介绍说:“兽医叫江风,以前是干兽医的,后来教老贪官给害了个家破人亡,就投身江湖做了老荣。我们都叫他兽医,我的本领就是和他一同拜瓢把子为师学的,他算是我的师兄。”
我说幸会幸会,两人客气了一番才说正事。
滚豆子问兽医怎么会在这里,兽医说:“你好还意思说,你和二爷来挖这苍孙的坟也不告诉我!害得我花了好些功夫才查出这老狗的坟在这里,所以就来了。”
兽医说他前几天就收到瓢把子在江湖上的朋友传出的消息,说黔中帮这次出事就是这老贼害的,让黔中帮活下来的人暗杀了老贪官替瓢把子报仇。
兽医收到消息后很愤怒,就暗中潜回县城准备暗杀汪老狗,不料却听说老狗已经死了,都下葬几天了。
兽医就想着把汪老狗挖坟雪恨,查了几天才查出老狗的坟在这里,便一人暗中摸过来准备挖坟。
不料兽医摸到坟地里一看,发现墓碑前被人开了一个洞,兽医正准备下去看看,忽听见下面有人说话,他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就用绳子掉把油灯吊下去准备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怎料油灯刚吊下去就被我抢给滚豆子砸了。
我和滚豆子听后才明白,真是阴差阳错了,若非兽医赶来得巧,这次我们怕是就折在这里了。
滚豆子又把我们来挖坟的经过告诉了兽医,包括发现两个陪葬的孩子,最后老贼诈尸被我们削成尸棍后,竟然从肚子里暴出无数黑色的蝎子,我们被蝎子撵到墓道口,差点就玩完了。
兽医听后心惊不已,忙说道:“原来竟有如此凶险!若非二爷见多识广,便是我来了也得折在这里!”
滚豆子问兽医咋说,兽医说:“那黑蝎子乃是草鬼(蛊),这老贼真是太毒了!他料定别人会挖他的坟,估计是请了鬼师在他身体里种了草鬼,若谁挖他的坟,便要与谁玉石俱焚!”
(鬼师即养、施蛊人,女的唤作鬼婆,男的唤作鬼师,并非叫“蛊师”。在南边从来没有蛊师一说,都作“鬼师”,言蛊师而论者,乃道听途说耳。)
兽医问我怎么知道那蝎子是草鬼的,我说以前听我父亲说过。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其实我父亲哪里知道这些,这是我爷爷的《察脉寻金八决》里说的。《察脉寻金八决》里“醒”字决里说,巨宝气场可以迷惑人,但除此之外,还可能是草鬼,鬼师养的草鬼有很多种,有的就专能迷惑人。
因此,“醒”字决里对草鬼有过很多记载,蝎子蛊这种草鬼就在其中。不止草鬼,包括痋术、厌胜等等邪术,“醒”字决都有记载。
我爷爷所著的《察脉寻金八决》可以说穷通万物,划通阴阳,堪天地气息而察脉,可辩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砂石土木,问风雷雨电,观象听脉!是非常玄妙深奥的东西,否则我也不会耗时三年也没完全看懂。
我问兽医是怎么知道的,兽医说:“我以前听一个倒斗的高买说的,他说这种草鬼非常厉害!倘或将那蝎子砸烂一只,就会有微小不能见的草鬼顺着空气进入人体内,不久后便会在人腹中生出一大堆黑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