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我还是无法相信你居然没有把许文调走!”
刘辰几乎是在用怒吼着对唐靖说。
这是唐靖到武都后第二次与刘辰相见。几个月前,眼前这人还是尊称他为老师的家伙,现在已经直呼其名了。
“而且,你居然!你居然见了刘宿之后没有发动进攻就走了!天下人会怎么想?想当然他们会为这的确是真的刘宿。你这是准备背叛我吗?”刘辰继续吼道。
唐靖没有争辩,低着头沉默,因为他的确在心绪混乱之中犯了些本来不应该犯的错。
“我明白你的心意,不想辜负先王,明白你忠于武国。但是现在关键之时,你怎么可以让刘宿在南边胡闹而不管。”
“陛下,臣本以为虽然雁侯有一座城和一些兵,不过兵只是一群犯人和一些刚招来的新兵。虽然臣也认为他比较会用兵,但是在绝对兵力优势之下,任何人都是无力回天的。”
“所以你留下了许文作为破绽好帮他?”刘辰略带讥讽的口气说。
唐靖感到一阵羞愧。
“也罢,刘宿的事情不需要你再处理了,去北方吧。北齐已经在北边准备很久了,无论如何都要守下辽城,那里的铁矿对我们太重要了。”
“陛下,臣有一事还想问。”
“什么事?”
“陛下现在还准备用武力统一其他四国?”
武国周围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其中影响较大的只有四个。并以地理位置得到了相应的名字,分别为北齐、东周、西灼、南温。四国之中,北齐与武国的仇恨最深,常年因为北方一处具有丰富优质铁矿的辽城产生战争。辽城本是北齐先祖发家之地,却被武国夺了过去。近二十多年来,辽城一直掌握在武国手中,北齐上下对此都非常不满。
“当然,这是我的夙愿,有疑问吗?”刘辰肯定地说。
“……陛下,内忧外患之下,恐怕不易。北齐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时刻盯着机会打败我们。臣又在关注着西灼的情况,西灼近十几年,自从国尉杨政专权以来,屯田练兵,国力已经接近甚至超过我们。考虑到武国四面受敌的情况,我们是非常危险的。一旦出现了弱势,恐怕就会引来虎豹的分食了。”
“这事我自然有想过。西灼自然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但是其他两国——东周、南温你是不是多虑了。东周的君主那个老头昏昏老矣,毫无进取之心,固守国土几十年了都不曾打仗。南温隔着片大沙漠,如果他们敢来就得考虑好如何运粮。”
“取粮可以用掠夺当地的粮食。”
“你也教过我,这时我们可以坚壁清野。”
“这到底是两败俱伤的时候……难道陛下就不怕这时西灼的进犯吗?更何况当弱肉于前伸手可取,就算是保守如周王的,恐怕也会出手吧?”
“你的想法是建立在南温进攻我们的情况下,而南温进攻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所以东周,西灼趁机分食我们的事也不会发生。所以重要的是你,我要你这次去辽城的目的不只是守住。”刘辰顿了一下,用更加严肃的口气说,“我要你,打残他们,让他们数年内都不会有进攻之力!”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么就以防万一,写封信给南温吧。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进犯,哪怕倾全国之力,哪怕其他三面俱受敌,哪怕城破人亡,也会死抓住南温他们不放。”
“好主意,那就这样办吧。”刘辰点点头。
两人又用了不少时间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后,唐靖才告退,留下刘辰一人在房间呢。
“国尉专权?”刘辰心想,国尉作为一个国家掌握兵权的人,虽然受到某些用兵的限制,但是能调动的嫡系部队也不可小视,加上已经封侯有了封地,普通国家绝对不会同时让一个人拥有侯爵爵位与封地又加上国之兵权的,“如果不是唐靖有近乎愚忠的程度的话,父王也不会给他这种权力。只也能是唐靖一人了,下一任国尉的任命与调兵,一定要进攻改变,要到没有人的意愿,一个兵都调不动的地步!”
正当刘辰思索之时,忽然有人求见。
来人的神色有点不淡定。
“什么事?那么慌慌张张的样子。”刘辰皱着眉头拿过逞上来的纸说,展了开来看。
“这是叛军写的檄文,已经发往全国了,上面……上面完全把陛下写得不成体统。”
刘辰看完后,出人意料地大笑起来:“看来我要成为从古至今最暴虐的君主了。”
“陛下,这完全是胡说八道,陛下只是为了武国统一大业而已,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你说的对,于丰。必要的牺牲是必要的,所以作为几乎没有战事威胁的幽州税最重,兵役也最重。所以他们都倒向刘宿了,没有一点犹豫。没关系,随便这些人怎么说,天下人怎么说。我自有分寸。只要有兵权在手,纵使人们变心了又如何,在死与效忠我之间我相信他们会选择好的。还有,我让你准备的粮草怎么样了,没有问题吧?”
“数量上有点多,时间恐怕有点紧……希望陛下能宽限些时日。”
“再给你半年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也不想听借口,半年后,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就不用来见我了。”
“是。”于丰连忙说。
于丰走后,刘辰望着桌上的檄文,往事如昨,掠过他的眼前。
繁花盛放的皇宫花园内,一棵已然葱翠的树下,有个小女孩在嘤嘤地哭泣。
循声而来的一个小男孩好奇地望着女孩,看着女孩被泪痕哭花的可爱脸蛋,小心地问:“你为什么哭啊?”
女孩把捧着的头展示到小男孩面前,一只羽毛华丽光洁的鸟躺在她手上,去闭着眼,纹丝不动,沉寂的死亡与周围的百花盛放的生气格格不入。
“它死了吗?”小男孩凑近看,用手碰了碰鸟。
女孩点点头。
“没事,我让人给你抓一只更大更漂亮的。”小男孩激昂地说,用手夸张地比了一比,好像鸟会大得比他人还大似的。
女孩又用手指了指树上,哭泣依然没有停止。
男孩朝树上望去,看见只在吱吱乱叫的雏鸟,有只差点要掉出鸟窝了,好像是在呼唤已经死去的母亲。
“他们还活着,没事。”男孩笑了笑说。
“可是,可是它们会饿死的。”
“那我帮你把它们拿下来,我让人养它们。”
说完男孩就三下五除二,熟练地爬上了树,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雏鸟,雏鸟有些惊恐地叫着。
男孩拿着雏鸟,好像在说,你看,我拿到了,对着女孩笑了笑。
女孩见了也破啼而笑了起来。
“你小心点。”
看见男孩一手要拿着鸟,一手要抓树枝下来,非常麻烦的样子,女孩担心地说着。
“没事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弱小还未发育成熟的身子显然无法让他单手掌控住身体的重量,他从树上掉了下来,并发出惊恐地叫声。
女孩慌忙地上前,想要接住男孩,但是只是被掉下来的男孩砸在了身上。
“疼死我了。”重重损在地上的男孩摸着快要裂开的屁股说,但是却被更大的哭声引去了注意力,转头看去,被自己砸到的女孩按着脚大哭起来。
号啕大哭,男孩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这样哭泣过。
“怎么了?”男孩慌张地问。
女孩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在哭。
男孩听着哭声,女孩又不回答他话,越听越慌,居然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哭声引来了其他人,来了一个比小男孩更大点的男孩。
“刘宿,你们在这哭什么?”来人问。
“大哥……”刘宿叫了一声,接着又继续哭了,刘辰比他大了三岁。
刘辰摇摇头,看见女孩受伤的脚奇怪的扭曲着。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叫人来。”刘辰说着马上转身跑走了。
花园很大,等到刘辰把人带回来,两个孩子已经哭得有点失去力气了。
来的侍从们把两个孩子抱到了房子里,叫来了大夫。赶来的王后见状,立刻把刘宿骂了一顿。
“是不是又是你调皮了,把人家弄伤了?”
刘宿连忙害怕地否认。
“禀王后,小王子没有事,杨妍是骨折了,需要点治疗和固定。”大夫检察完两人的身体说。
“人家小妍第一次来皇宫就受伤,要怎么给唐国尉交待啊。”
“老师?她和老师有什么关系吗?”刘辰好奇地问。
“她是你老师的养女。”王后解释说。
“鸟,那鸟。”已经哭得精神不振的杨妍说,满脸的脸痕可怜楚楚。
“哎呀,快让人弄点热水来,把脸擦擦。”王后心疼地说,把杨妍抱在怀里。
“啊,我忘记在花园里了,我去拿回来!”刘宿叫了起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想出去,却被王后一声喝住。
“还想乱跑?给我乖乖地坐着。”王后生气地说。
“可是……”刘宿犹豫地回到了座位上。
“我去帮你们拿来吧。”刘辰看看无奈的刘宿说。
“谢谢大哥。”刘宿听了,欢叫起来。
“谢谢你。”杨妍也连忙说,刘辰看了一眼这陌生的女孩,瘦瘦的,枯黄的头发,不算特别好看,不过那对水灵的眼睛,好像住着星辰似地,期待地望着他。
“嗯。”刘辰点点头,离开了。
从第一次见面后,三人经常在一起玩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刘辰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更多的和唐靖在一起学领兵打仗。
在杨妍快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刘辰和刘宿一起去了趟杨妍家。
“可是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不是说过要给我礼物的吗?”当杨妍听说刘辰要随唐靖出征的时候,不高兴地说。
微皱的眉头,两弯浓淡适宜的月眉,青丝长发,如无瑕的玉般光洁的皮肤。这几年杨妍变化越来越惊人,变得越来越美,和小时候一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人是留不下来了。”刘辰说。
“唔,你和父亲老这样,动不动就不在武都。现在连刘宿也这样了,天天要和我父亲在一起做那些无聊的事。”杨妍撅着嘴,扭过头一副不理人的样子,逗着鸟说,“现在只有这只鸟陪我了。”
“我也好烦啊,可是父王一直逼着我去。”刘宿叫嚷着说。
“不是无聊的事,是非常重要的事。”刘辰说。
“虽然重要,就是好烦。”杨妍摇摇头说,“你们要赔我,要补偿我。”
“啊,你想要什么啊?在武国的话还没我们两兄弟拿不到的东西哦。”刘宿说。
“那也可以是武国外的东西啊,重要的是能给我惊喜的东西。”杨妍神秘地笑站说。
“唔,真是高难度啊。”刘宿抑郁的样子皱着眉头说。
“……那就武国外的,我也本打算让天下臣服于武国的,总有一天会实现的。”刘辰说。
再次来到唐靖家,见到杨妍,已经是刘辰二十一岁的时候了。
在落满秋叶,金黄一片的花园里,杨妍坐大亭子里,拿着朱红色的鸟笼发呆。
“怎么了?”刘辰对杨妍说。
“啊,你回来了啊,好久不见了。”杨妍抬起头,略显吃惊地说,眉宇着徘徊着不安。
“刚回来,和你父亲一路上一直在商议些事情,就顺便来看看你了。”
“哦。”杨妍没有兴致地应了一声,“小七好像要死了。”
小七是这只在笼子内的鸟。
“死就死吧,总要死的。”
“你怎么能这样说,小七可是陪伴了我好多年的鸟!”杨妍有点生气的说。
“哼,如果你从战场上回来,那些遍地的尸体,就不会让你感觉死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刘辰说。
“可是……”杨妍想要争辩,但是又不知道如何争辩。
“你和刘宿也到了应该张大的时候了,忘了这只鸟吧。这鸟死了,还可以有许多新的鸟。”刘辰说,“就和死去的士兵一样。”
“怎么可以这样说死去的人……”杨妍听了非常不高兴地说。
“事实就这样。”刘辰说,“我父王身体现在也很差,时间恐怕也不多了。我和刘宿之间也必然会有一个结果。”
“刘宿……刘宿他说不想和你争,他不想要争天下。”杨妍说着刘宿的名字,口气似乎有点特别的兴奋。
“他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确定所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刘辰冷冷地说,顿了一下,继续说,“……知道我以前为什么想要征服天下吗?因为武国绝对不能分成两份。一旦切割,哪一个都无法生存下去。只有征服了天下,我和刘宿才可以都拥有自己的强大国家。”
杨妍低下了头,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鸟,眼眶有点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