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大家先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生意轻松做嘛。"
店内的火气飙升之时,笑呵呵走进来打圆场的正是詹尼士,同时走来的普丝米也是一脸恬静,好像是来逛书店或花市一样,不过,当他们靠近那名隶属于橡木之旗的男人时,两人的表情都微微一僵。
酒味,该死的是个醉汉!看来那张脸不只是因为生气而涨红。
对他们这些警备队员来说,闹事者若有喝酒,仅只于微醺那是最好,至少还能听得懂人话并且沟通看看;不然干脆喝到烂醉如泥也可以,直接压制住了找人来抬走就是。然而,现在的这人是半醉不醉、借酒装疯,在酒力之下把负面情绪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失去瞻前顾后与体察人情的判断力,又还保留着足以给旁人造成大麻烦的行动力与自由意志,是最麻烦的典型。
面对这种家伙,真正稳当的做法是主动远离他,显然不适用于现在。
虽然也有应对的方法,但根据普丝米与詹尼士的经验,通常都不会有太大用处,尤其在对方是个显然有点实力的冒险者之时。
大胡子矮人在柜台边气得哇哇叫,大骂:“别以为喝几杯酒就能给人找麻烦,换成我发起酒疯那可是会拆房子的!不,我不用喝酒就能发疯给你看啊!警备队的小哥,别拦在那,我就看这混球能把我怎样!"
“你……你这混帐……"对方鼻子猛喷气,眼睛的血丝像要直接爆出血来。
普丝米一手按住自己的脸,詹尼士翻了个白眼。
一个正在耍无赖的醉汉,碰上一个性格火爆的矮人老板,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干柴烈火。
普丝米看向店外同属于橡木之旗的那几个人,发现他们年纪大多跟自己差不多,有些可能更年轻一点,这些人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既没有上前帮店内那名同伴助威,似乎也不敢去劝阻他。
看起来就很不可靠,但目前也没什么办法了,普丝米对那些人笑着,轻声说:“各位,可以协助我们劝劝你们的同伴吗?看得出来,他只是醉了些,难免会比较激动一点,先带回去休息并冷静一下,好吗?麻烦你们了。"
普丝米笑吟吟的微微低头,见到这位警备队少女如此善意的请求协助,这群人再窝囊也不能继续躲着了,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人挺起胸膛,往店内走过去几步。
“呃,我说,卡里斯大哥啊,咱们还是……"
“给我闭嘴!"
话都还没说完,店内那名叫做卡里斯的男人便暴吼出声,吓得刚走出来的那人又倒走了几步退回同伴身边。
“每个人每个人……都是一样!看不起我们,不过一点小事就以为我们不行了……自以为是,自以为是,每个都一样……"
胡言乱语的跺了几步,卡里斯突然将一手高举,猛力砸在摆放着装备样品的长桌上,将各种物品扫落一地,扭曲着脸大声咆哮。
“你们都在小看我啊!"
“糟!"詹尼士低骂一声,腰间长剑出鞘。
“邦格!"塔丝米快步前冲,一手取下腰后的伸缩枪。
邦格本来站在一边,装备样品被乱扫而出时他不得不移一下位子,正在胡闹的卡里斯视线中出现一个突然晃出来的家伙,想也不想就狠狠的一拳挥去,拳上爆发深蓝气流,卡里斯在气头上直接给这一拳加上战息强化,若被结实的打到可不是拍拍灰尘就能了事。
邦格也是一阵错愕,但是在错愕的情绪正式产生之前,他的行动更快。
现在他要退避的话或许可以躲开,却也颇为勉强,邦格瞬间判断决定反其道而行,主动往对方靠去,接下来他手拨、肩顶、脚踏、腰弯,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喝成,这间店是正面无墙的开放式空间,邦格顺势将对方整个人往店门之外摔飞出去,卡里斯就像是把地面当成床铺而扑上去一样。
邦格心中暗叫好险,一开始卡里斯只有手上缠绕着战息,当邦格做出行动之时,卡里斯的战息也自然反应的在全身激发出来,如果邦格动作稍慢一丝,激发了的战息足以打断他摔抛的动作,这样子不但无法把人摔出去,他自己还可能被压制在对方身下。
“卡、卡里斯!"
看到卡里斯被人摔到店外,脸朝下趴在地上,橡木之旗其他成员大惊失色,刚才还畏缩如鼠的他们纷纷叫嚣起来并取出武器。
普丝米一步踏前,她身旁环绕着一圈米白色战息,长枪枪尖在地上划过,枪痕所及之处激起连串细碎的爆炸,将这群年轻人正要踏出的脚步又震慑回去;同时,一道锋利的灿黄光芒在沙尘中划出,是全身激发着亮黄战息的詹尼士,他身上隐约发出霹啪之响,手上的长剑连连挥舞,将对方几个已经亮出锋刃的武器给叩飞,随即退回普丝米划出的枪痕之后。
僵持状态中,普丝米枪尖点地,詹尼士也将剑刃朝下,很多人拿出武器威吓时会习惯将最有杀伤力的部分摇指对方,但身为警备队的他们有额外训练,在不影响备战效果的前提下会尽量避免将锋刃或鎗口直指他人。
“你还好吧?"詹尼士转头一问,普丝米同样扭头望去。
“我没事。"邦格点了点头,也将自己那棕绿两色交缠的微弱战息激发出来。
橡木之旗的一名年轻成员想扶起卡里斯,被他反手挥开,卡里斯摔飞于半空中时已经全身激发战息,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心情则是更加恶劣了。
卡里斯怨毒的看着邦格,低声怪笑:“搞什么?你那是战息还是淡息?一个战息弱到这种地步的家伙,也敢对我动手?好啊,哈哈,真的是每个人都看不起我们了!随便一个垃圾也敢挑衅我?啊?是不是啊!"
邦格懒得回嘴,他也知道对这种状态的人讲道理根本没用,甚至,他猜这人就算没喝酒都仍是不太讲道理的那种类型。
詹尼士不是对卡里斯,而是对橡木之旗的其他成员说:“刚才大家都看到了,还有这么多邻居作证,你们的人不但破坏店铺财物,更是莫名其妙的主动攻击这位朋友,责任归属相当明显。现在开始,我将执行兰艾格镇警备队的公权力,希望各位不要加以阻扰,扩大事端。"
其实,现在没有出现伤者,以此地的惯例来说还是属于可以息事宁人的范围,但是刚认识的新朋友就在眼皮底下遭受攻击,詹尼士不打算当作没这回事。先不提那个半醉的卡里斯还能不能被劝服,詹尼士已经决定要把事情闹大,至少要把人逮回警备队办公处,赏他一顿排头。
警备队员身上都有一个特制的哨子,吹起来不但声音大,隐藏的波动能够传得更远,随时可以请求警备队员支援。
邦格自己倒是希望大事化小,情绪并未受到多少影响,陆献行跟凌寒行者看过的疯子可多了去,不过现在是场面是由詹尼士跟普丝米控制的,既然普丝米都没反对,邦格也就不打算多说什么。
“你这混帐,我要把你……呃?"
狂怒之下的卡里斯将手伸向腰侧,却抓了个空,他的武器连剑带鞘全都不见了。
“在这里。"
不论是哪一方,所有的人齐齐转头,循声望去,邦格手中正拿着一柄入鞘长剑。
伺机解除危险分子的武装,邦格一向都很重视这点。
普丝米不敢置信,缓缓说:“你……那一下子的时间就……"
邦格及时把人摔出去,普丝米也仅是心中暗赞一声,觉得他反应确实很快而已,想不到他竟然能同时拿下对方的武器,邦格自己不说还没人发现。
邦格踏入店内发现卡里斯情绪不稳之时,就已经对他身上可见的配备留上了心,遭受攻击虽是突如其来,倒也不算出乎意料。他把握住摔抛反击的机会抢下武器,原本打算只拔出剑就即刻把剑丢开,毕竟剑刃离鞘后更加显眼,还可能被旁人认为自己有趁机追击之意,想不到对方连剑鞘都只是随意扣挂在腰间,就干脆整个夺了过来,静静的拿在身后。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邦格将原本斜拿着的剑身打直,扬手扔出,当然不是扔回给对方,而是交由詹尼士来保管。
“哇靠……"詹尼士木然的接过剑,只能发出这声感慨。
“混帐!你这垃圾东西!"
卡里斯乱骂个不停,也骂不出什么新意,不过没人会对他放下戒心,失去一把长剑,他身上未必没有藏着其他小型武器,邦格反应快则快矣,也没达到连对方暗藏之物都能一并搜出的妙手空空之境。另外,就算他没别的武器了,一个颇有战息俢为之人发狂起来仍不能等闲视之。
卡里斯站直起身,不顾一切的就打算要冲回店内,两名年轻的警备队员一左一右站在邦格身前,准备联手将此人一举制伏。
突然间,一个缠绕着深蓝战息的身影从人群后奔出,此人的战息与卡里斯相同却更加强大,他一脚扫倒刚迈步的卡里斯,一手压着卡里斯的头,将其脸部狠狠的撞向地面。
“啊!团、团长!"橡木之旗的年轻人们惊呼出声。
这是一名中年男性,胸口同样有着旗帜飘扬之图,衣物款式比这群年轻成员的穿著更复杂一些,他的相貌与卡里斯颇有些共通之处,血缘关系显而易见,连生气时的样子都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刚才卡里斯在酒精催化之下满脸通红,现在这个压制着卡里斯的中年男子则一脸铁青。
“啊、爸……"
“混帐东西!"中年男子一手揪起卡里斯衣领,口水往他脸上乱喷:“你嫌我的事情不够多?你觉得我们现在很悠闲,乱惹些麻烦也没关系?还是你干脆就想直接气死我?"
卡里斯吓得酒意尽失,嘴巴里还含着一点沙土,口齿不轻的连忙说:“没有啊!我只是……"
“住口!"中年男子一巴掌挥出,这一下也带了战息之力,打在卡里斯脸上的声音不像搧巴掌,倒像是被槌子猛然一敲,只见卡里斯整个人转了半圈,今天第二次被迫「飞」起来,不过这次他没再倒地,而是被另一只粗壮的手臂给扶住。
这只手臂很特殊,不但极为粗壮,而且整条手臂上全是深色的细毛,更重要的是,这只手的主人也就只有这一条手臂。
邦格稍稍伸直脖子,心中惊叹,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又看到其他种族,而且外型上比矮人老板更加不同。
那是一个雄性牛头人,也穿着橡木之旗的衣服。目前邦格在这世界见过最高壮的人类是鲁坎德,而眼前这牛头人比鲁坎德还要高出一些,体型的压迫力则是更甚许多,牛头人身体的基本骨架跟人类有所差距。
过去那个邦格的记忆之中,没有亲眼见过牛头人,只知道世界上有所谓的『兽族』,兽族皆是全身密布着毛发,牛头人便是兽族之中的一脉。虽是初次看见牛头人,过去的邦格却不是没看过别的兽族,他曾经遇过兽族另一脉的狼首人几次,狼首人热爱独自旅行,世界各地都可见其踪影。
眼前这个牛头人身形庞大,神色却颇为惨淡,虽然牛头不是人脸,也能轻易看出此牛的精神有些萎靡,精神萎靡的原因倒也不难猜,他的另一只手臂空荡荡的,断面上的绷带似乎刚刚换过,应该是才失去手臂数天而已。
中年男人的声音放缓,对那独臂牛头人说:“亚洛兹,帮我看着这个浑小子,多谢了。"
这个叫做亚洛兹的独臂牛头人沉默着点了头,他的手跟人类一样有五指,手指的比例稍微粗短些,但也依然足够灵活,他只用这仅剩的一手仍能轻易拎起昏迷过去的卡里斯。随后,一双牛眼转向那群橡木之旗的年轻人,虽没特别表露出凶狠之态,也吓得那群年轻人哆哆嗦嗦,自动走到他的身边。
看着如同破布一般被拎着的卡里斯,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身上的深蓝色战息尽皆消散而去,接下来他得处理卡里斯留下的烂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