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也没想到,当了八十三天的皇帝,就走下了龙椅。更没想到,东北局势动蒎,他的手下段芝贵居然被人驱逐回京。这无疑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好歹他也当过几天洪宪皇帝呢!段芝贵回来和他诉苦,袁世凯气得大骂段芝贵无能,可自己现在处境,也容不得他对冯、张二人怎么样。现在,这二人居然为争权兄弟都翻了脸。东北局势板荡,于他不利,张作霖又发来电报,让他出面解决兄弟争端,袁世凯没办法派张、冯二人的老上司张锡銮来奉调解,没想到,人家张锡銮也不愿搅这浑水。后来,袁世凯忙于自己的事,也就撒手不管了。
这天深夜,张作霖和孙烈臣在府中商谈如何应对冯麟阁。张作霖对孙烈臣道:“三哥(结义时,孙烈臣行三,冯麟阁行五,张作霖行七),五哥和我甩袖子,我也觉得过意不去。毕竟,五哥的威望和年岁都远高自己,心里不平衡也在情理之中。”
孙烈臣道:“你五哥也太过份,亲兄弟之间,叫这个真干什么呀!”
张作霖知道,冯麟阁不稳,他这奉天将军这把椅子也不好坐。于是,向孙烈臣寻求和解的良策,孙烈臣道:“别的办法没有,谁让你是兄弟呢!”
“三哥,那就有劳你去一趟广宁了。”
无奈之下,张作霖只好继续采用软招,派54旅旅长孙烈臣,携带贵重礼物及三十万元现款到广宁,恭迎冯麟阁回省城就职。
汲金纯一见孙烈臣来了,对冯麟阁道:“师长,孙烈臣来了,您就答应去赴职。等到了省城,再做计较。”
于是,冯麟阁将孙烈臣迎入府中。几天后,冯麟阁率步、马、炮五营兵力,浩浩荡荡地进了省城,并在沈阳城南风雨坛设立了二十八师办事处。
汲金纯献策道:“师长,虽然咱们到了省城,但也不能马上就职。如果我料不错,张作霖肯定前来拜会师长,到那时,咱们再给个冷脸,别以为咱们就这么轻而易举听从他的调遣。”
冯麟阁道:“金纯,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汲金纯道:“师长,咱们这叫文火炖豆腐,急不得。我就不信,张作霖能把师长怎么样,要知道,我们的力量不比他差,动起武来,他张小个子吃不了兜着走。”
果如汲金纯所料,张作霖见冯麟阁肯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马上亲自去风雨坛拜会,并邀请冯麟阁去将军署赴宴,为他接风洗尘。
冯麟阁用眼睛征询汲金纯的意见,汲金纯过来耳语道:“师长不能去,弄不好,会是个鸿门宴,出事了就麻烦了。”
冯麟阁既不回拜,亦不赴宴。张作霖闻听冯麟阁不来,挠了挠光头对众人哈哈大笑:“我这个哥哥呀,架子太大了,也罢,谁让他是兄我是弟呢!”
没办法,张作霖只好令人将酒席抬到二十八师驻省办事处,并召歌妓多名,以娱冯麟阁手下众将。
冯麟阁只好亲自出迎:“兄弟,我只是身体不适,你这是干什么?”
张作霖道:“既然大哥不赴宴,干脆,我把宴席摆到大哥面前,大哥回省就职,还有比这更值得庆贺的吗?”
张作霖此举可谓仁至义尽。尽管如此,酒桌之上,冯麟阁还是狮子大开口,提了一通条件后,在省城只住了一天,就拍拍屁股走了。对冯麟阁的做法,张作霖很生气,既然忍了,索性忍让到底。张作霖一边派人修建二十八师驻省办事处,一边派将军署参谋长杨宇霆专程到广宁迎接冯麟阁回省。
一个月后,冯麟阁再次回到省城,有恃无恐地向张作霖提出三个条件:一、要求帮办权利与将军平等;二、用人行政相互咨询;三、拨二十万元为二十八师购买飞机。冯麟阁来的当天下午,张作霖又来二十八师办事处拜会冯,冯麟阁竟然躲而不见,让张作霖吃了闭门羹。张作霖对此忍无可忍,只好电请北京,以辞职要挟。恰在这天,袁世凯郁闷而死,北京政府各部门官员忙着争权夺利,无人理会此事。
杨宇霆道:“师长,冯麟阁也太不拿咱们当回事了。你已做到仁至义尽。姓冯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了异心,咱们可要防范才是。”
于是,张作霖为防范意外,在将军署后院修筑了一座炮台,炮口直指二十八师驻省办事处。冯麟阁正愁找不到茬子和张作霖翻脸呢,一听说张作霖把炮口对准了自己,当即暴跳如雷,派李子阳向张作霖提出严厉责问和强烈抗议。李子阳最后扔下一句:“限于当日给予答复,否则后果自负。”
张作霖怕弄不好会引起军事冲突,决定请吴俊升当和事佬向冯麟阁解释,以消除误会。
吴俊升来到二十八师办事处,满脸带笑地向冯麟阁解释说:“这炮台的事,雨亭(张作霖的字)上将军……”没等他把话说完,冯麟阁就火冒三丈:“什么上将军!妈的!”吴俟升见势不好,急忙改口,连打躬带作揖地代张作霖赔了许多不是,讲了许多好话,冯麟阁才算放松了点口风,沉着脸一口气提出了四大条件:“回去告诉老七,马上拆炮台,严惩祸首;二,今后一切用人行政,必须征求我的同意;三,奉天军政费用不许超过预算,如超须和我商量解决;四,老七得领着二十七师营长以上军官,到二十八师驻省办事处正式道歉。”说罢,转身就走,把吴俊升晾在了那里。
吴俊升原以为张作霖听了这些话会立马跳起来,可当他结结巴巴地向张作霖学完舌后,却听到一阵大笑。张作霖爽快地说:“好,一切照办!”
原来,张作霖是听信孙烈臣之计。孙烈臣对张作霖说,现在冯麟阁正在气头上,再说他兵强马壮,弄不好会发生军事冲突,对张作霖没有丝毫好处,唯有“义”字当头才能得到舆论界和社会各界的拥戴,他这把奉天将军的交椅才会坐得稳。对付冯麟阁,只能以不动应万变。
冯麟阁万万没有想到张作霖真会带着营以上军官来向他道歉,一时之间也觉得过意不去,手忙脚乱地赶紧招呼二十八师驻省办事处的全体人员迎了出来。张作霖郑重其事地向冯麟阁致歉,说:“小弟我平日对部下管教无方,惹大哥生气了!”
冯麟阁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张作霖过不去,现在张作霖亲自前来道歉,冯麟阁也觉得自己理亏,只好尴尬地说:“哪里,哪里!”为了挽回面子,冯麟阁忙拉着张作霖、吴俊升等坐下,打了几圈麻将。大家有说有笑,彼此嘻嘻哈哈一阵子方才撤局。
张作霖的一再忍让使冯麟阁再也无法明着来了,但他始终认为居于张作霖之下是个耻辱,于是,便将明争转为了暗斗。他回到自己的驻防地广宁,把张作霖所委任的各县警察队长全部逮捕。冯麟阁先诱问这些警察队长当官共花了多少钱,以便抓住把柄,检举张作霖卖官鬻爵。然后对那些不肯说或说不出来的,严刑拷问,打得这些警察队长鬼哭狼嚎,只好胡乱签字画押,以免再受皮肉之苦。之后,冯麟阁将这些材料汇总上报,要求北京政府追究张作霖的责任。
由于北京政府对此置之不理,冯麟阁又以第二十八师全体将士的名义,向段祺瑞内阁宣布“总辞职”,进行要挟。张作霖请求冯麟阁提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妥协方案,但冯麟阁的答复是:自己要以军务帮办的身份兼任奉天省长。
孙烈臣认为,各省的省长虽然名义上是督军的下属,但冯麟阁与张作霖有相等的兵力,要是冯麟阁把省长位置拿到手,就等于是把一省的用人权揽到手,张作霖的督军就成了空架子。这是张作霖说什么也不能答应的。一时之间,奉省面临军事冲突的严重危机,奉天各界呼请张、冯二人和衷共济,勿走极端。张作霖虽然答应不以省城为战场,但在戒严状态之下,难免人心惶惶不安。无奈之下,张作霖只好请段祺瑞帮他一把。在北京政府看来,奉天二虎相斗,虽然更便于他们从中操纵,但也不能长期置之不理。1917年初,段祺瑞派赵尔巽赴奉调解。然而,在每次的调停会议上,不是冯麟阁蹦高骂娘,就是张作霖拂袖而去。3月6日,冯麟阁一跺脚又回到了广宁,把赵尔巽扔在奉天,使调解的事不了了之。
袁世凯死后,段棋瑞对奉天张冯矛盾极为关注,派赵尔巽于 1917 年 2 月 28 日赴沈进行调解,并请吉林督军孟恩远、黑龙江督军毕桂芳派代表参加,终未达成协议,调解无效,冯麟阁于 3 月 6 日重返北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