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蓠浮梦隽纱织,不浅犹忆,聚散也有时。
江山如故多娇丽,旧人不再焚绢泣。
袖间湿痕情深恣,行行亟亟,红笺画屏痴。
居易不识鸠鹊计,凄凉杯酒遥相寄。
篱笆小院里走出来一个拿锄头的俊俏男子,居高瞻见他穿得破破烂烂的,仍遮不住那副清秀飘逸的模样儿,一双明眸犹若星辰闪烁,是我来到人世间见过长得最过分的男子。他站在自家门口,锄头立地,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和小白狼,既不追过来也不离开。
看来小白狼是被他撵出来的,我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拍拍手站起来,准备拿他戏耍两下,还没走两步就给小白狼用爪子拽住了:“姐姐他身上有辟邪佛珠,佛珠的金光会伤害到你,咱们还是别理他吧。”
小白狼说这小子好像有阴阳眼,他一进院子就给这小子发现了,这小子身上金光太盛,差点刺瞎他的眼睛。佛光对我们这些小妖的伤害确实很大,听了小白狼的话,我低头沉吟了一下,就改道往纳兰湖那边绕开。
这小子看了我们老半天,直到我们消失在小树林里,他才拖着锄头回了屋子。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附耳教了小白狼一个妙计:“夜半三更的时候,咱们再来偷他。”小白狼又是点头又是吐舌,眼睛里笑意浓浓。
我还就不信了,等你丫的睡着了,我再叫小白狼跳进去叼那条看门狗,你还能反应得过来么。这件事先搁在一边,我和小白狼边聊着有趣的事情,边走到以前去过的那座小城。走在繁华笔笔的市集上,一种很陌生的气息充入我的脑海里。真是奇了怪了,两百年前我还来过这里一趟,现在竟然全都变样了,是我来错地方了么?
那个摆摊卖云锦的老娘们,还有那条我最喜欢的小吃街等等都不在了。恍若间,我想起葑岄说过那句“山中偷得半日闲,人间沧海已桑田”,不免由衷地感慨人间的变化也太快了。
原来这里纷扰的市集,现在却成了一条店铺门立,百业鳞次栉比的大街。街上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我怕小白狼走丢了,不时地转过身来唤他:“小白狼,你快点跟上!”后面马上就有一个矮胖的男子指了指他自己,问我:“这位小哥,你在跟我说话?”
我摇了摇头刚想说不是,看见小白狼偷偷地去掀傍边一个女子的红裙子,忙指着小白狼喝道:“你这只禽兽,快给我滚过来!”这个矮胖子就站在女孩的前面,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还没过去推开他,他就满脸铁青地冲我发飙:“小哥你说话别太过分了,说谁狼呢!说谁禽兽呢!”
我苦笑不迭,摆着手连声说没有。矮胖子不信我说的,挽起袖子似乎很想扑上来揍我。恰巧那女子闻声一低头,看见自己裙摆悠悠地垂了下去,脸唰地红透了,放下手里挑好的玉手镯,满面怒容地走上前,给了矮胖子一个清脆的耳光:“你这个色胚,该死!”
矮胖子捂着半边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女子,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这时不少人围观凑了过来,我见势不妙走过去,踢了小白狼一脚,把他领出了人群。小白狼专爱无事生非,没过多久又趁我不注意,看到有个公子哥腰间别着一把宝剑,他跑过去把人腰间玉带给扯了。公子哥大窘不堪,紧紧捂住裤腰转东转西,低声道了一声奇怪,灰溜溜地跑进了一间茶坊。
幸亏小白狼没有继续夺人家的剑,不然的话事情可就闹大了。我掩面好气又好笑,真后悔把他带出来。这座小城的名字叫离玢,听路人说每到阳春三月,柳絮纷飞的时节,就有不少文人雅客来这里吟诗送别友人,当地还有一座霸陵桥,改了名字叫折柳,桥上面还有不少前人留下离别的辞赋。
我心思葑岄肯定也来过这里,拽着小白狼的尾巴往前拖,想去霸陵桥上瞅瞅,说不定能找到当年葑岄留下的诗呢。小白狼心不甘情不愿地用爪子刮着地,经过他身边的男男女女都给他调戏不少,不是男的被他下了绊子摔个满嘴泥,就是女的给他揩了油吓一跳,这般也连累我许多。
我们俩在这条叫凤栖的大街上走走停停,晃荡了半晌还没看到桥影子,敢情是我们走错路了吧,要不就是这街也太长了点儿。经过一家叫怡红院的去处,我一抬头看到好多抹得厚厚浓妆的女子,穿着打扮一个比一个妖艳,有年轻貌美的,有徐娘半老的,也有惨不忍睹的。她们每个人都挥舞着一块红手帕,瞧见我走了过来,探出头来对我热情地招呼:“公子,快上来!”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热情,低着头专心走自己的路。人间谁谁谁写的哪本书里好像提过,她们是那种最卑微可怜的青楼女子,都是被人坑蒙拐骗进了老鸨的黑窝,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说起来葑岄当年还认识一个叫雪茗的青楼女子,葑岄在我面前称赞过雪茗为了成全所爱,甘愿牺牲自己的那种气度。
依我记得,好像是个什么侠客杀了魏国的征虏将军之后,藏在了雪茗的房间。官府一直没能识破侠客的身份,也没能抓到他。再后来天下大乱,侠客又为了苍生百姓去刺杀某个反王,不幸的是他遭人出卖身负重伤,所幸的是他逃了回来,能够见雪茗最后一面。
侠客临死前的心愿就是恨自己没能杀了这个反王,会给天下百姓带来大难,他到死都不会瞑目。偏偏就在侠客死的第二天,反王派人来青楼给雪茗赎身,要以黄金千两纳她为妾。本来侠客已经给雪茗恢复了自由身,只是暂住在青楼。贪钱的老鸨征求了雪茗的意见,又多收了一笔赎身费,把雪茗送进了王府。
到了王府,雪茗才知道这个反王要拿她去侍奉好色的十三皇子。当夜里反王请来了十三皇子,大厅里三人对饮成席。雪茗袖中暗藏匕首,打算伺机杀了反王,完成侠客未了的心愿。她虚与委蛇地坐在十三皇子的怀里,不停地给这位皇子灌酒,又给坐在对面的反王敬酒。反王只是随意地吃吃菜,却丝毫未动杯酒。十三皇子喝得兴致颇高的时候,口吐黑血一头栽倒在案首。与此同时,反王叫来暗中隐藏的甲士包围了大厅,指着雪茗喝道:“是这女子与乱贼勾结,害死了十三皇子,左右与我拿下她!”
众人用刀架在了雪茗的脖颈上,反王冷笑一声很是乐意,以为自己的计谋很完美,不料自己马上就遭了报应,吐出一口污血摊在手心。反王感到不可思议地看着眼神怨毒的雪茗,提着剑狠狠地扎进了雪茗的心窝。即使反王不刺那一剑,雪茗也撑不了多久了。
三个人都中毒了,但雪茗是最后一个倒下,亲眼看着反王死在她的裙下。反王为什么会中毒,葑岄只是说后悔自己答应了她,这与司空箐箬也有所关联。
我轻轻叹息一声收回了思绪,一个头戴红花的老鸨追了上来,扯住我的衣袖献媚连连:“公子你可别走啊,楼上的姑娘们可都等急了呢,咱这儿的姑娘那可是……”我听了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拉回自己的衣袖,对着心不在焉的小白狼嚷了一句:“小白,给姐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