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药厂的人说你那个冥火要开始大规模生产了,问下你,配方还需要校正么?”
“就拿那样品解析配方么,让他们自己弄,又不是不知道我化学一塌糊涂,我只会配药而已,方程式什么的,我不懂了。”
“额,那冥火你是怎么做出来了?”
“老配方了,本来我用的也是传统手段,制作成瘾类的致幻剂么,原材料必须要有罂粟,不知道哪个白痴给我送错了原料,给的那个花,是虞美人不是罂粟,我都没意识到,后来做出来发现有点不对劲,才查出来的,至于它的特殊效果,”杨小舟诡异的笑笑,“也许是虞美人的作用吧,总之还是找不出来原因。”
“你总是走偏门。”
“算我运气好,要不怎么每次都碰巧对。”
“还有,我觉得冥火的效果,太邪恶了,你自己试过药吗?”
“没有,拿pink抓来的实验品试过,呵呵,真是好东西啊,这样强烈的戒断反应,恐怕没有活人可以承受吧,你知道,我从来不试自己的药,这世界如果真的有人能杀死我的话,那就是我自己了,我可不想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一旦沾染上冥火,死亡,就只成了时间问题而已。”
小政突然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杨小舟体形不算娇小,但是整个身形,基本还是未发育完全的模样,纤弱细长,从背影看很容易被误认是未成年的少年,虽然已经年过20,依然被很多人当做孩子对待,可是,说起这些残害生命的毒药时,他脸上挂着的,那样无辜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残酷。
医院里的pink已经清醒了。
真是奇迹,也许那条五步蛇造成的干扰实在太大,也许,是凑巧那一刻她移动了一步,总之四枪,没有一枪是致命的,虽然确实伤势很重。
该死的,应付警察花了很大的功夫,什么黑帮火并,都是小事,最怕的,还是扯出黑桃的内幕,此时躺在病床上被各类器械包裹严实的pink很是痛苦。
而另一边,守望正躺在自家医生的手术台。
“伤口处理虽然很不专业,但是,也没什么不合理的,那个医生,把能做的都做了,他的枪伤本来就不是很重,危险的是子弹的毒素,毒已经清理了,以防万一的话,再打两支血清,没别的了,休息两天应该就好了。”
看着守望平静的躺着,气色渐渐恢复,雷霆也松了口气,昨晚的行动,算是失败了,折了不少人,到最后,也没能给黑桃集团留下重创,不过至少,没有让守望替自己牺牲,算是,守住了底线么?雷霆苦笑。
表面风平浪静,而此时,风暴的中心,却在一个地下实验室里,一个女人手中的试管,不动声色的酝酿。
月黑风高杀人夜。
这几天杨小舟一直都到下午才起来,念书时养成的习惯,白天上课时总在睡觉,晚上反而是最清醒的时候,可是,不用上课的时候,也这么迷糊就有点奇怪了。
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吧,最近可能血压有点低,改天买点党参乌鸡炖汤补补,她这么想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打个哈欠,摸到厨房去拿冰淇淋,手刚触到冰箱把手的那一刻,脑后抵上了一把冰冷的枪。
没睡醒的杨小舟暴躁到不行。
“我说雷霆你没必要因为欠我高额诊金还不起就杀人灭口吧,就算真是这样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再去死?”
“少废话,守望的药里面,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当时完全不可能发现问题,可是当伤口外部完全痊愈之后,焚烧的灼痛感便会从骨骼内部往外蔓延,想到夜鹰的右臂几乎要毁在自己手里,杨小舟险些笑出来,但是,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
“不可能啊,我当时用的药完全没有什么违禁的啊,你不要诬陷我,要不等我先吃盒冰淇淋再仔细帮你回忆一下当天的环节,找找问题?”
雷霆真想直接把这个混蛋掐死。
“没有别的可能性,你想死吗?”
“啊,糟糕了,我那天不是让你帮他注射吗啡镇痛么?”
“然后?吗啡不会有这样的副作用吧。”
“哎,你当时有没有看清楚啊,那里面有支药是我打算给自己用的实验品,很贵的,我就说么怎么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原来被你误用了啊。” 杨小舟语气无辜到不行。
“那到底是什么?”
“小玩意了,黑桃集团你知道吧,那个就是他们新研发的致幻剂,具体什么毒理作用的,我也不大清楚……”话音还未落,杨小舟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雷霆险些被这小子气到丧失理智直接灭了他。
黑桃集团,是他们已经调查了很久的组织,原因便是之前在黑市流传的强效致幻剂,在SA这个区域,依靠毒品生意起家的生意人很多,但是黑桃集团做的相当绝,极强的药物依赖性就是黑桃旗下的药品特征,还有各种严重的戒断反应以及与其他药品的交互作用,害死了很多人,也侵犯了另外几大集团的利益,所以他们才会对pink动手,可是,眼前这个人,居然把黑桃的药用到了守望身上,这个混蛋,到底是什么来头?
杨小舟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的爬起来,雷霆的枪依然指着他的脑袋。
这下,真是麻烦了。
“那个药是什么?”
“天堂之吻,现在只在试验阶段,还没有生产。”
“解毒剂呢?”
“没做出来。”
“制作者?”
“我。”杨小舟答的大义凌然视死如归。
雷霆皱眉,“你是黑桃集团的人?”看着完全还像个孩子,不可能吧。
“真的不是,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个学生而已,碰巧做出来了那个东西被黑桃集团买下来了而已,我功课一塌糊涂,那个玩意完全是乱做的,我朋友生病了急需要用钱我才把它卖掉的,我也不是故意给你兄弟用药的,而且我现在已经在做解毒剂了,一定可以尽快做出来的,相信我吧。”
装无辜不是杨小舟的特长,是他的爱好。
雷霆头上黑线一排,这个人,根本完全不能相信,可是,在找到有效的控制药物之前,依然不能杀了这个古怪的小子。
SA四号桥边的相遇,果真是一场劫难。
“拜托了,真的不要伤害我,我会尽快做出解药第一时间交给你的,真的。”某杨继续装柔弱。
杀或是不杀,已经不是问题了,雷霆实在懒得和这个乱七八糟的孩子打交道。
等自己那边的药师找不出方法是时候再说吧。看着这个死小孩真是让人头疼。
他后退一步,隐藏进了无尽的夜色里。
杨小舟站起身,松了一口气。
做的出解药才怪,天堂之吻,可是连她自己都不敢试的药。
算了。在吃完三盒冰淇淋之后,他想,反正睡不着也没事干,还是去药厂看看吧。
此时时间已近凌晨。
组织培养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閑的慌的杨小舟将冥火倒进培养皿里玩,移了台显微镜过来看,竟然,就在药液中发现了大量的微生物。
他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拿出手机将电话打到了值班室。
这晚正好是苽在值班。
“苽,帮我抓只兔子到培养室来,我在二楼,要做个小试验。”
“好的,我这就去。”
实验动物,尸库,还有药库都在地下室,苽挂掉电话,乘电梯下到负一层,穿过长长的走廊,却感觉四周有点不对劲。
虽然一般情况下尸库所在的地方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大多数时候在气场上会让人觉得很安静,可是这里毕竟养了那么多活物,就算是在半夜,有人走过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惊动的声音的。
可是现在,安静似乎凝固成了一个块,包裹着她,压迫感强到呼吸不能。
药库那边,门,好像被打开了。
苽走过去查看,虚掩的门,一推就开,冥火即将投产,制作材料都贮存在这里了。可是,明明记得,下午换班的时候,所有药柜和门窗都是锁好的啊。
她走近巨大的药柜,第三层的抽屉,存放虞美人的地方,那把锁,居然没有锁上。
天哪,那个可是最重要的原材料,苽吓了一跳,立刻沿着梯子往上爬,突然之间,身后一个人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恩唔。”苽挣扎着想要回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感觉身形纤细,黑色的长发缭绕在她的脖颈间,是个女人,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女人。可是力量却大的惊人,怎么也挣扎不开。
杨小舟在二楼等的不耐烦了,再拨值班室的电话,已经无人接听了。
“真讨厌,抓只兔子也这么久。女人真是超麻烦。”他这样想着,进了电梯,决定还是自己动手。
地下室。
鱼茶将抓来的女人拖到药池旁边,很迅速的捆好了她的手脚,这才放开了手。
苽惊恐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黑色长发随意的披散着,瘦小的身材,尖下巴,黑色的瞳孔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映出清冷的反光。
“你是谁?”
鱼茶默不作声,在心中飞快的盘算。
真是有够麻烦,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的,可是,那个东西,又绝对不能被发现。
眼前的女人无足轻重,留她不得。
苽看见她的眼神瞬間轉到冰冷凌厉,心慌到不行,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出声。
杨小舟,你要是能听见,就快点来救人啊。
可笑,鱼茶懒得和她废话,一脚将被捆住手脚的苽踢进了药池,刺激性的药液灌入口鼻,苽拼命挣扎,而此时,杨小舟刚刚走出电梯。
兔笼里的安哥拉兔也不是善茬,体重还重到不行,杨小舟拎着它脖子要把它抓出来的时候,立刻遭到笼子里四只兔子的围攻,下面有只兔子咬到了他的手,他将抓出来的兔子放在怀里,伸手去打笼子里面那只,冷不防怀里的兔子又狠狠抓了他一把。
从下巴到锁骨拉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杨小舟气的一把将兔子摔了出去,吃痛的兔子发出一声频率极高的尖叫声,兔房离药库其实也不远,就隔了七八间房间,药池旁边的苽和鱼茶同时听到了这声音。
舟,是你么。苽挣扎着想喊出声,但是声音已经很低了。
鱼茶飞快锁上了药库的门,苽继续扑腾,站在池边的人,冷笑着启动了药池的过滤系统。
底层的过滤网翻了上来,将苽压在了水底,声音被吞没在了水中,再努力想要说话,也只能吞吐出无声的气泡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鱼茶看了下四周,轻巧的沿着药柜往上爬,十米高的药柜,被她三两下爬到顶端,她伏在柜顶,看着杨小舟打开了大门。
“该死的苽,抓个兔子抓的不见人影,害我被兔子抓。”他嘀咕着打开底层的药柜,拿出一瓶酒精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身后药池底部,苽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沉沉的液体透出最后一点光,整个肺部,灌进了太多的药汁已经再也给不了一丝氧气,身下的药渣垫的她很难受,意识渐渐远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有一瞬脱离了躯体,在房间的顶端悬浮,看见杨小舟处理完伤口锁门离开,很像说一句你这个笨蛋居然什么也没注意到,可是还来不及说,就彻底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鱼茶跳下药柜,锁好了虞美人的柜子,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杨小舟拎起他的兔子进了电梯。
白天一如既往的降临。
杨小舟懒懒的坐在pink办公室打掌机。
“哎,舟,等会那个药厂就要开工做你的药了,你去看看吧。”
“我忙,没空去。”
“在你说你忙之前先把你的掌机给我收起来。Bitch。”
“fuck,离开工还有一个小时你急什么。”
“总之你就去吧啊,出了岔子的话,我扣你半年薪水。”
“你不是吧你有必要这么贱么好吧我立刻就去。”关于薪水这件事,这是某舟的死穴。
药厂的工人们忙碌的做着准备工作,杨小舟蹲在一边继续打游戏。
“有必要这么装吗?”
他抬头,看着阿斯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被你看出来了么?”
“恩,我一直不知道你这变态的习惯从哪里来的,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在暗自观察别人,却偏要假装什么都不在意。”
是的,某舟刚才一直就在用屏幕的反光在观察周围,永远如影随形的不安定感。他不想多说。
用做原材料的药草一篓一篓倾入怪兽一般的机器里,只是看着,心里便泛上一阵恶寒。
昨天发现的事情,现在还在脑海里,一遍遍提醒他,真的,要这么做吗?
要把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东西就这样丢进这个世界吗?
要这样么?
声音在一遍遍回荡,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好像全世界的氧气都在迅速被抽离一样,很痛很痛。痛到言语不能。
他抓住了小政的手臂,快点,送我去医院,马上。
“你怎么了???”好像很多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去回答。
一切只是一个瞬间,虚空中袭来很多不知名的力量,血液在体内潺潺流动的感觉,都在这一刻开始无比清晰。
黑桃集团的医院,他看见很多人匆忙的走过,白大褂把人们抽象成了一团一团的雾影,一切已经看不清楚。
而此时的制药厂,pink刚到厂房。
“阿斯,舟呢?”
“刚才好像不舒服,去医院了。”
“什么?他有没有搞错,今天这样的情况,除非他给我死了,否则绝对不能离开。”
Pink的手机在这一刻适时的响起。
“老大,小舟,快不行了。”
“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在做心肺复苏,这边是萨迪在值班,刚看了片子,说他心肌缺损很严重。”
“怎么可能,他又没得过心脏病。”
“不知道啊,萨迪姐说没希望了。”
就像溺水抓不住稻草一样,只看得见光,却再也无法追寻。
杨小舟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了萨迪的右手。不祥的预感,在心里萦绕着,心脏传来破碎的疼痛,作为一个药师的自觉,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到尽头了。
鱼茶,Richard,堕天使,一切早该联系起来的,身体是诚实的,这一刻的感觉,已经告诉了他,自己,是怎么栽在这一步的,可惜,已经晚了。
“真好笑啊,居然这样死了。”他轻轻叹息,也好,死了也好,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做坏事了。
“舟,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没关系,在我死前,你把我的心脏拿出来给我看看吧,我似乎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可惜,有些问题,还是没有弄清楚,怪我药理学的太烂了吧。萨迪,你记得,不管看到什么,都一定要替我保密,直到所有人都死去。就当是我欠那个人的吧,用我的命,还有这个惨烈的秘密来偿还。”
“好的。”
萨迪刀法一流,很快划开杨小舟的胸腔,捧起了伤痕累累的心脏,她楞了下。
“果然是这样么,你们,都太聪明了,所以,就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舟在频死之际淡淡的展开了笑容。“求仁得仁,也没遗憾了,记得,这个秘密,要保存着,直到我们都死去。”
他闭上了眼,世界,终于被分离。
如果很久之前,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你会不会,不会这样做?
你后悔过吗?如果真的后悔过,那么,我会不会原谅你?
鱼茶站在停尸房,将底层的冰柜拉了出来。
杨小舟的胸腔空空荡荡,那颗心,早就已经不知去向。
冻了太久,他脸色苍白,最后的笑容也渐渐僵硬,依稀可见少年时的轮廓,那是多久之前呢?十五年,还是二十年,你,还记得吗?
她抚上他的脸,那样沉重的冰冷让她的手指有些僵硬,你说,为什么,我们要这么错下去呢?
记忆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只记得自己的家突然就没有了,一群人推搡着她,经过宽敞的大厅,很多人在议论纷纷,很多黑色的人影冷漠的走过,只有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惊惶的看着他,很多人在说话,在争论,她来自另一个国度,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着他们的表情,那样激烈不安定的神情,都让她觉得莫名的恐惧。
她记得他低头问她什么,她听不懂,只是本能的说出那句话。
“my name is Richard。”
“鱼茶吗?”
很多人要推她出去,他死死握住了她的手。他和那些人不同,他的神情一直很坚定没有半分动摇,他坚定的对着那个似乎地位很高的女人说着话,字字铿锵。
她完全不懂那句话的意思,却被他的坚定打动,她拼命记着,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想刻进自己的记忆里,就算下一刻不知道会被怎样处置,记住他的话,就好像握着他的手一样,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