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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花妖的梦魇

1·神秘出现的占卜店

学校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间占卜店。

“从大门出去,走过滨江道,之后经过卖零食的那条小吃街,看到迦南道的路标拐进去,第一间店就是了。老式木头房子。门前挂着一排猫形的风铃。”

“那个地方,据说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哦。”

这几天走在放学的路上,白小南就反复想起陈静茹说的那些话,以及说话时得意洋洋的表情。想想就让人觉得讨厌。

她这么想着,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不知不觉走向了那个地方。

黑猫王后的占卜店。

2·你的心愿是什么

初秋的天气就是这样,一早一晚都带着浓重的寒气,才五点多一点,就已经到了半明不明的逢魔时刻。推开门的那一刻,一阵叮铃铃的风铃声响过,顿时让白小南觉得自己是从初秋走进了深秋,从傍晚走进了暗夜。

距离店门很远的地方,木头柜台后的女人抬起了头。她有一双很迷人的猫眼,半眯着轻轻微笑了一下,不知为何白小南突然就觉得自己放下了戒心,她走了进去,并未留意身后黄昏天光没有随着她开门的动作落进店里这件奇怪的事实。

右侧的墙壁上有复古的枝形烛台,四五支蜡烛发出的暖光照亮了昏暗的柜台。店主人微微欠身,拉出一把椅子让白小南坐下。她注视着墙壁上那些神秘的图腾,突然就有些犹豫了。她是为了实现愿望而来的,可是这店里不知为何总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让她不大敢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愿。

“亲爱的姑娘,我能帮你什么吗?”店主人的声音很轻柔,似是催眠一般,突然就给了她勇气。

“我,我讨厌陈静茹,她每一次考的比我好的时候都嘲笑我。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总是欺负我,我讨厌她。我想要,想要让她也明白被欺负的感受。”

“真是,简单的让人惊讶的愿望呢。”安柔轻轻笑了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那么,就让黑猫王后为你做出选择吧。”她拍了两下手,一只瘦小的黑猫自暗处无声的踱了出来,纯黑的皮毛,一双琥珀色的猫眼与白小南对视了片刻,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只猫以不可思议的轻巧动作爬上了凌乱残旧仿佛随时要塌掉的货架,东挑西捡了许久,才叼出一个类似于植物球根的东西。

“将这个带回去养吧,等到花开的时候。你就会实现你的愿望了。”女店主轻轻的笑着,将那个球根交到了白小南手上。

“多少钱?”她紧张的问。

“等你实现心愿的时候,就会知道了。”店主似乎已经不愿意再多做解释,转身开始整理书架上的物品。她小心的将那只球根放到了书包里。转身离开了这间奇怪的店。

迦南街似乎整条街都很潮湿,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能看清楚的似乎只有路口这间店,而街巷深处石板路延伸过去两侧的那些木头阁楼都似乎是隐藏在了一幅画的背景中一般,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给人一种无法深究的感觉。

话说,这条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为什么以前一直没有发现过?这样的疑虑,也就只在白小南心中闪了一瞬就被忘记了。她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只很小的花盆,将这未知的球茎郑重的埋了进去。

带着惶惶不安的心情。

3·铃兰的异能

球茎种下去之后没几天就生出了细嫩的芽儿。白小南将那小花盆从窗台搬到书桌下面,纠结许久,还是放在了眼前。它每天都长高一小截。两周后就开始孕育花苞了,碧绿色的叶包裹着小小的白色花苞。颤颤巍巍就要开了。

“像是我的坏心眼一般。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来骗人。”白小南伸出圆珠笔戳了戳那株花的茎秆,自言自语。

和陈静茹认识已经有超过十年了吧,在两个人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是一起玩儿的同伴了。可是有些东西,随着成长一点点开始变化。

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和住在楼上的陈静茹用绳子吊着的小篮子传递作业与心情了呢?渐渐讨厌这样长大的陈静茹,她越来越漂亮,功课也好,说话也渐渐刻薄。只有白小南知道,每一天晚上,相隔一层天花板的那间房子里,传来的一阵阵摔摔打打的声音。

听说,陈静茹的父亲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进门了。她也曾看见陈静茹的母亲深夜披头散发哭喊着冲出家属楼。

明明背后藏着那么多阴影,为什么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在大家面前做出完好无损的样子呢?明明,说是好朋友,又为什么,将一切都藏得密不透风?如果不可以分享秘密,分享悲伤,分享苦痛的话,那算什么朋友?

讨厌陈静茹,讨厌,这样不坦诚的她,也讨厌,这样不坦诚的自己。

白色的花苞,渐渐展开了,是铃兰,吊钟样的花瓣轻薄透明如蝉翼。

学校里的一些事也改变了。

白小南听说有高年级的女生在放学路上堵了陈静茹。还打了她。

白小南听到有人在传陈静茹家里的事情,听说她的父母已经离婚了,很多人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

白小南听说陈静茹因为这次测验没有考好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训了一顿。

她还听说,陈静茹课间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公共厕所的隔间哭泣,不知道是谁将她的书包扔到了楼下面。

与此同时她开始做噩梦。

她梦到自己跑去偷偷跟那位在初三横行霸道的学姐说陈静茹在背后说学姐的坏话,所以学姐才会在放学的时候堵她。

她梦到自己在同桌的耳边小声说,陈静茹啊,她家天天吵架,吵死了,害我晚上都睡不好,听说她父母感情特别糟都快离婚了呢。

她还梦到,自己在考试前偷偷撕掉了陈静茹的笔记。所以才没办法好好复习。

她还在梦里看到,是她,趁着中午放学后教室没有人的时间,将陈静茹的书包狠狠的从二楼扔了下去。

她梦到哭泣的陈静茹,她看见自己站在陈静茹旁边大声的喊你活该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可是她忘不了,陈静茹抬头看她时,那双哭泣的眼睛。

梦境里的白小南恶毒的像个巫婆,这不是她想要的,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第二天她醒来之后,就将那只花盆连带着漂亮的铃兰扔到了路口的垃圾箱。可是,当她到了教室之后,却在抽屉里,摸到了那个冰冷的花盆。

白小南快要疯掉了。看到陈静茹无精打采的背影时,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凶手。

3·黑猫王后做不到的事

没办法忍受的。

连一周都没有过去,白小南就受不了了,噩梦与愧疚一直在折磨着她,她带着已经盛放的花,再一次回到了那间占卜店。

讨厌完美的陈静茹,但是更讨厌,用这样卑鄙手段的自己。

“本店售出的东西,可是概不退货的哦。”店主用温柔中带着谴责的眼神看着她。

“不,我不需要退回代价,我只想取消我的愿望。”白小南解释着。

“代价你已经付过了,而铃兰,花期只有15天,看着还很漂亮,可惜,开不了多久了。”女店主用指尖轻轻的抚摸着脆弱的花瓣。“为什么呢?明明是自己的愿望,为什么又想要收回?”

“我并不想伤害她,我只是想让我们之间回到从前而已。”白小南突然间很想哭,想回到从前,两个人无话不谈,手牵手一起在阳光下奔跑的那些时光,原本只是简单的期盼,什么时候开始被恨意蒙蔽了呢?她不讨厌陈静茹,她讨厌的,只是被排挤出朋友的生活之外的感觉。

女店主轻轻叹息,“真是没办法呢,你们这些人类,总是希望借助捷径来实现愿望。可是,黑猫王后的力量本来就是黑暗的啊,怎么可能会实现任何温暖美好的心愿?再简单的心意也会被扭曲,然后变成梦魇,作为它生存的食物。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靠自己的努力来实现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误解了。”

“可是……”白小南说不出话来。

“这株花就放在这里吧,花期结束的时候,你的噩梦就会结束了,幸好,你的心愿很微小,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谢谢您。”她转身要离开之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回过头问女店主,“陈静茹的愿望是什么?是她介绍我来的,她一定之前就许下了愿望。”

“她啊,”女店主轻轻的笑,“那个时候,她的愿望,是希望已经失去完整家庭的自己,不要再失去你这个朋友。真是奇怪不是么?明明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偏偏要问黑猫王后。”女店主用白皙纤长的手指为黑猫王后顺毛。那只猫眯起了琥珀色的双眼,不知为何看上去竟然非常凶狠。白小南落荒而逃。

4·如果可以后悔。

阴暗的占卜店里,女巫将盛开的铃兰自花盆中连根拔起。放在了黑猫王后的面前。

黑猫王后轻轻的喵呜着,将白色的花瓣嚼碎吞下。

这一次,是“嫉妒”与“误解”。不,或许还有“逃避”,人类的情感,真是诡异而又美丽。少女的稚嫩的情感,是最好的养分。会让您成长到什么程度呢?真是让人期待啊,我的王后。

安柔眯着眼,轻轻抚摸着黑猫的脊椎骨。而这个时候,已经回家的白小南,却收到了陈静茹失踪的消息。

“真是作孽哦。”她听到自己的父母在嘀咕,“两口子天天不是吵就是打,这么大个孩子,跑丢了都不晓得是在哪里。”

“南南还和她女儿是同学呢,南南你晓得那孩子会跑哪儿么?”

会去哪儿呢?是哪里呢?白小南飞快的想着,会是迦南街吗?陈静茹,会傻到再一次依靠许愿来解决问题吗?不,这是我害的,如果我没有故意整她的话,她不会离家出走的,是我的错,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背叛了她。

白小南再也忍不住,转身飞奔出院子,她要去找陈静茹回来。妈妈在背后喊什么也没有听到。夜幕中的迦南街空空荡荡,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冲进雾气弥漫的街道。占卜店已经关门,她拼命砸门,惊得门前猫风铃一阵叮咚乱响。

安柔打开了门。

“你知道我的朋友在哪里吗?”

“陈静茹么,她没有来过这里。不过……”安柔故意拖长了语调,“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去能带给自己支撑的地方吧。你,好好想一想那是哪里。”她将白小南推到了门外。

白小南漫无目的的沿着整个旧城区的街道乱走。

可以带来支撑的地方,会是哪里呢?是小学时参与汇演的旧剧院,是初中的时候经常一起牵手去逛的杂货街,还是……

不,一定不会错的,一定是那个地方。她转身便跑向了北门老街。

少女坐在安国寺门口的石凳上哭泣。白小南一步一步走向她。

“陈静茹。是你么?”

“小南,你怎么来了?”最狼狈的样子被友人看到,这一刻陈静茹竟然一脸慌乱。

“真是累死了啊,找你找了这么久,”白小南转身看着安国寺红色的朱漆大门,“我记得的,四年前我们小学毕业那一年一起在这里许愿,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到现在居然都还记得,那个时候真是傻的可爱,可是,我说过的那些话,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我爸妈也曾经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可是后来还是分开了。”陈静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那又怎样呢?陈静茹,前一阵子我觉得我很讨厌你,我没办法原谅你的自以为是与骄傲,我以为我们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当你难过的时候,我还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白小南无奈的看着陈静茹,“我想,这个世界上,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一定是很深的羁绊吧。比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但无论多么亲近,总是有合不来的时候,然而,朋友就是朋友,没有那么容易就一拍两散。”

“我想夫妻也是一样吧,舌头和牙齿都有打架的时候,两个人相处久了,一定也会生出许多厌恶,他们一定不是真的想失去彼此的。和你父母好好谈谈吧,家人毕竟是家人,不该这样轻率的拆散,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白小南转身看着陈静茹,伸出了自己的手,“还有,陈静茹,你要原谅我,虽然有些时候我会做出一些让你讨厌的事情,有些时候,我也会讨厌你,但是,我依然想和你做朋友,一辈子。可以吗?”

陈静茹抬头看着白小南,破涕为笑。

“好,一辈子。”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白小南的掌心。

“哎,小南,如果以后你发现我有隐瞒你的事情,你会不会生气啊?”

“隐瞒?”是说在黑猫王后那里许愿的事情吗?傻瓜,那只猫是不靠谱的,真正挽回友谊的,是我们两个人看重彼此的心意。她不在意的挥挥手,“嘛,算了啊,两个人之间总是要有秘密的啊,如果被我发现了,等我生气了你就走着瞧吧。”她故作凶狠的嘟起了嘴巴。

月色下,两个少女手牵着手打闹着走过深夜的小巷。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巷子围墙的屋檐上,黑猫王后轻巧的踩过几排碎砖,蹲在屋顶,轻轻的打了个哈欠。琥珀色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们的身影。

“什么嘛,安柔也真是的,明明说了不喜欢管人类的闲事了,还要打发我来盯着两个小姑娘的安全。”它转头看了看月亮,满足的喵呜了一声。

嘛,那个家伙,其实还是满温柔的么。

看到陈静茹和白小南回到那个小小的院落之后,黑猫王后灵活的转身,很快,敏捷的身影消失在了迦南街的浓雾中。

占卜店的猫风铃,在夜色中轻轻摇曳。

你,想要许愿吗?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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