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恩爱夫妻遇劫难
有对夫妻,男的叫秦天,女的叫华玉敏,加上儿子磊磊,一家三口生活得很平淡。然而,灾难却不期而至。
有一天,华玉敏让秦天陪自己到医院检查身体。本来,两人就目前的收入状况,有个小病小灾是根本不敢进医院的,可华玉敏有个便利条件,她的一个同学在中心医院B超室工作,可以背着医院为她免费检查。华玉敏检查完后,想起秦天前些日子老是说右小肚子疼,就老着脸皮让同学也给他检查一下,要知道,现在做一个“彩超”要一百多呢,这光不沾白不沾。做完以后,同学说你们两口子身体都不错。华玉敏的这个同学是男的,秦天就有点吃醋,人家白给他检查他还不领情,说,我说嘛,我的身体跟牛似的,根本没必要检查,瞎耽误功夫。
晚上,同学却打来一个电话,先问秦天在不在家,华玉敏说不在,同学就说:“明天你最好带秦天再来医院全面复查一下。”华玉敏握话筒的手当时就抖了,紧张地问:“怎么回事?”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我怀疑他得了肝癌。”冷汗当即就从华玉敏头上冒了出来,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大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说到后一句,声音已变成了哭腔。同学说:“你先别慌,最好能说服他来医院到各个科都检查一下,不是当然最好,是的话也可以趁早治疗……”后面的话华玉敏一句话没有听进去,大脑里煮饺子似的混乱成一团,眼泪已流了一脸,。
秦天回来,见华玉敏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上泪痕斑斑,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
华玉敏思前想后,要说服秦天到医院去检查,只有实话实说,否则打死他也不舍得花钱汪医院里扔。见秦天问起,就说:“刚才刘伟来电话了,让咱们明天还去次医院。”
“去干什么?”秦天说完,看着妻子的脸色,他的心一紧,脸色就变了,“玉敏,你的病没事吧?”
华玉敏忍不住一把抱住丈夫,把脸靠在丈夫胸膛上,泪水滂沱而下,她哭泣着说:“秦天,我没事,是你……你的肝……”
秦天挣脱开她的搂抱,瞪大眼睛,跟听到天方夜谭似的,愣了半晌,笑道:“我?我更没事,就我这身体,绝对没事,他肯定是搞错了。”他安慰华玉敏,“别听刘伟那小子胡说,他是巴不得我有事,好接我的班。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检查,坚决不上这小子的当。”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华玉敏哪里还能笑出来,她说:“秦天,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听我的,明天再就去检查。”秦天看着妻子认真的脸色,还想笑,嘴撇了撇,终究没有笑出来。因为,这时候,他感到右小腹一阵钻心的疼痛,冷汗不由涔涔而下。
当天晚上,华玉敏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迷糊过去,醒来一睁眼,发现秦天已不在身边。她不由心中一阵气苦:“秦天呀秦天,你真的不要命了吗?”她赶紧爬起来,胡乱洗了把脸,出门骑着自行车赶往火车站货运场找秦天。
华玉敏与秦天本来都是在棉纺厂工作,去年,厂子不景气,一多半工人下了岗,因为两人是双职工,就下了一个,华玉敏被照顾留在厂里上班。秦天下岗后,已经换了好几个工作,上个月,他到火车站货运场当了装卸工。这活儿很对秦天的脾气,来活了就拼命干,没活了就吹牛皮睡大觉,爱干啥干啥,没人管。秦天的身体棒,一膀子力气,别看四十多了,一般小青年掰手腕都掰不过他。而且收入也可以,比起以前在厂里上班强多了,他常得意地说,早知道这样,我早下岗了,何必在那里受那么多年窝囊气。
华玉敏来到货运站,按照门卫的指点,她找到一个货场。十几个汉子正在那里卸麻袋,华玉敏一眼看到了秦天。秦天光着膀子,身上冒着腾腾热气,肩上扛着两个麻袋,一溜小跑,阳光下,他脸上的汗水闪闪发光。华玉敏心中酸楚,叫了一声:“秦天!”
秦天看见妻子,咧开大嘴笑了笑,喊道:“你等一会儿,卸完这车货我就回去。”
当天下午,华玉敏陪同秦天来到医院,刘伟为他们找到了最好的医生,经检查确诊,秦天患的是肝癌。医生要求马上住院。
2、“把我的肝移给他”
住院押金需要先交五千元。华玉敏回到家,取了存折,刚要出门去银行,秦天突然挡在门前拦住她,说:“把存折放下,这笔钱是留给磊磊上大学用的,无论如何不能动。”
这张存折是两人所有的积蓄,刚刚够儿子读四年大学的费用。华玉敏说:“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治你的病要紧。”
秦天上前一步蛮横地夺过存折:“不行,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到时候儿子没有钱上学怎么办?你如果动这笔钱,我宁愿死也不去住院。”
华玉敏看着秦天,知道多说也没有用,叹了口气,说那好,我到厂里找领导想想办法,你虽然下了岗,可还算咱厂里的职工。
华玉敏理直气壮地来到厂里。厂长一听她要借钱,脸立刻就成了苦菜花。按道理,这种事找医疗保险处就可以了,可是,厂里连工人工资都保证不了,已经两年没有为大家交医疗保险了,人家保险处根本不管。厂长现在一听说工人病了脑袋就大,他愁眉苦脸地对华玉敏说:“厂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是没有钱,我看这么办,救人要紧,你们个人先把钱垫上,过后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报销。”
华玉敏知道这话根本没有影儿,她没有别的咒念,只好扑通跪下了,“厂长,求你救救我们家秦天吧。”
厂长叹口气,忙把华玉敏扶起来。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咬咬牙,“妈的,只能这样了,厂里还有几台闲置的设备,我联系一下处理掉,先把住院费解决了再说。”旁边的副厂长提醒他说:“不能卖呀,那是固定资产,谁也不敢动。”
厂长一瞪眼:“我知道,人命管天,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下午,华玉敏就拿到了卖设备的五千块钱,厂长把钱交给她时说:“现在厂子能做的只能这么多了,有困难就自己想办法克服吧。”华玉敏知道厂长的难处,接过钱时眼睛里湿漉漉的。
按华玉敏的意思,拿到钱后马上去住院。秦天却要求拖两天,因为明天是星期天,儿子磊磊要回来。磊磊在市一中读书,学校抓得紧,毕业班的学生只准星期天下午回家一次。秦天说:“我得病的事情一定要瞒住磊磊,现在是复习的关键时期,千万别让他受到影响。”
他叹了口气,问妻子,“玉敏,你说我能亲眼看到他考上大学吗?”
华玉敏头一次听秦天说出这么悲观的话,忙说:“能,当然能。你不但能看着他考上大学,还能看到他大学毕业、娶媳妇、为我们生孙子。”
秦天摇摇头,“我知道,我这病,这次住进医院,恐怕就出不来了。”
华玉敏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扑到秦天的怀里,“不,你一定要出来,为了我,为了磊磊,你一定不能松劲呀。”
第二天中午,儿子回来了。一进门,看到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欢呼一声,手也不洗,扑到桌子边就大吃起来,边吃边兴奋地问:“爸、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咋做这么多好菜?”
夫妻俩爱怜地看着儿子,华玉敏竭力平静地说:“你爸爸又找到一份好工作,从明天开始,就要住到单位去了。”
磊磊问:“那可要祝贺爸爸,爸,你是不是也星期天回来呀?”
“不一定,磊磊,我不在家,你可要听妈妈的话,星期天下午也不能玩,要抓紧时间复习。”秦天说。
磊磊自信地说:“你们就放宽心吧,你儿子就是现在不复习,也绝对能考上个好大学,给你增光添彩。”说着,就去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了体育频道,聚精会神看起球赛来。
夫妻俩无可奈何地对看一眼,秦天说:“臭小子,不要大意呀。”
整整一下午,秦天陪在儿子身边,儿子看电视,他不错眼珠地看儿子。儿子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抗议道:“老爸,不兴这样监视人家,你没毛病吧?”华玉敏在旁边听了,吓了一跳,怕儿子觉察出什么,忙把秦天拉到里屋。一进屋,秦天就流泪了,“玉敏,我舍不得儿子呀。”
第二天早晨,送走儿子后,秦天住进了中心医院。
负责为秦天治疗的医生姓赵。赵医生四十多岁,经验丰富,是医院治疗肝胆疾病的权威。入院第二天,华玉敏通过同学刘伟,将赵医生请到饭店吃了一顿饭。赵医生已经仔细分析了秦天的情况,他告诉华玉敏,由于发现及时,病灶面积小,而且癌细胞尚未扩散到身体其他地方去,现在最理想的治疗方案就是进行肝脏移植。华玉敏陡然生出希望,忙说:“那就赶快移植吧。”
赵医生摇摇头,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有合适的肝脏移植,当然可以马上动手术。可是现在的尸供肝体太少了,在我们市,需要做肝脏移植的病人就有数十例,大家只能等待着。”
华玉敏心中凉下来,急忙问:“那就没有别的办法?”
“有,还可以进行活体移植,就是说有人愿意捐献自己的肝脏,将肝脏的一半移植给病人。”
华玉敏想也没想,说:“那就把我的肝移给他。”
赵医生诧异地看看她,说:“当然可以,不过,这种手术首先要求供体和受体两个人肝脏的情况相匹配,而且这种手术很复杂,危险性很高,你要慎重考虑。”
华玉敏说不用考虑,我的肝我自己做得了主。
回到医院,华玉敏就把要进行肝移植的事情跟丈夫说了,秦天一听,反应激烈:“我不干,那肯定要花很多钱,咱移植不起。再说,移植了也不能保证好,我不去白挨刀子。”
华玉敏怔怔地看着丈夫,一字一字地道:“你如果想让我死在你前面,你可以不同意。”秦天看看她的脸色,还得再说,华玉敏不容他开口,说:“钱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然而,经过化验,华玉敏的肝脏情况与秦天的根本不符,不能进行移植。华玉敏失望不已,赵医生安慰她说:“现在我们对病人进行药物治疗,争取控制病症,然后会尽力帮你们寻找合适的尸肝供体。不过,你心中得有数,这种手术费用极其昂贵。”
华玉敏说:“只要能治好病,花多少钱我都愿意。我现在就去准备钱。”
3、钱啊钱
家里唯一的一个存折握在秦天手里,华玉敏只有跑回娘家借钱。她家里的情况不是太好,父母的退休金本来就不高,还要补贴失业的弟弟一家,生活也是捉襟见肘。一回家,父母就向她诉苦,说你弟弟是如何不争气,家里的钱都被他两口子一点一点抠去了。华玉敏见是这样,本不想再提秦天的事,可想想医院里的秦天,咬咬牙,还是红着脸说出了借钱的意思。父母一听女婿得了肝癌,一时都呆了,随即母女俩哭作了一团。父亲进了里屋,一会儿,拿了张存单出来塞到女儿手里,眼睛红红地说:“敏敏,家里就这么多了,不够的话我再想?ò锬憬琛!被衩粢惶薜酶琢恕8改傅睦嵋不┗┑摹?
从娘家出来后,华玉敏又坐车赶到乡下的婆婆家。她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果然,在地里刨了一辈子土坷垃的公公听儿媳说完,嗞嗞啦啦地蹲在门槛上抽了一袋旱烟,才愁眉苦脸地说:“家里现在没有几个子儿。小华,你别着急,过两天我就给你送钱去。”
华玉敏不想让老人为难,“爹,没钱就算了,我另外想办法。”
整整一个星期,华玉敏南跑北颠地借遍了所有的亲戚,借到的钱加起来步到两万,她知道,这远远不够。夜里,华玉敏睡不着觉,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钱、钱、钱,想来想去,她还是想到棉纺厂。棉纺厂干了二十多年,她心里已经不自觉地把厂子当成了自己的娘家,自己的依靠。
华玉敏一进厂办公室,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里面热火朝天,几个要债的正围着厂长在交涉,威胁再不还钱就要把厂长绑走。厂长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没钱就是没钱,绑了我也是没钱。我们外面也有不少帐要不回来,你们谁有本事就去要来,全归你们。”厂长一抬头,看见华玉敏进来,马上明白了她的来意,对那几个人说:“别说你们了,你们看,我们厂的工人等着钱救命呢,我都拿不出来。”
几个人就都回头看着华玉敏。华玉敏知道今天没什么希望,扭头刚要走,一个债主突然说:“咦,这不是华玉敏吗?”
华玉敏看了那人一眼,并不认识,回头仍要走。那人却满脸堆欢地追上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刘石根,阿根呀,当年我来厂里干临时工,你还教过我学档车。不记得了?”
华玉敏缓缓摇摇头,时间隔得那么远,她真的记不得对方是谁了。她礼貌地笑笑,转身要走。就是这一笑,让阿根不由直了眼,因为从她的笑容里,阿根依稀从这个憔悴的女人脸上找到了当年她笑若灿花的影子,他心中一激动,忙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认真地说:“如果需要我帮忙,请打我的电话。”
华玉敏接过名片,看也没看,随手装在口袋里。
星期天,因为下午磊磊要回家,华玉敏早早从医院出来,到菜市场买了儿子爱吃的几样菜,看到有新鲜的大虾,她犹豫了一会儿,想到正是该给儿子补充营养的时候,咬咬牙,买了半斤。在宿舍楼前,她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公公正等在那儿。
进了家,公公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到桌子上,说:“我给你们凑了八千块钱。”
华玉敏打开纸包,里面有零有整,诧异道:“爸,你从哪儿弄的?”
公公说:“我把牛卖了,又卖了圈里的猪和羊,门口的那几棵秋树也卖了,还和亲戚们借了一些。”华玉敏眼窝一热,泪水忍不住又落下来,公公操劳一生,到老了不但没享上福,还跟着受这牵累,门前那几棵树可是老人的棺材本儿呀。
公公只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到医院跟儿子见了一面,然后就回去了。临走,他对儿媳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也别难为了自己,不管秦天能不能治好,那都是他的命,咱们尽力就行了。”
为这话,公公走后,华玉敏回到家又一个人摸了半天眼泪。后来,儿子磊磊就回来了。一进门,看到妈妈眼圈红红的,磊磊问道:“妈,你怎么哭了?和爸爸吵架了?”
华玉敏慌忙背过身,揉着眼说:“没有,我的眼里进去了个沙子。你爸爸现在工作忙,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磊磊半信半疑,将妈妈的身子扳过来,很严肃地说:“妈妈,我现在可不是小孩了,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瞒着我呀。”
华玉敏强笑道:“当然不会,你长成大小伙子了,若真有事妈妈还得要你帮忙呢。好了,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大虾。”
在儿子吃饭的时候,华玉敏突然做出决定,得把秦天得病的事情告诉儿子,因为过几天自己就要将房子卖掉,儿子迟早要知道真相,他已经长大了,相信有承受能力了。公公带来的钱虽然微不足道,却让华玉敏有了主意:公公把棺材本都卖了,自己还有啥舍不得的呢?她就想到了自己住的这所房子。前两年参加房改,自己花了两万块买下了房子的全权,现在也可以上市交易了,虽说旧了点,怎么也能值七万八万的吧。她想,有了这些钱,秦天就可以进行肝移植了。
卖房子这种大事想瞒也瞒不住,得跟儿子透透气,华玉敏就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跟儿子说:“磊磊,告诉你件事,你爸爸并没有去上班,他是得病住院了。”
磊磊吃了一惊,脸都白了,“什么病?”
“肝病。”华玉敏不敢告诉他是肝癌,“需要做手术,手术费挺贵的。儿子,你现在大了,妈妈需要你帮我度过这个难关。”
磊磊抓住妈妈的手,“妈妈,你要我怎么做?”
“我想把房子卖掉,那样的话,咱们就不能在这里住了,你能理解妈妈吗?”
儿子使劲点点头,然后哭了,他感觉到了爸爸病情的严重,问:“妈妈,爸爸不会……”
华玉敏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会,你爸爸一定会康复的。”
磊磊吃不下饭了,他找到一个方便兜,把碗里的大虾倒进去,说要去医院看爸爸。华玉敏劝住了他:“你爸爸不想让你知道他得病的事,怕你分心影响高考,现在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省得他一着急,加重病情。”磊磊说:“我去只看几眼就成。”华玉敏没办法,就让他跟自己来到医院,偷偷趴在门缝上看了几眼病床上的爸爸。华玉敏怕丈夫发觉,赶紧让他回去,磊磊哭了,说:“妈妈,我不想考大学了。”华玉敏一怔,随即勃然大怒:“磊磊,你该知道你爸爸对你的期望,他都病成这样,那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他宁愿死也不让动给你攒的上大学的学费。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你对得起他吗?”说着,眼泪都气出来了。
磊磊低下了头,嘟囔着说:“我不是想回来帮你么。”华玉敏冷静下来,柔声说:“好孩子,家里的事你以后就不用管了,你的任务就是专心学习。考上大学,就是帮你妈妈的忙。”
儿子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4、卖房风波
时间又过了两周。
华玉敏每天都要到赵医生那儿打听有没有肝源,她心里清楚,这种手术做的越早效果越好,拖得时间越长,希望就越渺茫。虽然医生在竭力控制秦天肝上癌细胞的扩展,但病灶面积还在悄悄地、不可阻挡的增大。她忧心如焚,每天早晨在见到赵医生之前,都要祷告会有好消息等着她,然而,迎接她的只有一次次失望。
华玉敏每天还在“跑钱”。如今这社会,都说这样难、那样难,现在华玉敏的体会是:借钱最难,尤其是像自己这样的穷人借钱更是难上加难。其实朋友们也大多是穷朋友,不少人下了岗,每天还在为一日三餐奔波,自顾不暇,谁还有钱借给她呢。房子倒是卖得很顺利,如今房价飞涨,普通老百姓承受不起,这些相对便宜的二手楼房很抢手。那天,买主上门看过房后,很满意,当场就要华玉敏带上房产证去办过户手续。两人来到房产交易所,却碰了壁,因为房产证上写得是秦天的名字。华玉敏低声下气地央求说:“我爱人正在医院里住院,不能亲自来办。我是他的妻子,卖房子是为她凑钱治病,你看,结婚证、身份证我都带来了,您们就给办了吧。”人家听了,倒是很同情她,就让他回去带着秦天亲笔写的委托书来办手续。
华玉敏一听就傻了,秦天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卖房子的。华玉敏思量了半天,还真被她想出了一个主意。
她马上来到医院,见了丈夫后,吞吞吐吐地说:“秦天,商议你一件事。”
秦天奇怪地看着她:“什么事,怎么你还跟我这么客气?”
华玉敏难以启齿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才下了决心,说:“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秦天更纳闷了,急道:“你倒是快说呀。”
华玉敏这才说:“我想把咱家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我的或是磊磊的。”说完后,她不敢看秦天。
秦天一阵默然,不用问,他也能猜出妻子的意思,不由又是伤感又是失望,心说其实就是不改名字,我死了后房子也是你的,难道别人还会来跟你抢跟你夺?你都着什么急呀?
华玉敏见他不做声,红着脸说:“你不同意就算了。我只是怕你的父母……”
秦天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不客气地说:“我的父母不回来抢你的房子,你愿意改就改吧,爱改成谁的名字就改成谁的名字。”
华玉敏见他答应,顿时满脸喜色,马上从包里掏出纸笔,塞到秦天手里,说:“我都写好了,你签上名字就行。”秦天接过来一看,纸上大意是:本人自愿将名下房产交给妻子华玉敏全权处置。看来,妻子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秦天看了妻子一眼,眼神是那样陌生、无奈,然后低头快速地签上了名字。写完后,顿觉全身无力,他闭上眼睛,心情糟糕到极点。
华玉敏收好纸条,看到丈夫难过的样子,心中酸楚,几欲掉泪。有一瞬间,她几乎想跟丈夫说明真相,最后强自忍住,暗说,秦天,你一定要原谅我。
有了秦天这张亲笔签名的授权书,第二天,华玉敏很顺利地跟买主草签了转让房产的合同,双方商定,华玉敏要在两日之内腾出房子,并办好房产过户手续,然后双方一手交房,一手交钱。不得违约。
两日后的下午,买主如约来到华玉敏家里,见房子已经腾空,就将一包钞票递给华玉敏,“请你点一下,正好八万元。”华玉敏接过钱,认真地点完,默默地取出房产证,就要交给对方。
就在此时,“砰”一声响,大门被撞开了,秦天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他一把从惊呆了的华玉敏手里抢过房产证,吼道:“玉敏,房子不能卖!”
原来,那天华玉敏从医院离开后,秦天越想越不对劲,妻子一向通情达理,怎么会忽然间变得这样势利呢?她把房子要去要干什么呢?他想来想去,就留了个心眼,恰好,今天下午,有个邻居到医院看他,谈话间,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玉敏把房子卖掉了没有?”
邻居毫无防范,以为他已经知道,就说:“听说已经卖了,今天下午要办交接。”
秦天一听,一阵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竟晕了过去,吓得邻居赶忙拼命喊医生,等醒过来后,秦天爬起来就要回家。医生、护士自然拦住不让,秦天双手抱拳:“求你们让我回去一趟,我妻子为了给我治病,正在家里卖房子,我没有别的,就剩下这所房子留给她了,卖了房子,她以后怎么过呀?!一定不能卖呀。”一个大男人,说到这里,眼里已白花花一片。
在场的医生、护士见到此情此境,无不唏嘘,赵医生说:“好吧,我就违一回规,你快去快回,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谢!”秦天感激地说了一声,病号服都来不及换,穿着就上了街,破天荒的,他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快,人命关天!”他心里想,若是妻子已经把房子卖了,他真的不想活了。
幸好,他及时赶到了,手里握着房产证,一直提在心口的那口气一松,秦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吁吁直喘。
买主不高兴了,问他:“你是哪里的来横插一杠子?”秦天一瞪眼,说:“这是我的家,怎么了?”买主只好找华玉敏:“怎么说好的事情又变卦了?这不是哄我玩吗?”
华玉敏连说对不起,你放心,定了的事保证不会变的,麻烦你先到外边等一下,我做通他的工作。买主哼一声,气呼呼地出去了。华玉敏来到秦天跟前,埋怨道:“你咋来了?”
秦天说:“玉敏,房子不能卖!你是不是想逼着我去死?”
华玉敏心中委屈,眼窝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卖房子,可是……”
秦天接过话茬,说:“给我治病是不是?告诉你,我不治了!我不能为了多活几天,让你和儿子下半辈子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华玉敏何尝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她一把抱住秦天,泪如倾盆:“秦天,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我不要房子,我只要一个有你、有儿子的,完完整整的家。”夫妻俩哭作一团。邻居们都被惊动了,跑过来看热闹,看到这种场面,男人们红了眼,女人们则跟着哭起来。
哭着哭着,趁秦天不备,华玉敏突然从秦天手里抢过房产证,站起来,将证藏在身后,说:“对不起了秦天,我一定要卖房子。”
秦天慢慢站起来,无奈地看着妻子,苦笑着说:“你想卖就卖吧。”他转过身子,恋恋不舍地看着房子的四壁,“让我最后看几眼我们的家吧。”然后,他挨个房间看起来,先卧室,后客厅,再厨房……最后,在大家的默默的注视下,他来到了阳台,靠在栏杆上,目光痴痴地看着楼下,久久不动。华玉敏最先醒悟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大叫:“秦天,你快回来!”
秦天转回身,一脸苦涩的笑容,他深情地看着妻子,说:“我不想死,我还想看着磊磊考上大学,可是如果你坚持卖房子,我只好……”他向空中探出身子。
“不要,秦天!”华玉敏大叫,她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哭道,“不卖房子,你让我怎么办呀?”
秦天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强求不来的,玉敏,咱们认命吧,别为我做这些无谓的牺牲了。”
那个买主挤到人群前面,连连摇着手,一脸惊悸地说:“老兄,房子我不要了,白给也不要了。求你别做傻事,对了,违约金我也不要你们的。”
这时候,楼下传来一声惊叫:“爸!”秦天低头去看,就见儿子磊磊跳下自行车,拼?卣凶攀郑藓暗溃骸鞍职郑阏馐歉墒裁囱剑俊痹矗诶谥澜裉煜挛缫唤臃孔樱氐靥友Щ乩矗幌氲秸每吹秸庖荒唬诺盟拥糇孕谐担⒎枰谎迳下ダ础?
秦天张开双臂,泪眼朦胧地迎候着儿子,磊磊扑过来,抱住他,哭道:“爸爸,你干什么,你不管我和妈妈了?”秦天心如刀绞一般,“磊磊,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妈呀。”
华玉敏看着两人,泪水成串落在她手里的那本房产证上。
当天晚上,秦天没有回医院,磊磊也没有回学校。华玉敏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完了这顿饭。饭桌上大家都很开心,谁也没有提起刚发生的那件扫兴的事,磊磊不住地说一些学校里的笑话,秦天也绞尽脑汁地挑些高兴的事来说,可是,对于这个家庭,值得高兴的事并不多,秦天就兴致勃勃地憧憬未来,说,将来磊磊考上名牌大学,读硕士、博士,结婚、生子,到时候我天天带着小孙子逛街、钓鱼,去学画画,学钢琴……磊磊说,你可不准打我儿子啊。
华玉敏笑眯眯地听着两人胡说八道,一转头,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吃完饭,华玉敏怕秦天太过劳累,让他回卧室躺下休息,儿子却跟到卧室,缠着秦天说话,说到很晚也不走。华玉敏怕耽误了他明天上课,最后硬把他撵回到自己房间去睡觉。
儿子走后,秦天流泪了,“玉敏,要是我们一家永远能这样在一起该多好呀。”
华玉敏心中无比酸楚,安慰他说:“会的,一定会的。”
夫妻俩人搂抱着躺下了,暗影里,华玉敏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半夜,华玉敏醒来,见儿子房间还亮着灯,以为他又忘了关灯,就蹑手蹑脚过去给他关灯,没想到,儿子还没有睡,看见妈妈,他坐起来,轻声问:“妈妈,你告诉我实话,我爸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华玉敏在儿子床边坐下,看着儿子唇上扎出的那一圈淡黑的绒毛,心想,儿子大了,该承受的应该让他去承受了,就说:“你爸得的是癌,肝癌。”
儿子呆了,嘴唇颤抖起来,泪水无声的滑落,“妈妈,爸……爸他还有救吗?”
华玉敏说:“有,可以进行肝移植,医生说了,现在癌细胞还没有扩散,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肝源,你爸一定有救。磊磊,你放心,你爸爸是个好人,老天一定会保佑他的。”
儿子看看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5、请让我来帮助你
房子是不能卖了,可是手术的钱还必须得准备。华玉敏徒劳地奔波了几天,无奈之下,她又来到了棉纺厂。几日不来,棉纺厂又是另外一番情况:大院里几乎看不到人影,车间、仓库的大门上都贴了法院的封条。看大门地说,现在厂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被封了,厂子已经进入破产程序。
华玉敏来到办公室,这里倒是很热闹,人来人往,是市里的人正在查账。
厂长也在,苦着脸,呆呆的不知正在想什么。看到华玉敏,挥手把她叫到跟前:“小华,你来得正好,不然的话我还得去找你。”
华玉敏一喜:“厂长,厂里有钱了?”
厂长苦笑一下:“有钱就好了。”他冲那些人努努嘴,大声说,“上次我私自卖设备的事情他们还要追查呢。”
华玉敏心凉了,“对不起,让你受连累了。”
厂长说:“没事,反正都到这步田地了,我也不在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递过来,“你卖房子为秦天做手术的事大家都听说了,都很着急,回来后,我们号召大伙为你捐了款。连咱厂一些多年未露过面的职工都回厂为你捐了款,一共一万二千八百五十六元,你点点看。”
华玉敏大吃一惊,看着那袋钱,烫手似的不敢接,“大家都很困难,我……”
厂长拉起她的手,把塑料袋塞到她手里,“都到这地步了,你还客气啥?这点钱虽然管不上大用,可这是大伙的一片心意呀。一人有难,大家支援,这是咱们厂的传统。唉——还是厂子好呀,都怪我,把厂子搞成这个样子。”厂子自责地揪着头发,“我该死呀!”
华玉敏不知该怎样安慰他才好,想着大伙们的好,禁不住又湿了眼眶。
华玉敏走的时候,厂长把她送到大门口,华玉敏让他回去,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华玉敏说:“厂长,你有话就直说吧。”
厂长下了决心:“小华,我知道如果要做肝移植的话,这点钱是杯水车薪,你记不记得上次见到的那个刘石根刘老板?”
华玉敏想了想,“是不是阿根呀?”
“对,就是他。”厂长说,“前几天他还来过厂里,跟我谈起了你,他也知道你现在面临的困难,对你很同情,让我转告你如果有困难可以去找他。小华,阿根现在混得不错,如果你没有别的办法,不妨找他去借钱。不过……”
华玉敏想起那天阿根看自己的眼神,猜到了“不过”后面的意思。
果然,厂长说:“阿根这个人很花的,我看他对你……你要小心点。”
华玉敏点点头:“谢谢厂长,你也替我谢谢他,不过,我不会去找他的。”
厂长站在大门口,看着华玉敏远去的沉重的背影,想起当年那个腰肢柔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深深叹了一口气……
过了两天,华玉敏忽然得到一个好消息:有人自愿要捐肝给秦天。
当赵医生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时,华玉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这个人是谁呀?”
赵医生说:“根据捐献者的意愿,我们必须为他保密。这几天,我们会对捐肝者的身体进行检查,如果各项指标都跟病人吻合的话,我建议立即做移植手续。”
华玉敏喜极而泣,不住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赵医生又说:“虽然捐肝者自愿供肝,你们可以省去一大笔费用,但是活体肝脏移植手术难度极高,非常非常复杂,我们准备请大医院的专家来做,所以你要有思想准备,费用……”
华玉敏明白了,问:“大概需要多少钱?”
赵医生说:“参考以前的此类手术,你先准备十万元吧。”
华玉敏傻了,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天文数字。赵医生问,有困难吗?华玉敏一咬牙:“你们尽管准备手术,钱砸锅卖铁我一定凑到。对了,请你们先不要告诉我丈夫费用的事情。”
回到病房,华玉敏高兴地告诉秦天,终于找到肝源了,马上就要为你做移植手术。秦天担心地问:“那需要很多钱吧?”华玉敏轻松地说:“你放心好了,厂里为咱们捐的钱就足够用了。”
秦天摇摇头,“我还是不想做。”“为什么?”“我怕从手术台上下不来,再也见不到你和磊磊了。”“你放心吧,赵医生说了,手术很简单,不出十几天,保证你有活蹦乱跳的。”
劝慰好了秦天,华玉敏匆匆回到家里,坐在了梳妆镜前。梳妆镜上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擦去灰尘,里面映出一张憔悴而陌生的脸,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坐到镜前来了,比起上次,眼角的皱纹密了,脸色也更黄了。她散开头发,几根白发就清晰的出现在镜子中,她自嘲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拔掉它们。
华玉敏涂了唇,描了眉,敷了粉,完了对着镜子笑了笑,镜中的自己确实年轻了不少,可以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年的那份自信了。
华玉敏从衣服兜里找出了那张名片,犹豫了一会儿,右手拿起了电话。
电话通了,那边在问:“哪一位?怎么不说话呀?”
华玉敏沉默着,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边传来一声惊呼:“华玉敏,是不是你呀?这个电话我等了很久了,真的是你吗?”
华玉敏呼出一口气,“刘老板,我想马上见你一面。”
半个小时后,华玉敏赶到了四通大酒店。阿根已提前到了,看到华玉敏,呵呵笑着迎上来,拉开椅子请她坐下,恭维道:“玉敏,你的风采不减当年,看到你,令我不禁又想起了我在棉纺厂的那段日子。”
华玉敏脸一红,躲开他火辣辣的目光,低声道:“不行,已经老了。”
阿根认真地说:“不老,正合适,照我看,比起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你更有女人味道。”他在华玉敏身旁坐下,感叹道:“当年,我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有机会和你这样的美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现在我不是在做梦吧?”
华玉敏头低得更低了,没有应声,阿根继续自说自话的表白:“你不会知道,你在我心中会有什么地位。我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一个土包子,第一眼看到你,就惊为天人,而且你当了我的师傅,手把手地教我挡车,从那时起,你就在我心里扎了根,我觉得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这么说吧,你就是我的女神、偶像,以至于后来我找对象、找情人,都是以你的样子为标准,我碰上的女人,只要长得有三分像你,我都要拼命追求到手。可是,她们谁也替代不了你。”
华玉敏听他说的这么肉麻,脸红到了脖子根,有几分害怕,也微微有几分欢喜。她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刻骨铭心的喜欢自己,而自己对对方却一点没有印象。想来那时候自己是厂里的公主,骄傲得很,眼睛里哪里会看得到一个小小的临时工?
“那时候,我也从没想过我这份感情有一天还能亲口向你说出来,你高高在上,天上的天鹅一样,而我,不折不扣的烂蛤蟆。”阿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华玉敏的右手,目光炙热,“玉敏,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华玉敏吓了一跳,急忙缩手,却被对方抓得紧紧的,她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就不挣了,任他握着,她低声道:“刘老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阿根说:“玉敏,我就是需要一个帮你的机会。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不就是需要钱吗?你说个数。还有,你别叫我老板,叫我阿根好了。”
华玉敏说:“我想借十万块钱。”
阿根闻听,松开了华玉敏的手。华玉敏心里着急,暗暗后悔自己说多了,骂自己:你以为你是黄花闺女,值那么多钱吗?她试探地说:“没那么多,少点也行。”
阿根却说:“我知道你借钱是为救你丈夫秦天的命,秦天我也认识他,当初觉得你们来还是天生的一对,我可以借给你这笔钱,不过……”
华玉敏知道“不过”二字后面是什么,她低下头,强忍住屈辱的泪水,低声说:“只要你能帮我救秦天的命,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阿根看着她,摇了摇头,说:“玉敏,你误会我了。我刘石根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你放心,我虽然喜欢你,却绝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我借给你这十万块钱是有条件的,第一,秦天的病如果好了当然最好,这些钱由他来还我,他可以给我打工,慢慢还。”
华玉敏一听,十分感激,知道对方是一片好意,这样一来,秦天病好后,就不愁找不到工作了。
“第二,就含着我的一点私心,我说的话你别不爱听,万一手术失败,秦天不在了,这些钱就由你来还,你也可以到我的公司打工。最主要的一点,到时候如果你考虑再婚的话,请给我一次机会。我刘石根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乙锰谜淖非竽恪D憧丛趺囱俊?
华玉敏还有什么说的,她站起来,深深给阿根鞠了一躬,泣不成声地说:“谢谢你,阿根,你是一个好人,我和秦天会一辈子感谢你。”
阿根端起一杯酒,嬉皮笑脸道:“能为我的偶像尽绵薄之力,是本人的荣幸。谢谢你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来,咱俩干一杯,尽管我非常希望将来我有机会追求你,但我还是要祝你的丈夫能够早日康复。一句话,我希望你幸福。”
华玉敏举起酒杯,感激的泪水和着酒水,一饮而尽。
6、幸福满怀:咱们一起撑起这个家
钱交齐了,肝源也有了,万事俱备,就等着动手术了。
华玉敏心里不踏实,她又封了个两千块钱的红包,偷偷摸摸送到赵医生办公室。赵医生看了看,又推回来,华玉敏以为他是嫌少,又要掏钱,赵医生却摁住她的手,说:“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收过红包。可是今天如果收了你的钱,我心里会一辈子得不到安宁,因为我对不起那个自愿捐献肝脏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华玉敏恳求说:“我能不能见这个恩人一面?”
赵医生说:“你不要着急,手术前一定会让你见到的。”
手术前一天的下午,秦天要被提前转移到封闭病房。磊磊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没等华玉敏打电话叫,自己出现在病房门口。看到儿子,秦天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儿子,我正要找你,这次爸爸要是光荣了,以后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呀。”磊磊扑在爸爸床前,握住爸爸的手,“爸,你一定没事的,将来,你还要负责看我的儿子呢。”
护士进来催促秦天转移病房。一家人就要分开了,华玉敏和磊磊把秦天送到封闭病房门口,最后时刻,秦天紧紧攥住妻子的手,嘱咐说:“玉敏,对不起,这些年我没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我走以后,你要是再嫁,第一个条件是他必须对你好,第二就是要有钱。千万别再找像我这样的穷人了……”
华玉敏一直强装笑脸,现在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纷飞,她拼命摇晃秦天的身子,哭道:“秦天,我要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病房的门关上了,磊磊扶着妈妈在那里站了很久,后来,赵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将他们叫到了办公室。进屋后,他先让华玉敏在秦天的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然后又拿出一张手术同意书,“这张也需要你签字。”华玉敏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竟是磊磊,她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赵医生对华玉敏说:“你不是一直想见到那个捐肝的人吗?现在可以了。”
华玉敏急忙问:“他在哪里?”
赵医生一指磊磊,说:“捐肝的人就是你们的儿子。”
华玉敏瞪大眼睛,迷茫地看看儿子,又看看赵医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赵医生说:“前不久他找到我,要求为父亲移植肝脏。我们经过周密研究,初步认为是可行的。在国外,这种亲体之间的肝脏器官移植病例有很多,成功率也很高。在我们国内,也有不少成功病例,不过,都是父亲捐给儿子或兄弟姐妹之间的移植,这种由儿子为父亲捐肝,还是头一例。你们的儿子怕你们反对,一直瞒着你们。”
华玉敏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跳起来,语无伦次地叫道:“不行,绝对不行,我绝不同意。要移植就移植我的,千万别动我的儿子呀。”
磊磊抱住激动的妈妈,“妈,你放心,我没事的,不信,你可以问赵医生。”
赵医生说:“从理论上讲是这样的,肝脏的再生能力很强,正常人割去一部分肝脏后,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代偿性再生,不会影响到生命和正常生活,但是手术总是有危险的,有它的不可预计性,你们要考虑清楚。”
华玉敏坚持反对,流着泪说:“磊磊,妈妈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你爸已经这样了,你要是再有个……我可怎么活呀?”
“妈妈,我爸爸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没有合适的肝源,我们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死去。现在只有我,他的儿子才能救他。妈妈,你们俩给了我生命,现在需要我的时候,我怎能坐视不管呢?妈妈,你就同意吧,求你了。”说着,磊磊跪在了华玉敏的身前,恳切地望着她。
华玉敏心乱如麻,只能一个劲地拼命摇头。
磊磊说:“即使你坚持不同意,这个手术我也做定了。妈妈,我已经十八周岁了,有权决定我自己的事情。”
“磊磊,你就要参加高考了呀。别忘了,考上大学是爸爸对你的期望。”
“高考今年不考明年我还可以参加,可是爸爸我只有一个。”
华玉敏怔怔地看着满脸决意的儿子,儿子大了,懂事了。她心如刀绞,猛地抱住儿子,失声痛哭起来。
儿子为她擦去眼泪,“妈妈,坚强点,咱们一起支撑起这个家,一定会好起来的。”
华玉敏拥着儿子,一时间,悲伤渐去,竟觉幸福满怀。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听说秦天今天要动手术,父母、亲人来了,朋友们来了,棉纺厂的工友们来了,厂长来了,阿根来了……还有一群学生,他们是磊磊的同学,在紧张的高考冲刺阶段,他们也来了,来为他们的好同学祝福。
秦天先被推进了手术室,实施了麻醉。十几分钟后,手术室又进来一群人,昏昏沉沉中,秦天感觉到眼前晃动着的一张脸有些熟悉,他迷迷糊糊的想,咦,儿子咋也进来了呢?他叫了一声:“磊磊。”就失去了知觉。
磊磊凝视着爸爸的脸,轻声说:“爸爸,愿我们好运,明天见。”他轻轻贴了贴爸爸的面颊,然后爬上手术床,平静地对医生说:“开始吧。”
手术开始了……
手术室外,华玉敏树一样的伫立在那儿,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她在等着,等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