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龚家只是这次反腐行动的一部分,事实上,还有更多官员外戚,仗着亲戚有人当官,利用这种关系做背景,打压同行商业,无视国法,圈地占地,仍旧买卖土地,欺负难民,勒索国人,霸占民宅,强抢民女……
所幸时间尚短,只有大半年的时间而已,但如果不加以制约,继续让官员和外戚、贵族子弟们猖狂下去,数年过去,国法就失效了。
这种行为,会导致贵族和平民的矛盾升级,阶级对立,分化严重,民不聊生,最后演变成农民风暴,起义不断,遍地响应,推翻政权。
辰凌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尽管贪官在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人有私心,对于权势和财富、女色,最难抗拒,道德、法律、精神支柱都不可缺少,才能尽可能遏止一些,不至于涂害朝廷。
这一次,燕王下了打狠心,彻底要处罚一些害群之马,因此调动王城御林军封锁城池,巡逻军加了数倍,一些贵族区和商贾区都设了关卡,以防贵族家丁反抗,也防止一些刁民,趁机起哄打杂,扰乱秩序。
一个时辰过去,一些贵族区府邸内,贵胄们哭着、喊着、骂着,围观的市人们却笑着、品着、指点着,时不时便有故做惊讶的尖叫:“哟!大人吐血了,吐了好几斗啊。”
“活该啊,自作自受,平日里没少欺负人呢!”
“快看!大夫人昏倒了!二夫人晕厥了,三夫人抓狂了……”
“守寡才好呢!”
一些国人,对于那些府邸贵胄们,都充满一种厌恶,素日里,可被没少欺压,如今被朝廷政治,剥夺了权力,让他们太解恨了,尤其是他们赖以为非作歹、无人敢动的权位,一朝被革职了,失去了虎牙,人们也就不怕他们了。
如此三两日,何家、郭家、梁家等等,什么京城三少,凶恶十虎,都被抓了起来,还有一些黑势力、地痞无赖,也被抓起来不少,朝廷要杀鸡儆猴了。
国人终于知道了朝廷的手段和魄力,热血激昂,曾经被燕人压制的血性,终于都点燃了,不再是贫燕的消极与僵化,也不是六百年不变法的固步自封,转而,一种新燕的势头在萌芽滋生,人人都觉得燕国在前进,而且前途将一片光明,因为,国法至高无上,真正地保护所有合法国人。
数日后,六尺坊街又恢复了一片清冷,不过这清冷却与寻常时日的清冷不同。
寻常日子,六尺坊透着一种尊贵的幽静,绿树浓荫,行人寥寥,偶有驷马高车辚辚驶过,这长街石板便更添了几份天国韵味儿。
可如今却是一片肃杀,长风过巷,但闻军兵沉重的脚步,车马封存,行人绝迹,偶有深深庭院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夜半哭声,这六尺坊便成了一片尊贵而又凄凉的坟墓。
最热闹的莫过于京城太学院,学院内儒家、墨家、法家、纵横家、名家的代表人物,围绕这次朝廷举动和国法条规又进行了一次大辩论,虽然这些不同家的名士们,来到太学院任教,担任祭酒老师,每个学院,单独授课,分别传授学生不同的理念,但是,一旦社会有了热门现象和事件,互不相让,总会辩论一番。
儒家祭酒老师们,仍以‘克从周礼’为基本论调,强调周礼深入人心,乃是夏商周以来,最为完善的礼制,燕国应该以周礼为基础,不应大刀阔斧改变旧制,更不该加刑士大夫和贵族、官员,这等于违背祖制,对他们这些企图要进入仕途的士子来说,等于一把刀悬在了脑袋上,随时都有被斩刑的危险。
而法家的祭酒老师却以‘礼法’并重,强调礼仪,但更要遵守法制,歌颂燕国朝廷的做法,即使清除毒瘤,把违法的人,不论官职大小都抓起来,按国法处置,可深入人心。
墨家、纵横家、名家的祭酒们,这次都支持法家的论点,因为素日里,他们也没少见到街道上,贵族子弟为非作歹的事情,敢怒不敢言,难匡正义,如今,朝廷雷厉风行,扫出祸根,自然让大家解恨。
刑部司衙和纪检部司衙风风火火,忙碌起来,都逐一立案,负责抓捕,查找证据,虽然这个部门刚成立,人员不足,但是淳于臻主管的锦衫卫,早在一年前就布置眼线,一年里掌握了不少证据,今时需用,正好拿来用上,效率很快,一些大案件就告破了。
案件有了眉目和证据,就开始移交审法院,根据国法,一丝不苟地审判案情,如果换做以前,没有人敢对这些贵族子弟真正审判,但是眼下时局使然,背后有燕王在旁观注视,没有人敢以公谋私,网开一面。
与此相对立的,却是有一些元老贵胄们,或是亲戚被抓,或是族中公子被抓,甚至有亲儿子下狱,即便没有祸及三族,放过了家人,但是这些贵胄们仍不死心,觉得这是在打他们的脸,不论如何咽不下去这口气,加上亲戚被抓之后,家属不断上门哭求,让他们搭救,难以袖手旁观了。
襄平城,东郊,一处豪宅内。
门外停着不少马车,非富即贵,门庭若市,赶来聚集,商讨对策。
“仲孙大人,您是燕国老一辈中贵胄族内的翘首了,就说句话吧,如何化解这次危机?”
“是啊,仲孙大人,您与郭隗大人乃是同僚,当年没少辅佐先王,如今你退位让贤了,但是您的威望还在,这次朝廷大动干戈,燕王年轻气盛,听从了一些变法激进派的怂恿,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要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不是毁灭祖制吗,试问以后谁还要争着抢着做贵族?而且贵族的颜面和地位下降,日后如何能凌驾那些贱民头上?”
“燕王和激进派这么做,可是在毁燕国根基啊,这可不是他燕王一人的诸侯国,而是咱们祖辈辅佐燕公打拼下来的,就这样任他折腾,捣毁祖制,决不允许。”
“那些被关押的,可都是咱们的亲戚,如何真的任由处置,咱们贵族的颜面,可就保不住了。”
十多位大臣官员、元老贵族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愤愤不平,满腔恨意,怒斥着这次朝廷的雷霆行动。
仲孙隶七旬的年纪,与郭隗当年同为燕易王的左膀右臂,只是他体弱多病,因此早退下来,但是在贵胄元老中,却很有话语权,人老成精,他捋着胡须,考虑着贵族的得失,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族,以及旧势力被打压太过厉害,于是晒笑道:“既然激进派怂恿燕王对付贵族,咱们就要对激进派动手,把朝廷局势搅乱,让君上顾此失彼,不能展开。”
“你们速去查一些乐毅、剧辛、苏秦等人,素日里有没有贪赃枉法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就从他们的亲戚朋友下手,一起拉下水,看他们如何搭救,只有他们敢破开一道口子,咱们这边,危机自然就解了,如果燕王真的处置了乐毅等人的亲戚,一定也会惹起新贵的不满,到时候,丢车保帅,即使牺牲掉现在那些入狱者,却能阻挡变法的持续,咱们也胜了,新法告破,日后想搭救入狱的家族子弟,还不易如反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