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福通如陷入泥潭的猛虎,四处都是数之不尽的魏军,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他带着一百多亲兵,一阵突围,随着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他感到了一股寒冷感觉。
前营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厮杀声,显示着还有一些卫卒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可是他已经无法援救、指挥了,阵型一散,皆各自为战,本来要破坏先锋营,却被反切断,演变成就地围歼战。
但是他不能死,也不想死在这,不是因为惧怕战死,而是他想到雄关内,有他数万部将,雄关后面,一马平川的卫国沃土,卫国的子民,数百年传承在那里,怎么能让魏军的铁蹄把山河踏碎?
卫福通大吼着,尽管手臂酸麻,但手中大戟仍凶猛如飞,连挑落数十拦截他的骑兵和周围的步兵,只带着十多人冲出了营地。
但是后面又有数百大魏甲士冲了上来,他的亲兵铁卫们,都杀红了眼儿,转身迎挡上去,一边大喊着:“将军快走!”
这十多名铁卫,要以死断后,挡住追出来的魏卒,给将军卫福通逃走的空隙。
那气血老迈,鬓角苍白的老将军,此刻虎目含泪,叹息一声,无奈策马离去,如离弦之箭,不敢多耽搁了,赶紧回到雄关,再寻思他法继续阻抗魏军攻关。
星夜之下,策骑飞奔,战马粗气喘息着,越来越剧烈,卫福通有些不解,伸手在马身上一摸,热乎乎的,再一看手,全是鲜血,原来坐骑早已中箭,又被魏军甲士的长戈划破肚囊。
离着扇堤关还有五里的时候,战马支撑不住,忽然摔趴在地,卫福通滚落马下。
“青风!”卫福通摔倒在地,急忙爬过去,搂住了坐骑青鬃马,跟随了镇守边关十多年的战马,感情极深,他已经没有了子嗣和家人,唯有这片战马,一直相伴,就如同亲人一般。
青鬃马腹部和股臀都在流血,吐着白沫,已经昏昏欲死,支撑不住了。
卫福通涌起一种伤悲,听着战马的哀鸣,心中涌起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之感。
他等着坐骑咽气,起身撩着袍裾,一手持着大戟,向山坡奔去,原本绕过这个山地,就能看到扇堤关了,四五里的距离,不知为何,他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不安,快速登上了山坡顶,遥望雄关,大惊失色。
此时扇堤关内,火光冲天,隐隐传来厮杀声和惨叫声、兵器交击声,使得卫福通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僵住了,手足冰凉,内心绝望。
显然,雄关告破了,没有他在关内坐镇,一旦有魏军杀入,夜中袭关,根本无法阻挡,任谁都无法回天了。
“为什么?”
卫福通本要袭击魏营,大破敌军,收拾军中士气,可是到头来,魏军将计就计,反将他一军,趁他不在,攻克了雄关。
就在这时,四周山林涌出一波人马,围拢上来,火把瞬间点燃,亮出了他们的衣甲和旌旗,都是红衣战甲的魏军将士,在山坡下,堵住了他的去路,早有伏兵在此等候他。
当啷!
卫福通松开了手中的大戟,站在原地,望着漆黑如墨的苍穹,一阵无力感和挫败感,兵败了,如此的彻底。
这一刻,使得卫福通对魏军主帅辰凌的用兵,感到一丝佩服,浑身凉意寒冷,魏国有这等年轻帅才,能统领十万大军,屡出奇招,难怪能大破秦军,连他自己,都不知如何败的!
“此子乃名将之材啊!”卫福通轻叹一声,随即眼中释放出一种浓浓的恨意:“即使名将又如何,自古世间不许英雄见白头,名将不是死在疆场,就是死在王庭,死在自己人手里,它日的下场,未必如我这般!”
卫福通仰头哈哈大笑,看着山坡下魏卒不断靠近,他脸色闪过一丝诀别,毅然拔出了腰间宝剑,自刎脖颈,鲜血迸出,当场气绝而亡。
英雄白发,凄凉落幕,只不过像这样的老将军,在战国太多了,一场战争中,将军难免阵前亡,连史家笔下也不能尽数记载。
夜空下,雄关仍在厮杀,在这漫天的火海中,精锐的大魏骑兵,端着长枪长戈,仿佛奔腾的洪流,疯狂涌入各条街道,砍杀屯留驻守的卫卒。
也有些裨将,见大势已去,立即开了后城关门,逃走了,军心已无,战势不再,军人就不是军人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战斗声音渐渐平息,魏军开始清理战场,扑火救人。
东方大白,先锋军、右翼军兵临城下,扇堤关正冒着一缕缕黑烟和白气,到处是烧焦的味道,死尸遍地,烧没了人形,血腥之气扑鼻,令人闻之作呕。
杨匡义、夏世雄、徐泰等将军碰了面,交谈几句,对于这次破关,都感到惊奇不定,内心皆觉得,主帅辰凌用兵,似乎诡道多变,兵无常势,暗计连出,有时候,连他们这些将军,都云里雾里,不知为何取得如此大的胜利。
“五国盟军伐秦时,辰将军奔袭栎阳,伏杀秦王,惊动列国,名声大噪,我还以为运气使然,阴谋算计终是小道儿,未必真有统军之材,想不到,是我看走眼了。”
“是啊,虽然我等表面恭敬,心中都多有不服气,觉得他年轻爵高,未必真能带兵打仗,做将不等于能做帅,这次,用兵跟戏法般,破了卫国南部第一大关。”
“从此卫国南部,一马平川,就在咱们魏军的铁骑和重甲下,横扫过去。”
“哈哈哈,三路大军,其它两路都在鏖战,损失不小,唯独咱们,战功既大,伤亡最低,一场大捷,干得漂亮啊!”
诸将谈笑风生,对于大帅辰凌,都开始有些由衷佩服了。
半个时辰后,中军赶至,主帅辰凌、副帅周淮英,还有一干谋臣、裨将,来到了城关下,杨匡义、夏世雄等人上前抱拳行礼,迎接大帅。
辰凌从战马上,跳落下来,仰望着高峻巍峨的雄关,终于到手了,为此付出了一万五千将士的性命,刨除受伤的数千人,整个大军,就剩下八万了,不过经过这番磨练,数万新军也被锤炼了一番,接下来伐卫之战,调兵遣将,临阵对战,就更顺畅一些了。
“入关!”辰凌一声令下,右路魏军开始正式接受扇堤关,打开卫国南部的大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