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天亮的很早,迎面吹来的清风凉爽宜人,混杂着泥土和花草的香味,让人有一种舒开怀抱,接受大自然的美好感觉。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出了大梁城,郊外农林水田,稻谷遍野,许多百姓正忙着收割,打粮秋收,一片农田忙碌的景象。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为,我艺黍稷。我黍与与,我稷翼翼。我仓既盈,我廪维亿……”
一些农田妇人唱着诗经中的小颂,表达对丰收年的兴奋,安于现状的满足,歌声悠扬,充满了地方的口哩语,大魏之风。
辰凌与甄岩儿同乘一车,在二十四铁卫的保护下,一大早辚辚驰出都城,途经稻田,过河堤石桥,来到城外二十里的一片逢泽分支大湖。
大梁城外,水域发达,北枕黄河,有著名四水围绕而过,使这片土地肥沃,按照风水堪舆之术,灵气遇风则起,遇水则止,因此魏国一带,水域成网,湖泊无数,人杰地灵,战国名士十之五六都从这里走出去,堪为中原之核心地段。
在车内,甄岩儿一句话都未说,只是挑着车帘静静地看着农田的景象,看着那些为农田忙碌奔波的百姓,朴实无华,却充满生活气息,活在阳光下,没有勾心斗角,平凡简单的幸福。
辰时左右,车抵达了湖泊岸堤,早就有侍卫雇好了船舫,有丫鬟添置了酒水和菜肴,都是自己旗下烟雨楼的酒菜。
辰凌先下了车,对着侍女和铁卫们道:“你们到一边露宿休息,准备烧烤做饭,下午回城。”
“喏!”铁卫们拱手一礼,识趣地离开了。
等侍卫和丫鬟们走远,甄岩儿才盈盈下了车,没有功力在身,不再像以往嗖地一闪,就蹿出车外,此刻就像一位寻常少女们,弯折身子,在辰凌伸手搭一把的帮助下,下了蓬车。
“咱们上船吧。”辰凌试探问道。
“嗯!”甄岩淡淡一句,比往常浑身带刺要好多了。
甄岩儿今日穿到淡青色绸衫、绣银色丝线花纹的长裙,浓黑如墨的秀发上挽,只在黑亮润泽的桃心髻上,插了一支碧玉簪子,此外再无装饰,整个人却晶莹剔透,更衬得脸色晶莹,肤光如雪,仿佛一轮明月。
她步履本就轻盈,这一款款迈步,如同飘于烟波之上,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女子的性情和美感,活灵活现于眼前。
辰凌有些不习惯这种转变,女修罗变成女佳人了,立即在前引路,两人上了船舫的甲板,辰凌让甄岩儿坐入舫厢内,但后者摇了摇头,站立在船头,迎着湖风,吹起她纤腰上地丝带,如欲凌风飞起。
辰凌拿起木橹,划动湖水,船舫渐渐离岸,破开湖面的波纹,驶入烟波浩渺、宽阔无垠的湖泊中。
湖水清澈,水雾渐散,远处青山小丘,湖边的垂柳已经越来越远,山丘显得有些朦胧。
甄岩儿这时坐在了甲板边,脱下靴子,把晶莹雪白的玉足放入湖水中,感受着湖水的清凉,放松的惬意,从未体现过,特别身边还有一位男子相随,更是平生没有过的事。
她的玉足,不断撩拨清澈的湖水洒在碧绿的荷叶上,湖水流溢,渐渐形成一颗颗小水珠,船舫轻轻前行,密密麻麻的荷叶菱花受水力排挤,自动地分开,让小船荡漾而过。
蓦然,一条受惊的大鲤鱼翩然跃出水面,在甄岩的眼皮子底下划出一个弧形,然后‘嘭’的一声,又砸入湖水里,溅起一片浪花。
甄岩吓了一跳,还以为刺客行刺,轻拍着胸口,缓松着情绪,辰凌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时候,杀人不眨眼的女修罗,也变得如此胆小,可爱动人了?”辰凌心中感慨着她前后的变化。
甄岩儿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些小女子的神态,有失往日的凌厉之风,但她却很享受这种感觉,出奇地没有喝斥对方,只是白了他一眼,神情极为动人。
玉人浓墨青丝在额前有些微微凌乱,晶莹剔透的水珠沾在了她白皙娇美的脸颊上,仿佛从肤肌里渗出来的一般。
辰凌看着有些意动,难言的一种美感,想到三月底四月初时,曾与洛才女在此泛舟,也不知佳人在齐国境况如何?有没有想起我呢?
想到此处,诗兴大发,轻念道:“毕竟逢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
甄岩听他开口赋诗,心头一荡,神色有些雀跃,默默跟着念了一遍,脸色沉了下来,她也不傻,虽然平时舞剑打拳,不通笔墨,但是聪明伶俐,悟性极高,否则也不会如此年纪轻轻,修炼到七阶武者的先天境。
诗中明显六月与四月的对比,四月那时光景,正是他与洛语嫣湖中荡舟游玩,自己潜伏在水中行刺,险些得手,最后被他喊出了那个墨家圣女,打了她一掌,落入水内,受了一丝内伤,修养一个多月才缓过来。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甄岩气就不打一出来,心忖:好啊辰凌,今日出来陪我荡舟,你还想着你个大才女,当日我还挨了一掌,这不是成心气人吗?
辰凌转首看了她一眼,这时的甄岩儿还哪里有娴熟少女的影子?一副气势凌然,怒火中烧,随时火山爆发的征兆,他及时醒悟,开口道:“甄姑娘,想到你我自不打不相识,一路结交下来,恍如梦中,到了今天,真的有些不舍……”
甄岩儿听着听着,脸色稍转过来,气消了不少,心忖:哼,还算你会说话!要不然,姑奶奶非把你踢下水不可!
辰凌见她眉梢眼角,怒容收敛,暗暗松口气,老虎不发威,也不能当成病猫,这说话也得注意场合,小妮子性情不定,可别捅娄子了,好不容易才有点女子举止样。
这时船舫划出足够远了,辰凌放下橹杆,讪讪道:“甄姑娘,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没有美酒佳肴相伴,来,咱们进舱内喝上几杯如何?”
甄岩儿嗯了一声,她平时是不喝酒的,因为身为杀手,时刻保持警惕,滴酒不沾,就是为了静心敛欲,保持澄明,继续增进功力,今日不同,马上要与辰凌分开,而且人生的轨迹发生了变化,想到辰凌那日与洛语嫣喝酒谈情,亲昵相拥的场景,身子不禁有些发颤,极力保持着淡定,轻盈起身,挪着玉足走入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