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有影子,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自己的内心里。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那个所谓的影子甚至比我们本身的自己来得更加真实,因为影子必须暴露在阳光下才能显示出来,暴露在强烈光线下的时候,我们平时对自己的掩饰都显得过分的苍白和无力,那个时候,阳光下那个长长的黑色的影子才是我们内心深处最真的写照——浪人码头。
“嗯”静是这样回应我的请求的,然后她抿了一口可乐,润了润喉咙,又开始给我讲述那个关于他和她的故事。
铃和他第一次分手了,虽然很痛苦不过却另有一种解脱的快意。和他在一起的确很快乐,可是铃却看不到未来。他和她的幸福属于过去和现在,可是不属于未来。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成为两条分开的平行线——铃的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虽然痛苦,虽然不舍,铃还是选择了离开。然后把那段短短的回忆压在了心里,像一颗长在胸口的痣,只有当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悄悄的把它翻出来看着它落泪。
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的话,在时间的流逝下,再深再疼的伤口也会痊愈的一天。铃会渐渐的淡忘掉那个人,过着一种本该属于她的平静生活。
可是好像上天总是不希望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似的,它给他安排了一个妹妹,他的妹妹比他小10岁,却和铃同龄。大概是因为年岁相仿的缘故吧,她一直都不接受铃这个名义上的“嫂子”。当铃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妹妹很看不惯铃,总是试着在她和他之间找茬,不希望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甚至在铃和他约会的时候,她会故意把自己弄到生病住院,好让他去照顾她而放弃和铃的约会。
他的妹妹就是这么一个人,大胆妄为不拘小节,感觉和坐在我对面的静有那么一点相像的地方。当然,我没敢把这个话说出来,我不傻。
可是,真正当铃和他分手了之后,他的那个活宝妹妹却突然之间发现生活少了一点什么似的,突然觉得空空的。他们两个从小都不在父母身边,她跟着哥哥在外地漂泊着长大。铃可能是她接触时间最长,接触程度最亲密的一个同龄人了。所以在她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把铃当作了自己的嫂子,自己的姐姐。可是她却并不确定她哥哥对铃的想法,所以她不敢在心理承认这一点。她继续阻碍着铃和他的约会,她继续像铃向小孩子一样撒娇,她对铃的任性是向对哥哥撒娇一样的那种任性,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当铃和他分手之后,她突然发现她自己的生活空了,她哥哥的生活也空了。她甚至能看到晚上哥哥拿着和铃的合影在哭泣。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铃对于他哥哥的存在并不像是其他那些露水情缘一样的肤浅;铃对于她的存在也并不只是哥哥的又一个女朋友这么简单。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他们兄妹俩生活的一个重心,一个支撑。而在突然间这个支撑移开了,所以他们都失去了重心。
她当然怪她的哥哥,怪他的花心而伤害了铃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但同时,她也对铃和哥哥的和好有着自己的一些想法:既然彼此还爱着对方,那就没有不在一起的理由。
静说到了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故意等待着我的点评一样。
“爱着对方,就一定能在一起吗?”我重复着她的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对啊,你会不会觉得很幼稚?”她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到。
“我没有资格说这是一个幼稚的想法,因为我根本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什么样才是正确的。不过如果需要我评价一下的话,我会说这个想法不够可观吧。”我不知道她问我的目的,所以努力把回答构造的四平八稳。
静用很怪的眼神瞟了我一眼,没有理睬我的回答,继续讲述下去了。
她想让他们和好,她想让铃继续当她哥哥的女朋友,当她的嫂子,她喜欢铃。
所以她又病了。
她这次病的很厉害,至少是看起来病的很厉害。大概是从小就喜欢装病逃学的原因,她装的很专业:呕吐,发烧,头晕,腹泻……各种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要挂了的征兆她一个没落下。
然后她打电话给铃了。
铃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当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虽然很惊讶,可是还是礼貌的保持了问候。
“你最近怎么样了?”
“咳咳咳,姐姐,我病了!”她装的很凄凉的样子,就差没有放一首小白菜地里黄,三两岁没了娘来烘托气氛。
“啊?!什么病,严重吗?”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感觉很难受,全身上下都痛的要死。我现在在医院观察。我好想你啊,姐姐!”
事实证明了,拙劣的手段却往往能收到奇效。所以在下午的时候,铃来到了她住院的病房,并又一次看到了她和他。
出乎意料的,一个月没有联系的他们竟没有想象中的难堪和尴尬。
他看着她乖巧的站在门口,笑了:“你来了。”
“嗯,我来了。”
那天他们照顾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她装病装的很到位,一会咳嗽需要拍痰,一会又口干想吃水果。他们轮换着照顾她,满足她各种合理不合理的需求。在忙碌中度过了本来会有一些尴尬的时光。
到了晚上,铃要回家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他要送她,铃不让。
“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她吧。我明天还会过来的。”铃试图找一个让他难以拒绝的借口。
而这个时候,她很适时的睡着了。呼吸绵长,神态安详。
他笑了,“她都睡了,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你吧。”
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来着,可是还是没有说。
于是,在这个晚上,他又一次牵上了她的手。
静讲到了这里,还特意的停了一下,彷佛是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让我有一个回味的时间。而我也不得不承认静的确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她的讲述前后铺垫照应的很好,同时配合上她抑扬顿挫和女孩子特有的清脆嗓音,听她讲故事应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只是,不能是这个故事。
因为这个故事是关于铃的,而另一个主角不是我。从静开始讲述这个故事开始,我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来迎接一场不是那么舒爽的洗礼。可是我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和铃的这个故事本身对我的冲击。
17岁和27岁的恋爱,本身就超出了那个时候的我的认知。我感激的看了静一眼,深呼吸了一下,抽出了一只香烟,询问的看着静。
静皱了皱没有,没有说什么,看来是默许我抽烟了。我向她点头致谢,然后点着了香烟,用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自己的整个身体,然后哑着嗓子对静说。
“请继续,我听着了。”
静笑了一下,彷佛觉得我那种故作镇定的样子很可笑。可是不管怎样,她还是继续了她的讲述。
忘记一个人难不难?在电视和言情小说里,彷佛是很简单的样子:男女主角因为种种协调不协调的原因而分手了,经过一段短短时间镇痛,所谓短短的时间视连续剧的长度而定,一般不会超过两集,电影的话不会超过20分钟。然后两人就放下过去,开始向美好的明天moveon了。
可惜生活不像电影和电视,屏幕一黑就是n年后了,所以不管爽不爽,我们还需要在生活的压力下一天一天的度过自己的人生,包括了分分合合的人生。
那天晚上他有拉上了铃的手,与其说是意外,不说铃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有和好的心理准备了。毕竟对于一个17岁的女孩来说,忘记自己一段如此美好的初恋太过残忍。铃试过,她也坚持过。可是当她冷着脸试图把过去忘却的时候,她内心深处是不是也曾经哭泣肝肠寸断呢?
所以,当他的妹妹用了一个铃不能拒绝的借口重新把他们拉到了一起的时候,铃动摇了。人的意志本身就很脆弱,阻碍我们做一些事情的原因可能就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如果要研究铃当时的想法的话,我相信就连她本人也不清楚。对于感情这个东西来说,本就不是可以用理性来衡量的。当一个人心甘情愿成为另外一个人俘虏的时候,她已经放弃了所有挣扎的机会,只希望在自己可以看见的时间内享受那份虚幻的快乐。
未来是什么?太累的她已经不想知道了。
第二天,铃和他一起出现在病房里。躺在床上的她看着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笑了,笑的很甜。她没有再叫铃姐姐。
“嫂子!”她叫的很俏皮,脸蛋红仆仆的,很可爱。
所以他笑了,铃虽然脸红,也笑了起来。
“你好点了吗?”铃的声音低的像蚊子叫。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再装病就是傻瓜了,毕竟医院的那股子消毒药水的味道也不是好闻的。所以她也很配合的说到:“我好多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哥哥,我们出院吧。”
不得不承认她的演技是一流的,连她的哥哥也没有看出她是在装病,可能是她从小到大装病的次数太多了,给人造成了一种体弱多病的感觉。
她哥哥看她这么说,也就点点头,离开病房给她办离院手续了。
她和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两个人,两种眼神,铃的眼神带着一丝迷茫而她的却带着一丝希望。
静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叹了一口气。我有点羡慕这个所谓的他了,不管怎么样,他的肩膀能承载这么多女人的心情,让她们或快乐或忧伤,这也是一种本事啊。出于雄性的动物本能,我对他的敌意更加深了。如果说开始对他的敌意是停留在对铃过去的纠葛上的话,现在的敌意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憎恶和仇视。这也许是另外一层意义的仇富心理吧。
她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了之后,很兴奋的跳下床,动作敏捷的甚至让铃吓了一跳。她拉着铃的手说:“嫂子,你们和好了吗?”
铃苦笑:“你不要这么说我好吗,我和你哥哥将来是什么样子的我们都不知道。”
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并使年龄可以衡量的,所以虽然铃和她的岁数一样,可是她明显还是一个没张开的小孩子。她撇着嘴看着铃:“姐姐”她的改口到不是因为听了铃的话,而是觉得铃的回到没有让她满意。
“姐姐”她说,“我哥哥和我都很喜欢你的。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哥哥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听见他自己在房间里看着你的照片在哭了。”她适当的加了一点小小的夸张。
那个没懂事的小女孩不懂得她这个善意的谎言对于正在黑与白之间徘徊的铃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所以当她看到铃的泪水突然之间就流了出来,然后铃就这么倒在地上抽泣的时候。她慌了手脚。连忙叫她的哥哥进来。
他急冲冲的跑进病房,看见铃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哭泣着,一贯的优雅和美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一刻的铃只是一个被幸福和痛苦笼罩着的小孩,她只能用哭泣来保护自己。
他不知道铃哭泣的原因,慌了手脚。连忙抱起了铃,想要安慰她。
突然,哭泣着的铃抱住了他,抱的很紧很紧,紧的彷佛要把两个人揉成一团。他不解,用询问的眼光寻找自己的妹妹,而那个鬼精灵却早就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
他想把铃抱到椅子上休息,可是铃却没有动。他只听到铃带着已经沙哑的哭腔在他的耳边说道:“答应我,不要再伤害我了,让我们好好的过下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