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翠宫原就是秀女选秀时临时待的地方,平日里也就是几个嬷嬷打扫了灰便是。今日,也是有人烧水做食的。
徐美姝轻手轻脚地走近厨房,厨房里现下没什么人,只听得沙壶里的水咕噜咕噜作响。若是自己在这里被烫伤了,想必会连累那些宫人。想到此处,徐美姝使劲地摇头,这样左右为难,哪里还干得了什么事儿。索性一股脑走上前,挽起了袖子。
正要提起那滚烫的水,手却一把被人拉住,“你这是要做什么?!”
徐美姝猛地回头,这人她认识,早前圣上寿辰,在长乐宫神仙殿见过。对,徐美姝突然恍然大悟,是雍亲王钟义赫。被他拉着,也无法行礼,又是被抓了现行,也无处可逃,徐美姝咬着嘴唇不答话,只在心里嘀咕,在仙乐阁遇到荣亲王,这会儿子自己在钟翠宫的小厨房也能遇到雍亲王,真是的。
钟义赫看了看四周,也不追问,先拉着徐美姝走出了小厨房。左钻右窜就将徐美姝引到了偏僻的地方,“可是不想被父皇选中?”
一句话就问进了徐美姝的心里,可无论如何也承认不得。见徐美姝依旧低头不语,钟义暄微微扬起嘴角,“那你做我的王妃可好?”
此话一出,徐美姝惊诧地抬起了头,怎么这些当王爷的竟爱做些混事、说些混话,定了神跪在当前,“还请王爷让小女回到钟翠宫。倘若王爷不愿就此罢手,小女甘愿一死。只是请王爷高抬贵手,不要让小女连累父亲。”
钟义赫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上一回在宫中相见,明明是很恰合,还以为是徐美姝对自己有意。而正巧钟义赫也喜欢徐美姝,心想着这女人迟早是自己的,“顺着这条路,你便可以回去了。一炷香后再离开。”说罢,意味悠长地看了一眼徐美姝,转身离开了。
看着钟义赫的背影,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的事儿。真真是一炷香的时间,徐美姝就当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救了自己和父亲,从地上站了起来,奇怪的事儿也都让自己遇尽了。半信半疑地看着身后的路,方才不是这样简单来的,能回去吗?看着周围无人,有人也不敢去问,只好听了话。
果然,没走多一会儿就看到了钟翠宫。徐美姝只站在宫门外,再去小厨房怕也是不行了。回头,路边的花开得正艳,就如那些秀女们。然而太盛,也是不好的,总是挡住了去路,便只有被剪去的出路。
再无话,等到午后,本是十全的把握,如今也剩下听天由命了。选秀时出些乱子也是不行的,毕竟自己的德行是关乎父亲的。
正是徐美姝心乱如麻时,便听到了自己的名讳,再乱也得平静了。跟着那些秀女们进了桂宫。原以为这次的选秀是不问出身的,可惜徐美姝已经算是在宫里混了熟脸。轩帝也是有所印象的。
就算只是出于牵制父亲的原因,徐美姝也感知自己回不去了。
轩帝正想说话,却见贵妃耳语了几句,随即轩帝挥手。李德子急步上前,“退!”
徐美姝有些怀疑,可事实就是这样。一个字更让徐美姝内心忐忑。没有再回仙乐阁,宫人领着徐美姝等一干落选的人去了皇宫偏门。
徐美姝刚踏出门,就听见了彩云的唤声:“小姐!”
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皇宫,徐美姝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又不敢松懈,没了后宫,还有王府,“彩云,你怎么会来?这些衣服。。”徐美姝原以为是自己孤身回去的。
因着徐美姝出门前说自己要完璧归赵,彩云还在为自己小姐的“智谋”而骄傲,“今早贵妃娘娘派了人来,老爷便让奴婢来了。宫里的领事姑姑还特地带着奴婢去仙乐阁收拾了小姐您的衣物。小姐,您是使了什么计呀?”
徐美姝也无暇去听其他的,只反复咕念着,贵妃娘娘。。
很多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一旦发生,阻止是无济于事。要发生的,就算事先知道也是无从有法的。每一天的第一缕阳光总是最有希望的。多少贪官污吏总是在黑夜里颤抖,多少糊涂官总是摸黑烧纸钱。
阳光让栀子花的味道更加的充盈,如蜜的香气唤醒了徐美姝的味蕾,似乎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一夜了。徐美姝随意地坐了起来,少女的稚气在这一刻展露无疑,“彩云,什么时辰了?”
彩云听到声响,端着放在门口炉子上温热的水轻车熟路的进了徐美姝的房间,“小姐,都日上三竿了。”
“啊?!”徐美姝一脸的焦虑,平日里自己要是多睡了些许时辰,父亲一定会罚自己抄写四书五经,都已经倒背如流了,再不喜欢那样的文字,“彩云,你怎么不叫我?”
看着徐美姝一脸的害怕,彩云肆无忌惮地笑着,“小姐,你也有害怕的呀!是老爷让我不用叫醒你的。还说,你若是醒了,就去书房见他。”
管家一直站在书房外,书房里都已经命人进去打扫过了。看到徐美姝而至,忙上去叮嘱,“小姐,老爷把心爱的紫砂壶都打碎了,您说话要注意。”管家全以为徐广大发雷霆是因为徐美姝落选了。
徐美姝虽不知晓原因,可父亲定不是因为落选之事。但徐美姝还是感谢地朝着管家点了点头,随即走进了书房,“爹。”
徐广原是背对着徐美姝,听到那一声,身体竟然有些颤抖,转过脸,平日里刚硬的人如今这样苍老,“我儿,爹对不起你。”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徐美姝看到父亲这样无措。静静地走到徐广身边,没有话语。和父亲的交流早就不是语言了,如果不是昨日,徐美姝还以为父亲也希望自己被选上。
“美姝,皇上圣旨已下,未被王爷贝勒看上的落选女子,将会在宫里为奴十年。”
虽说徐美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这样大的变故还是让人有些承受不起。如此说来,徐美姝是绝不会完璧归赵了,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心愿也不过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