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中含沙射影不遮不掩,秀荷只作听不明,抚着小腹柔声应道:“夫人说的实在对极,种了因就有果,现下轮不到,再过个四五年,指不定就得还回来。好在呀,我们钦差大人公正廉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二少爷若是果然被诬陷的,早晚冤情会被澄清。”
好个四五年……那四五年前不正是庚家被抄的时候么?个小妮子,如今嘴儿竟是越发厉害。
晓得自己被打脸,叶氏讪讪地扯了扯嘴角,一双杏眼睨着秀荷略微丰盈的腰身,又想起三月里把她叫去后堂问话时的清透。彼时怎样也想不到这丫头竟是旺夫的,摔摔打打,竟然孩子还能保得这样好。
叶氏想起自己没掉的小孙子,便不想继续再逗留,叫蒋妈妈去寺门外唤轿夫,道了句:“说的也是,但愿苍天有眼,不叫我那傻儿再被无情人辜负。”携老太太一并告辞。
庚武目送离去,转身解释道:“遇到镇上长辈,寒暄了几句,大人们久候。”
铎乾摇手无妨,又问方才是谁人,如何听着阴阳怪气。
阿檀忿忿地撇着小嘴:“还不就是那梅家,早先我们少奶奶在绣庄被推倒,不晓得流了多少的血,差点儿小宝都保不住了。如今他们恶人有恶报,反倒怪起我们奶奶无情来,呸。”
秀荷低声打断:“阿檀,谁人告诉的你这些,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是红姨告诉我的。他们梅家做了那么多坏事,还不允人说了。”阿檀吐着舌头,不服气。
红姨这人就是嘴快,什么事儿都瞒不住。秀荷应道:“左右后来没事,我也不想再去回忆。”
铎乾眉宇间暗然掠过一丝阴愠,方晓得秀荷手上那道疤是如何留下,向后看了李宝财一眼:“呵,那便照她们所说,‘因果有报应’罢。”
声音很低,只容一人听见。
“是。”端王的手段向来果决,李宝财憨胖的老脸打了一哆嗦,心中嘀咕,早知道就不该随他南下,油水没捞到,又接了趟活。
李宝财是个左右逢源的滑头,知道醇济王府和端王府是死对头,从来哪边都不得罪、不靠近,如今被端王拉上了船,一来二去,醇济老王爷那边晓得了风声,再想下船可就难了。
老桐睨着李宝财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心中直好笑,小老儿,攀上端王可是你福气。因见秀荷微露倦意,便躬身建议道:“眼看时辰不早,不若大人们还是打道回府,误了丫头补餐,那一张小嘴数落起来可不饶人。”呵呵笑着在前头引路,是个尽职的仆从,惯常谦和体恤,言语中总听不出情绪。
一行人见逛得已差不多,便往山下走去。
青石铺就的山道上雾气迷茫,远眺山峦叠嶂,静听鸟鸣风声,景致好不怡人。庚武叫秀荷乘坐轿子,自己陪端王在山间步行。脚夫抬着小轿吱呀吱呀,那摇来荡去,只把人催得瞌睡。
半山腰上驻足休憩,小亭外矗立着一颗老松,长得甚是玄妙,树杆呈直线,往上忽然打一个弯儿,树枝一面倒的朝向寺庙门口。
见树下插着一丛未燃尽的佛香,铎乾不由打问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