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孝廷一把玉骨小扇轻摇,携黝色袍摆悠悠然跨进屋堂,素长手指将袖面儿掂过:“哟~,早半个月还是绣女呢,这才没升几天师傅,就虐起来手下的新人?我们梅家绣庄可不教人公报私仇,你这可是在与本少爷生气?”
一股淡淡檀香扑面,秀荷抬起头看到梅孝廷一张似笑非笑的雅俊之颜,蹙起眉头道:“二东家说得哪里话。宫中娘娘们的礼服,配什么样的色,绲几层的边,搭什么样的花,是凤凰就不能是锦鸡,那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姐妹们头一回做,也都是按着那书谱上的一点点谨慎小心,不敢出一点儿差错。”
她说着话,寸步不让,眼睛也不看他。
梅孝廷睇着秀荷微颤的眼睫儿,却以为她在看那对耳环,噙着嘴角笑得潋滟:“傻瓜,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在乎,我把它送给了别人,你却又醋起。倘若怨我,且与我发作就是。她不过一个乡下来的懵懂丫头,你与她置什么气?看这可怜。”
说着把琴儿攥紧的袖面拿起来端看。
二少爷真是个心软的男儿,都不要了还这样念旧情。
琴儿委屈地红了眼眶:“徒弟愚笨,但师傅说过什么,却一直是记在心里的。明明没有错,颜色不过偏差了一点儿。师傅可是不喜二少爷送我这副耳环?……那琴儿今后不戴就是了。”想要把耳环摘下来,梨花带雨,依依不舍。
梅孝廷悠然把琴儿手背一扶:“不要理她,爷看上的女人还由不得她支使。”那眉间流情,偏把从前执念化作满目缱绻,赋予身旁新人,叫那旧人看。
秀荷都不想与他说话了,默了一默,后来便搭腕儿做了一礼:“二东家要是不说起这耳环,我还没有多在意。那偷来之物戴在身上,不晓得多少伤人,如今还回去,不仅半分不惦记,反而还落得个身家干净。活是老太太交予秀荷做的,秀荷尽了义务提醒。若是东家执意不改,他日出了什么差池,当着管事和姐妹们的面,秀荷也概不负责。”
“呜呜……”琴儿眼眶一红,晶莹盈了满眶。
一众绣女们都晓得二少爷把秀荷当冤家,不免悄声上前劝解。把一搂袖面拿过去,叫别的姐妹拆线。
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梅二微蹙眉头:“偷来之物……我母亲她这样说过你?”
秀荷却已经转过身去,忙碌自己的活儿。
那艾色缠枝儿小褂轻摇,冷冷淡淡并无旧情。琴儿又看不清到底是谁把谁不要了,“姐夫……”攥着衣角,怯懦委屈。
梅孝廷再看琴儿,眸色却又冷:“拿回来,自己改。日后她若再说甚么不高兴听的,自到后院来诉与爷听,爷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