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水街上男女老少人影阑珊,往来好生热闹。明日中秋,大街上摊儿贩儿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月饼的,抛柚子的,焖咸豆角儿的,福城人过中秋,这三样可一样不能少。
两个人在街边走,秀荷指头儿勾着手帕,忽而不知谁人把她一撞,庚武见了便将她的手牵过去。秀荷挣了挣,没挣开。成亲后庚武对她的独占愈甚了,好像要谁人都晓得自己已经是他的女人。
那时的媳妇,出门走路可都是与丈夫隔开半步慢行,当街牵着逛的必然是那热恋中的痴男恨女。她与庚武的成亲这样突然,多少年相遇陌路、见面无言,忽然一个弯腰把她扛起来,说是他庚家的女人,就认了他庚家的门。如今成了亲,倒好像比别人晚了一步开始,看一看他心就跳,看不见了又挂念。
那掌心暖热,站在他高大的阴影下总是莫名心安,他要牵,就由着他牵。
货船望北而上,要先从码头驶出江口,然后一路到达清江浦,再拐进运河道,运河上又陆陆续续地接货放货驶至燕沽头,再从燕沽头收了货往回走。燕沽头都已经到京城边上了,一趟来回须得好多天。
秀荷问庚武:“三郎可要买些干粮路上备着?”,
庚武低头看她,却问道:“昨夜可是在躲我?不喜欢和我好么,怎么才三天,忽然就不愿同我过日子了?”
“哪里是……疼呢,我今天还麻麻的。”秀荷攥着庚武的手心,后面的半句太小声,说着说着没声音了。要叫她怎么说呢?也晓得他其实是喜欢自己。
想起昨日晨间抱她在怀,怕是情迷之间把她痛怕。庚武揩着秀荷鬓间的碎发:“原以为你喜欢,你若是果然不喜,下回我不这般就是。回去后让为夫看看,看是痛在了哪里?”
“不要。你可是从前有过别的女人,不然从哪里晓得这样多?”秀荷脸儿羞得通红,松开庚武的手不答应。
傻瓜,那北方大营里一群莽匪有如猛虎,每夜睡前聊的从来都不离风月,他什么不知道?可惜彼时没有女人入他的心,连少爷时唯一一个惦记的,那时候也不喜欢自己。
如今得她为妻,自然要把所有积蓄的都疼宠于她。
庚武好笑地扳住秀荷肩膀,精致薄唇抵近她的耳畔:“你可知自己有多娇?我只怕一走许多日,你又复了从前原样,须得教你快点把我适应。”
他自幼只对她冷脸,不喜人前言笑,难得笑起来,那清隽面庞却好似云开雾澈,只看得人生气不能。
“讨厌,从前都不晓得你这样坏。”秀荷捶着小拳头打庚武。
“****的,肮脏泼才的骗吃货色!诳了老子半个月房钱,一文银子都掏不出来!”正说着,忽然一个空囊包袱甩落脚边。二人抬头看去,看到对面客栈门口两名男子被打狗一般轰出来。
“哎哟喂,轻点踢我们老爷——”叫出声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嘎瘦青年,嘴上叫轻着点踢我们老爷,腿儿却是跑得比谁人都快,倒把那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儿甩在身后吃闷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