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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晚饭过后,埃斯拉坐在凉亭下打发时间,思考着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情。但真正使她纠结的只有一点,就是舍穆兹到底会怎么说。他认罪了吗?如果真是他干的,背后又是谁在指使?如果他不认罪是不可能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所以他们别无他选,只有等着审讯结果。但现在离上次听到艾史瑞夫的消息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埃斯拉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她又慢慢回到早上那种焦急的状态。

“我应该和哈拉夫一起去和遗址巡视员赛罗共进晚餐的。”炎热的空气中她思考着。可能在遗址那里时间会过得更快些。她运气可不好,因为哈拉夫现在应该已经到遗址很久了。事实上,现在赛罗极有可能已经吃过饭了,正在用他走私来的烟叶卷起两支烟,在国王大门外的无花果树下吞云吐雾。她想在此刻和他们在一起,听他们讲述今年即将到来的丰收季或是幼发拉底河沿岸修建的水坝形成的人工湖造成的气候变化。可最终她只有回到房间里,痛苦地躺在床上,努力使自己专注于这么久以来一直没看完的历史小说。但她始终无法集中精力,于是放下书站起来,朝放置电脑的那间屋子走去。

只有凯末尔一个人在房间里,泰奥曼去哈图奇奶奶石榴园里胡桃木下的吊床上打盹儿去了。等待的过程中她一直试图不再焦虑,她在其中一台电脑前坐了下来,开始工作。她开始整理一份清单,上面记录了已挖掘出的陶器、陶器碎片、无数印章、体现亚述人影响力的两枚铜币和一座银雕像、一条阿拉姆样式的项链、一个花瓶以及泥板。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从宫殿下方图书馆的一间小屋子里挖掘出了24块泥板。其中十块是一篇描写吉尔伽美什史诗的文章片断,另外十四块则是帕塔萨那的作品。与吉尔伽美什史诗不同,帕塔萨那的作品只有些许损毁。宫殿倒塌的时候,镌刻师存放这些泥板的房间被一堆厚厚的砖块和碎石所掩埋。但帕塔萨那的泥板很结实,因为它们都被烧制过,所以暴露在阳光下没有任何破损。然而,挖掘队还是立即把碑上的文字复制到纸上并进行拍照。第三块、第四块和第七块泥板上都有些裂缝,但幸好都还完整。

埃斯拉在整理考古发现时,一直希望手机铃声能够响起,但不知为何,手机还是没响。一次审讯会持续这么久吗?可能审讯早就已经结束了,但上校觉得没必要通知她。可能是该我自己打电话过去问问,她想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改变主意了--要是他们还在审讯怎么办?她不应该去打搅。上校最终会打电话通知她的。他真的会吗?鉴于他都在黎明时分来告诉她发生凶杀案了,无论凶手认不认罪,他应该都会通知她……但现在,她很想知道上校是怎么想她的。她无数次从上校注视她的目光里看到了激情,但他那些闪烁的眼神又很难解释。那些眼神显示了一个很久没碰过女人的男人的饥渴。嘿,这可是两人关系中显然不能被忽视的一个方面;然而,埃斯拉想要的可不止是这样。她在和奥尔罕分手后也再没有一段正式的感情。中间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和学校里史前史系的哈洛克约会过。他长得很帅,但满嘴空话,埃斯拉一个月后便和他分手了。那么她又是怎么看上校的呢?这个问题她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来自伊斯坦布尔。他们俩在教育问题、怎样看待生活上都持有完全不同的意见……她回想起他们俩在警局花园里的谈话。她再一次认为上校怀疑这个地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恐怖分子在作祟是多么的愚蠢。然而真正让埃斯拉心烦的,是上校在上一秒还看似真诚地接近她,下一秒就突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嘟囔道。

“对不起。”凯末尔和埃斯拉一样不安,“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没和你说话。”她转过头看着站在窗前的凯末尔,“我在自言自语。”接着,为了转移话题,她说道:“他们还是没回来吗?”

“是的,他们还没回来。”凯末尔诉苦道,“我怀疑他们晚上都不会回来了。”

蒂莫西和艾丽芙没回来吃晚饭,凯末尔整个魂都不在了。起初他还试图专心画画,接着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就开始玩起俄罗斯方块来。接下来便在屋里一直转来转去,倦了之后,又回去玩俄罗斯方块,接着就一直站在窗前等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回来。他至少在那里站了有一个小时了。

“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埃斯拉友好地表示道,“太阳已经没有这么大了。”

凯末尔叹了口气:“我们计划去幼发拉底河游泳的,要是她回来找不到我……”

“但她已经迟到了。”

年轻男人失落地垂下头。

“的确,但我还是要等她。”他说道。

埃斯拉对凯末尔的犹豫不决感到很是恼火。

“随便你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关掉电脑,“我累了,要出去走走。”

当她走到门廊那里时,听到一阵音乐声。这是大提琴低沉的哀怨,背景音乐则是几乎听不见的钢琴声。音乐是从贝恩德房里传出来的。埃斯拉走过他紧闭的房门时放慢了脚步。这是一首哀伤的曲子,她之前应该是听过这歌,但想不起作曲者是谁了。她想贝恩德应该是在伴着这音乐读着自己给太太写的信。她没离婚的时候每次出去工作不都是这样读写给奥尔罕的信吗?那时候,她也会被那些上千年的古城散发的孤独感所感染,一种奇怪的忧郁感会蔓延全身。特别是在工作完成后的闲暇时间里,更别说是在星星如火花般闪过天空的夜晚了……现在她纠结这些东西干什么?她是怎么了?现在她完全伤感了,难道他们现在遇到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振作一点儿,埃斯拉。”她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走出了学校大门。

当她走到凉亭时,看见哈拉夫正从遗址回来。他手里拿着一根水管,往干得已经龟裂的土壤里浇,灌溉着紫茉莉和红色天竺葵。“别太累了。”埃斯拉猛地吸了吸天竺葵散发的幽幽香味。

“好的,我只是想给这里降降温。”

“主意是不错。这里闻起来舒服极了。遗址那边怎么样了?”

“和往常一样。”他顿了顿,“但赛罗叔叔看起来气色不好。”

“希望他没什么大碍。他不是生病或怎么了吧?”

“没有,他没有生病。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以前和我说话会看着我的眼睛,现在却看着我的脚。”

“你想说什么?”埃斯拉严厉地看着年轻厨师,仔细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你要留心这个赛罗叔叔。他和他的哥哥在边界安置炸弹之前曾经干过走私的勾当。他们以前赚的都是不义之财。”

“你说的‘他们以前赚的都是不义之财’是什么意思?”埃斯拉紧张地问道,“别和我打哑谜了。如果你知道什么,马上告诉我。”

“我不知道。”哈拉夫说道,“神灵作证,我从没见过赛罗叔叔做过什么坏事,偷东西或是什么的,但是,好吧,我不知道,他今天很奇怪。他问起你们,他以前从不这样的。当我告诉他上校早上来过学校以后,他的脸色就苍白了。”

“那又怎么样?这个可怜的伙计为我们担心很奇怪吗?还有,当你自己听到上校两个字不也会紧张万分吗?我相信赛罗,是哈吉·赛塔尔把他介绍给我们的。到目前为止,他都做得很棒。他是个诚实的人。”

“可能你是对的。”哈拉夫对自己之前的结论有些许动摇。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防患于未然吧。”

“不用你担心,赛罗绝不会做任何伤害我们的事情。收起你这毫无根据的揣测吧。现在告诉我,晚餐吃什么?”

“我在弄蒂莫西带回来的鱼。”哈拉夫答道。接着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失望的神情,嘟囔道:“凯末尔说‘别在里面加番茄酱或是大蒜’,但不加这些东西鱼就不好吃了。他只了解海鱼的做法。”

埃斯拉见识过凯末尔的抱怨,所以完全明白。埃斯拉最初也认为加番茄酱是相当奇怪的做法,但在吃完鱼后她才意识到这才是人间美味,便对哈拉夫的手艺深信不疑了。但凯末尔还是坚持不加番茄酱。

“我们的鱼里加些番茄酱吧,把他那份单独弄出来。他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弄。”

哈拉夫很开心,转身往厨房走去。就在此刻,她听到了挂在凉亭上的收音机传来的消息。广播员低沉的声音读着新闻,五位安全官员被杀害以及三十二名恐怖分子在一场冲突中被击毙在货车里,军事行动依旧持续着。埃斯拉对这样的新闻早已司空见惯,应该再不会受到这种类型新闻的影响了。但在走过凉亭时她还是忍不住咕噜道:“可惜了,太可惜了。”

炎热渐渐散去,不一会儿就凉爽起来。这是一天中埃斯拉最喜欢的时刻。她不用戴帽子,也不用戴太阳眼镜。她望着天际,太阳的亮度逐渐模糊下去,渐渐地消失了,最终变成了蜂蜜般的金黄色。

要去河边的话,首先要走过一条一边长满带刺紫罗兰花而另一边长满杂草的经过石榴园的小路。她往石榴园里望去,试图找到在里面吊床上打盹儿的泰奥曼。她注意到盛开的石榴树中有杏树和李树。杏还没完全成熟,但成熟了的李子已经开始掉落在地了。她没看见泰奥曼,却看见了果园的主人。尽管脸上已布满皱纹,哈图奇奶奶依旧是这世上最可爱的老太太。“亲爱的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想着埃斯拉是来找她的,她用和往常一样友好的语气问道。

“谢谢奶奶。我只是出来走走,顺便看看我们的泰奥曼是不是醒了。”

当他们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老太太其实是有一点儿怀疑的。她害怕他们会抢占她的果园或者伤害她,所以一直与他们保持距离。但接触之后她发现他们并不打算伤害她,她放松了警惕,立即和他们变得亲密起来。主要是因为泰奥曼每次经过果园都和她寒暄几句,她才无法抵抗泰奥曼的甜言蜜语和人格魅力呢。现在只要她一看到队伍里的人,都会立即走上前去唠叨个不停,不是抱怨人在加齐安泰普的儿子就是抱怨住在村里的儿媳妇。

“我的孩子泰奥曼在果园另一头。”老太太露出了一个与她那张掉光了牙齿的脸很是和谐的笑容,“是我叫他去杏树下的。在核桃树下睡觉可不好。这会使人生病的。”

“要是他继续这么睡下去的话迟早会生病的。”埃斯拉很不以为然并且很有同情心地说道。

“他会没事的,没事的。我刚刚把他叫醒了。现在你也来了,就稍微喘口气吧。我去泡点茶。”

“谢谢,下次吧。大家都在等着我呢。”

“随便你吧。”哈图奇奶奶说道,“张开手。”老太太从裙子里抓出满满一把李子递给埃斯拉。

“这太多了。”埃斯拉受宠若惊。

“拿去吧,姑娘,拿去。你在担心什么?你和我不一样,又不是没有牙齿。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才没有这些东西吃呢。”

埃斯拉整个上衣口袋都装满了李子。拿着这些李子,她也不能再去河边了。她向哈图奇奶奶告别以后开始往学校走去。这时,一阵马达声响了起来。她满心欢喜,会是上校吗?她在路边停了下来,焦急地等着,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他。马达声越来越近了,在山间处出现了一辆老式的现代路虎。开车的人是穆拉特,蒂莫西和艾丽芙坐在后座。女孩正在开心地和美国人讲着什么。她看起来太兴奋了,埃斯拉都不禁在想凯末尔说的也许是对的,艾丽芙可能真的爱上蒂莫西了。车上的人也看见埃斯拉了,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你们去哪里了?”埃斯拉问道。她把视线停在穆拉特身上,问问题的语气也稍稍加重了些。

穆拉特有些吃惊。

“我们和蒂莫西在一起。”他结结巴巴地答道。

艾丽芙还没发觉埃斯拉有些生气,兴奋地说道:

“这些村子都太有趣了。他们都很好客。”

她的声音很激动、流畅并且兴奋,像一个没有任何压力的孩子。

“我听说你原本是要和凯末尔去游泳的?”埃斯拉问道。

艾丽芙满脸厌烦。

“我一点儿也不想去游泳。”

埃斯拉觉得艾丽芙像个孩子一样。她很好奇这到底关她什么事,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要是你今天早上就这么说的话,那个可怜的男孩子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不过是去镇上拍照了。”

“什么?你们去了镇上?”

“是的。”艾丽芙完全不知道埃斯拉为何会如此震惊,“去镇上又怎么了?”

“这很复杂。我真希望你们没去镇上。”

“村子里太平静了。”蒂莫西说道。他靠在座位上透过车窗看着埃斯拉,“和我们聊天的人都对我们很友好。”

“根本没有人认为我们会带来灾难或什么的。”艾丽芙说道,“我觉得贝恩德是对的,我们有些夸张了。”

“我们并没有夸张。”埃斯拉气愤地说道,“现在一个人死了。我的电话每天都会收到恐吓短信……还有,是上校说叫我们别去镇上的,不是我说的。”

“你是说艾史瑞夫先生?”蒂莫西说道,“我们也看见他了。”

“真的?”

“是的,我们路过警局的时候他把我们拦了下来。”

“他说了什么关于舍穆兹的事没?他认罪了吗?”

“我不知道。他没提到舍穆兹,只是说他晚上会过来。”

“所以我们邀请他来吃晚饭。”艾丽芙说道。

“今晚?”

“是的,当他听说晚饭有薄煎饼的时候便欣然答应了。”艾丽芙绿色的眼睛无辜地忽闪着。

埃斯拉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些许惊讶,站在吉普旁边半天没动。

“上车吧,我们一起回去。”穆拉特说道。

“你们走吧,我自己走回去,没有几步路。”

穆拉特没有坚持。他开动了吉普,尾部扬起一阵尘土。埃斯拉往后退了一步。艾史瑞夫之所以没给她打电话是因为他晚上会亲自过来。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凶手已经抓住了,事情也已经解决了,或者是审讯获得了圆满成功?如果真是这样,再过几个小时她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泥板六

一个孩子怎么能够在了解事情真相后还在他的祖父和他的父亲之间左右为难,他所能做的就是听完一个的故事再听另一个的,就像是一个可怜的仆人在两个互相对立的神灵之间左右为难一样?

只要我的祖父一开始讲他和我父亲之间的争吵,他就会丧失理智,滔滔不绝。

“这怎么可能。”他会吼道,“一个你给了他生命的人,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液的人,和你有着同样血统的人,他怎么会像这样背叛你!”

据弥谈努瓦所说,我的父亲有着无法控制的野心,他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哄骗年轻国王阿斯塔鲁斯授予他首席镌刻师的职位。

弥谈努瓦在他太太图拉西去世很久之后都没有再婚,直到他即将跨入老年的时候库帕芭女神赐予他再度恋爱的权利。当他被一头卷发、有着一双无辜大眼睛的奴婢马诗狄加迷住的时候,她仍如小鹿般敏捷,青春美丽,而他的头发都灰白了,身子也有些弯曲了,并且发现自己只是爬爬宫殿的楼梯都要喘气了。

只要他想,我的祖父就可以每晚拥着她入睡,但这种行为与他高尚的品质相悖。他想和马诗狄加结婚。赫梯法律里没有任何一条禁止一个平民和一个奴婢结婚。但由于某些原因,考虑到这个人是宫殿的镌刻师,一切就又不同了。议会里的贵族们因为祖父的举动而意图将他定罪。然而,祖父却还是得到了我们仍然健在的权威国王卡玛纳斯的支持,有了国王的支持,就像太阳照射着一座被积雪覆盖的大山,他排除了一切指责和非议。但太阳神特舒卜的旨意无人能违抗。所以在我祖父婚后不久,卡玛纳斯就从马上摔下来死了。

据祖父所说,父亲抓住这次机会,开始进行一场悄无声息的政变,他剥夺了祖父的职位,自己取而代之。知道这个事情之后,祖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愤怒地回到家中。整个家里,他只和我说话。他总是避开我母亲,再也不愿提起我父亲的名字。他唯一欣慰的就是还有妻子马诗狄加。他被人从镌刻职位上革职下来,这是让他热爱一生的职业,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在这么失意的时刻,他还有马诗狄加--新的爱人。他每天都会给年轻女人写一首诗。马诗狄加的一头卷发像茂盛的常春藤,马诗狄加深色葡萄一般的眼睛,马诗狄加深红色的脸颊,马诗狄加的温柔如水……马诗狄加、马诗狄加……全都是马诗狄加。

他回到了与一年前还是他奴婢而现在却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一起居住的家。但就在那时,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发生了。他为之放弃事业、为之书写无数诗句的美丽妻子马诗狄加与一个曾经来家里做客的年轻阿拉姆诗人私奔了。祖父被伤透了,像一只满身伤痕的狮子。他赶走了家里所有的女人,把他写给马诗狄加的所有诗句连同她的东西一并扔进幼发拉底河。他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他甚至连我也不想见。祖父自闭了许多天后才冷静下来,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当中。但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快乐和愤怒。他看人的眼神如夏末的幼发拉底河一般毫无生气。

他的好朋友,大祭司瓦尔瓦兹迪向他建议应该“彻底睡一觉”,神灵可能有话要对他说。祖父听从了大祭司瓦尔瓦兹迪的建议,准备好彻底睡一觉的仪式然后躺在床上。哎,太阳神特舒卜果真在他梦里出现了。特舒卜头戴尖兽角帽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在他眼前,左手拿着三根避雷针,告诉我的祖父他应该多关注自己的孙子,而不是在一个不忠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这次彻底的沉睡改变了我的祖父。他把我叫到跟前告诉我说:“从现在开始,就由我来照顾你,我来负责教育你。”

我父亲对此的反应很大。他一点儿也不信任我的祖父,觉得祖父会对我不利。但我不这么认为。除了一些荒诞的行径,我的祖父甚至连自己的敌人都不忍伤害,更别说自己的亲孙子了。毕竟,他连几个月后被抓到的马诗狄加和她的情人都原谅了。所以,在得到我母亲的同意之后,我开始接受祖父的教育。

从那以后,我同祖父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带我去见祭司、诗人以及雕刻家。他让我加入他们之间的谈话。同时,我也给他看了我写的四行诗。他知道我会写诗以后大为欣喜。之后,我们开始一起研究我的诗歌。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我过得很开心,我只希望他别再说我父亲的坏话了。但他并没有停止,他继续咒骂我的父亲,直到有一天他确信我已经完全接受了他的教育,他便一声不吭消失在河畔。

一天早上我到达他两层小屋门口时,发现门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他在我们曾经上课的宽敞房屋里给我留下了一块泥板,泥板上写着:

“我亲爱的孩子帕塔萨那,我没时间了。我知道神灵很快就会把我带走。无论如何,我对这座城市、这里的人都已经厌烦了。现在看到你已经长大成人,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在我的礼上看到虚假的泪水,不想听到做作的悼词以及对我的错误评价。我的内心不愿看到一群虚假的流氓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注意留心观察你的父亲,千万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相信我吧,孩子,你需要避免重蹈你父亲的覆辙才能得到快乐,这比学习楔形文字要容易得多。然而,我不确定你能否做到。因为有时候,我觉得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和你父亲一样的阴暗眼神。我希望这是神灵开的一个玩笑。我希望事情不是我所猜想的这样。我希望你有足够的智慧,不会在毫无意义的私利上浪费自己的生命。我希望你会尽力使你自己的生活过得有意义。再见,亲爱的孩子。但愿太阳神特舒卜、他的妻子太阳女神希帕特、他们的孩子沙努马神和库帕芭女神能够保佑你平安、健康,希望他们保佑你长命百岁。”

读完这些文字,我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祖父他确实经常以一些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我们大吃一惊,但这次真的太意外了。他已经很老了,为何还要去进行一些无意义的冒险,而不是作为一个备受尊敬的人安享晚年呢?我拿起泥板离开了这里,跑去集市里找到祖父的奴隶们。他们说主人已经赦免了他们并离开了这里。我立即去宫殿找到我的父亲,我告诉了他所发生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关心。“别担心,他会回来的。”他说道。神灵作证,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的祖父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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