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一丝生机,心说倘若那东西再来这么一下,我铁钉得上西天了,于是蜷着身子,准备迎接彻底的死亡。
我的脑袋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恐惧而产生了幻觉,忽然我就看到一道白光从我身前闪过。我还以为是幻觉,可一下子,那缠在我脚踝上的蛇信子竟然松开了。
我忙睁开眼一看,只见大东的一把苗刀,居然将蛇信砍成两段。
“走!”
大东抓住我的衣领,一把将我拎起来,丢在离他不远处的树根上。我一看,这男人满目杀气,连眼睛都是红的。
人面大蛇被斩了舌头,痛苦地嚎叫着,扭动的身体不断在缝隙间撞击,血像喷泉一样从它嘴里涌出。顷刻,缝隙之间尘土飞扬,那些树根骚动起来,大片大片地缩回土里。
大东让我快走,我鼓着全身的劲儿,在已经满是空隙的树根之间,挣扎着爬了一段,最终倒在一根树干上。我感觉自己已经到极限了,脑子嗡嗡作响,全身都剧痛不已。
我觉得自己这回可能伤得不轻,伸出手试着想抓住不远处的树根,但胳膊停在半空,怎么都抬不起来。
我对大东说我走不动了,让他们先走。大东看看我,真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背上背着痦子男,绝对不可能再搭上一个我。
“走不动也得走!”大东上来就拽我的胳膊,耳边再次传来那人面大蛇的嚎叫。我以为那东西会再次冲我们发出袭击,但没想到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大蛇那拖着巨鼎的大肚子竟然卡在缝隙的两块儿翘起的石头之间。它扭动着想要挣脱出来,但却怎么都无法如愿。
我心里无比庆幸。这也许是这上天给我的我最后一点儿机会了……我心想着,一咬牙,将一口几乎就要泄了的气硬是咽了回去,接着浑身颤抖着向上爬起来。
又爬了十多米,一伸手,黑暗中突然感觉有什么抓住了我。我再也经不住吓了,浑身一哆嗦,差点儿从树根上滑下去。这时就听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话。
“阳哥,是我。”
小戎?
我一听就忍不住开骂了,“**的,我还以为你死了!”
只见小戎从高处下来,跳到我身边,不等我反应便用肩膀撑起我的身子,带着我快速向上爬。
我问他怎么回事。小戎答说,他在倒塌的石室里被石板埋住了,两只手不能使劲儿,好不容易才想办法挣脱。
说话间,小戎动作很快,托着我一路向上爬几乎没有停歇,我被他的肩头架着,身体几乎不需要出什么力,这也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喘息。
那大蛇被死死卡住,追不上我们,只能看着我们逃走,懊恼地甩着脑袋不断砸墙。
就这样,很快我们就从地底裂缝里爬了出去。倒在地面上那一刻,所有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着。
我心想,那大蛇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出来。于是也不忙着从地板上爬起来。另一个方面,是因为我实在是起不来了。
大东的体力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只见他放下痦子男之后,也不停歇,立刻点亮手电筒,在石室里寻找着出路。
此时,偌大的石室已面目全非。地板坍塌,断裂的墙壁重叠在一起,折断的石柱七零八落,碎石块儿散落一地,打眼儿根本看不出哪儿是哪儿。
我好容易爬起来,坐在一边喝了一口水,和着血吐了出来,嘴里清爽多了。脑袋才刚刚从混乱中恢复一点点,这就在时,只见小戎探着身子,又要往那缝隙里跳。我一看就急了,拖着剧痛的身体两步奔上去,抓住他。
“你要干什么?”
“阳哥……”小戎看着我,微微紧了紧眉头。
“你别跟我说你还打算下去找死!”我看着他,怒道,“你是穷疯了吗?外头是有高利贷追杀你还是怎么的,你贪得连小命都不要了?”
小戎笑笑,摇摇头。“我来这里,为的就是那东西。”他一字一句说道,“这事我必须完成,否则我没法回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药……”他看着我,眼神淡漠,带着一种我读不懂的东西,“阳哥,别拦我。”
小戎眼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手稍稍一松,他便迅速钻了下去。
我新说坏了,于是急忙去找手电,等灯光照向他的时候,只见他已经潜下去三四十米。
小戎说那东西是一种“药”,难道他急需这种药去救人?
我就不明白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有什么病治不好?癌症?……艾滋?可痦子男又说,这鼎里的东西比长生不老药还厉害。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长生不老药都不算什么,那这个药又会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宝贝?
地缝里昏暗一片,只见小戎幽幽地潜到那大蛇身边。那人面大蛇还是卡在缝隙里不得动弹,但它似乎折腾累了,尾巴垂着,脑袋没精打采地靠在墙上。
我不敢再用手电去照,怕惊动那东西,只能将光束打向别处,借着辐射的光影,伸长脖子去看小戎的动作。
只见他轻轻一跳,利落地落在了大蛇腹部不远处的树根上,慢慢蹲下。他动作极轻,完全停不到任何声响。接着,小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布,缠在右手上。
我知道他手上有伤,想起那血肉模糊的样子,我就心惊肉跳。这小子,为了寻宝简直不要命!我紧着眉摇头,正在心里埋怨,就在这时,只见他举起拳头,我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只听一声闷响,他便一拳狠狠砸在大蛇的腹部。
只见那大蛇的伤口像是引爆了一个小型炸弹一样,顿时肠子爆出,肚子上的伤口裂得更深了,大蛇嚎叫着,只见皮肉下,一只泛着金属光泽的器件露了出来。
大蛇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一头撞在墙壁上。那一撞,大地都在为之震颤。它被逼急了似得,缩回脖子张开嘴想要咬小戎,但身体的角度不对,它肚子被卡住,这使它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小戎往后一闪,它就没招了。
此时,那大蛇已经精疲力尽,不停地抖动着脖子,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小戎也不迟疑,快速掏出匕首,割破蛇的腹膜,只见一尊黄灿灿的大鼎出现在眼前。
这鼎的表面丝毫没有被氧化,还保持着黄铜那原本的光彩。小戎拆掉裹在手上的布,伸手在那鼎里一摸,没一会儿功夫,便摸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盒子。
就在那盒子刚从蛇肉体出来的一霎,只听一阵刺耳的声音从盒子里传出。那声音像是婴孩在啼哭,但声音更刺耳更尖锐,声音在地缝里响彻,几乎快把耳膜刺穿。
我急忙捂住耳朵,心中大叫那到底是个什么鬼,难道还是个活物?就只见小戎用外衣将盒子快速包起来,哭声立刻停了。
“啊……”丫头趴在我旁边也在朝那缝隙看。当看到这一幕时,只见她脸色突然一变,表情里写满了震惊,“那是……‘龙胎’!”
“什么玩意儿?”
“糟了!”丫头不回答我,一起身,缩着身子就要跟着往那地缝里钻,我急忙拦住她。
“姑奶奶,咱别折腾了,还嫌下头不够乱?你下去开年会呢?”
“你懂什么!”丫头怒道,“我哥说过,那东西绝不能落在戎家人手里!”
“行行行,你哥牛逼!就算他说得对,咱能不能有事回家慢慢理,先离开这里再说?”说着,我死抱着她大腿不放。
“你是狗皮膏药啊?给我放开!”
“不行!”
“景白阳!”丫头见甩不开我,郁郁地瞪着我,许久之后“哼”了一声,用力在我小腿上踹了一脚,疼得我嗷嗷叫。“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骂了一句,她甩开我悻悻地转身走了。
我心说我冤不冤啊,我是为你好,你们两家的恩怨,又关我个屁事?我怎么就吃里爬外了?我郁郁地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再次望向小戎,见他将那包好的盒子塞进背包里,开始再次往上爬。没过多久,他便从地缝里钻出来。
“找到出路了吗?我们得快点离开了!”一出来,小戎就说道。
“怎么了?”我问,“那大蛇又来精神了?”
“不是。”小戎脸色严峻,“地缝下面有黑雾正聚过来,不一会儿就要冒上来了。”
“黑雾?什么黑雾?”我发问,但刚问完,脑海里就想起了一件事。
记得先前在峡谷湿地的尽头,大东曾指给我看,在夜色里,峡谷一端铺天盖地全是一团团诡异的黑雾。我心说该不会是那东西吧?那时大东可是说了——进去就会死!
我并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气体若呈现出黑色,一般说明——有毒!
这时,负责找路的大东也回来了,指着十米开外的墙壁,一处石板倒塌构成的三角形缝隙说道,“好像是这里,试试看吧。”
大东这句“试试看”让我很没安全感,但我看看四周,现下也没有其他选择,一群人不多说话,立刻起身跟着他往那石头缝里钻。
临走之前,我不放心,又朝地缝里看了一眼。只见那大蛇依旧卡在缝隙之间,前爪死死抓着墙壁。它喘息着,慢慢抬起头,用一种哀怨的表情看向我们。
那颗硕大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令人发指的恨意。
在那之后很多年,我都会偶尔能梦到那只大眼睛,吓得浑身冷汗,从梦里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