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峰抓着景震的两截断指,跌进了那黑雾里……当景震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和许永婷完全吓呆了!
他俩战战兢兢地走到那雾墙跟前,喊着戎峰的名字,按理说如果人没事,应该立刻就会有回应的,但一连喊了十几声,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景震当时就觉得大事不好,他拉着许永婷,正准备跟她商量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从那黑雾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那人没穿衣服,全身赤裸,景震和许永婷吓了一跳,当那人影抬起头,正对着两个人的时候,他俩同时看到了一张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脸!
“看到了谁?”我问。
“他们俩看到了,另一个‘景震’!”
“什……什么?”我大吃一惊,满脸诧异地望着我爷爷,感觉当时就被唬得全身都麻木了。
“阳子,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关于那黑雾墙的真正秘密!”老爷子说着,用手指了指我,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复造’一词就是由此而来!那黑雾墙内,是一个可以复制生命的地方,就如姬罗织上所说,只要把血、肉和骨头抛进墙里,那里面就会走出另一个你!”
“我草,真的假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玄乎的事?”我惊呼。
克隆技术是什么时候才出现的?
人类又是何时发现遗传基因的?
一堵古代地洞里的墙,怎么可能凭空有着复制生命的能力?
我连忙摇头表示无法相信,但不知为什么,尽管自己嘴上再怎么极力反对,内心却隐隐有种想要去相信的感觉。
“确实如此。”
“难道说,我爸他……”
“是,景震的两截断手骨,害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老爷子点点头,“我当时听你爸这么说的时候,也觉得如听天书,但是……这就是事实。”
“那么,那个被复造出的景震和我爸有什么区别?他知道自己是谁吗?”
“他跟你爸什么都一模一样,模样、发型、身材、甚至包括说话声音和所有的记忆也完全相同。而且这个‘景震’八成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他只是看着你爸妈,一脸慌张,却不说话。那个时候,你爸说,他看着那个从墙里走出来的‘自己’,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但是,景震所照的这面“镜子”,却让他感觉到了彻骨的恐惧!
他从没如此害怕过,世上竟出现了另一个自己,他该怎么办?如果任之不管,他往后的生活又会因此变成怎样?他总不能告诉儿子景白阳,世上有两个爹吧?还有自己的妻子,她总不能伺候两个丈夫吧……
景震想着想着就觉得毛骨悚然,冷汗直往下掉。面前的东西不是人!没错,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他就是个怪物!
当这个念头划过景震脑海的一霎,他几乎没有做任何考虑,反射性地就抓起手电筒,狠狠地敲在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家伙的脑袋上。
一下、两下、三下……景震双手颤抖着,那复造人没来得及抵抗,就倒了下去。
许永婷被吓呆了,景震丢掉手电筒,走到妻子面前,安慰她,让她什么都别想,就当是做了一场梦,然后两个人决定立刻离开。可是就在这时,那黑雾墙里突然又传出了响动,夫妻二人立刻警觉,小心翼翼朝那边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一个瘦小的孩子从雾里走出来。
“孩子?”我惊呼,“……怎么会有个孩子?”
“景震说他也弄不清楚,那孩子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裸着身子,瘦巴巴的,长得倒是眉清目秀……”老爷子道。
景震看到那孩子,就有点儿心疼,于是问他是谁,从哪儿来。那孩子定定的,也不说话,这时景震发现,孩子的右手竟然和戎峰一样是黑的!景震一看,当时就有个不好的预感,他二话不说,赶忙拉着许永婷往外走,可他们一动,那孩子就默默地跟了上来。
景震和许永婷一路返回,通过那条缝隙往外走,那孩子就跟在两米多远的地方,也不说话,缝隙里的石头把他的脚扎的直淌血,身上也破了好几块,可那孩子还是一言不发地跟着。
许永婷看着那孩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景白阳,她觉得于心不忍,于是不顾丈夫的反对,回头去背起那孩子,打算把他带出去。
景震一向疼老婆,许永婷的话他从来都当成圣旨一样。而如今,他见那孩子也没什么害处,反倒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心软了,就**子背起那孩子,一路往回走。
出了缝隙之后,景震突然担心自己刚才并没能把那个复造人杀死,左思右想觉得不妥,于是从附近搬来石头,把缝隙堵死,这才放心离开。
他们知道地洞的旋转楼梯下面埋着强酸,不能走回头路,于是就用提前准备好的折叠软梯一点点往上爬。
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景震和许永婷带着那孩子离开了糜子园,回到轩辕古城,找到了受伤的孟先锋。突然少了一个人,他们担心孟先峰会怀疑,索性就骗他说戎峰出了点儿意外,情况紧急,他们得先回去重新装备一番,再来救他,而这孩子是在园子里救下的。
孟先峰当时也没多想,再加上他伤口有些发炎,早就想赶紧回去治疗,于是三个人和那孩子就这么离开了……
此时此刻,已是夜深人静,天上不见星也不见月,园子里除了说话声,只有可怕的寂静。我用手拖着前额,翻滚的脑海怎么都不能平息。
“后来呢?”我问。
“你爸妈失踪了四个月才出现,一看就知道有问题。我逼问他们,他们这才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老爷子喝了一口酒,道,“我心想,那戎峰肯定是没命了,我担心他的事牵扯到家里人,就让景震两个一定要守口如瓶。幸而当年戎峰身边已没什么亲眷,他平日里又独来独往,所以一直失踪到现在也无人问津。不过……”
老爷子说着,突然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道,“阳子,你可要知道,戎峰这事可以说是你爸妈,和我的污点,一个大活人凭空失踪,我们不可能没有责任。我老了,遭雷劈没关系,但这事情说出去,我们景家可就完了!你记住,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过了今夜,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做了场梦。”
我看着老爷子,许久之后点头说,明白了,我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疑问,接着又问,“那我爸妈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那孩子古怪的很,我记得你爸妈把他才带回来的时候,他不会说话,闻不到气味儿,眼镜也是瞎的,生活不能自理,就好像才出生的婴儿一样,直到一个多月之后,情况才慢慢好转……对了!阳子,你应该记得他啊,你爸妈给他起名就叫‘戎峰’,小名‘小峰子’,这么说起来,你俩小时候还一起玩儿过呢。”
“啊?有这事儿?”我吃惊道,“我那时候几岁?6岁?7岁?……可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
“你?你就记得吃饱了不饿,你还记得什么?!”老爷子怒道。
他话音才刚落,我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一下子就全懂了。
小戎——原来他是我爸妈从雾墙里带出来的小孩。难怪他当初问会我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难怪他一直说自己好似到过糜子园的地洞,他曾经说过,他有很多问题都搞不懂,甚至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试想一下,别人都是爹妈生养的,只有你一个人,是从一堆恐怖的黑雾里生出来的,你没爹没妈不说,连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能不疑惑吗?你能不想了解自己的身世吗?换做是我,恐怕早就为这事疯魔了。
“说的也是,”我有点儿懊悔地敲敲自己的脑袋,“我也真是够没心没肺的,我怎么竟会把这么个童年玩伴忘得一干二净呢?”
老爷子道,“得了,也难怪你不记得,你那时候还小,再说,你爸妈只抚养了小峰子两个月,后来你妈娘家来了一远房亲戚,夫妻俩是老实人,没有孩子,一下就看中了小峰子,在你爸妈跟前好说歹说,这才给带走了。”
“哦,怪不得……”我念念着,虽然谜团解开了一大半,但我再一想,还是有不少疑问——这个‘小峰子’和失踪的‘戎峰’到底是什么关系?
按理说,黑雾墙既然能通过血、肉、骨来复制生命体,那么复制出的‘小峰子’应该和‘戎峰’长得一模一样才对啊,就像我爸和那个复造人那样,又怎么会出来的时候,是个又呆又瞎的小孩子呢?若是说他俩之间没关系,可是‘黑色的右手’‘力大无穷’和‘视力极好’这几点却完全一样……
不对!
我摇摇头,极力想把混沌的思路都甩开。小戎不可能是戎峰!戎峰跌进黑雾墙之后,那墙里肯定是出了什么奇怪的状况,才会有个孩子走出来!
只可惜,那雾墙已经浸泡在冰冷的朱砂水里,这个问题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慢慢的,我发现小戎的疑问,竟同时也变成了我的疑问。
这样真的好吗?
我该不该继续淌这趟浑水?我既然已经从“门”里出来了,那16个人的下落也已经清楚,现在我的问题基本全部解开,我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搅合进没完没了的问题中去?
我真是太会折磨自己了!当初什么都不明白,就心急火燎地想把事情搞清楚。现在事情总算搞清楚了,却开始担心自己知道得太多,不能潇洒脱身。
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好吗?
我和老爷子、大东不说话,各自把酒满上。一碰杯,将瓶子里最后一点儿酒喝光之后,也顾不上收拾,便准备去休息了。
一回到房间,我就觉得脑袋又晕又疼,嗓子眼儿发干,物品倒了杯水,两口喝下去之后,不禁没好转,反倒更想吐。我心说自己肯定是身上的伤没好利索,否则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儿酒量?
我脑袋里嗡嗡作响,虽然我也想当成是一场梦,但老爷子的声音却一直徘徊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心想,还是早点儿睡吧,我这人心大,大概明天醒来就忘了,可是刚伸手摸到床上,这时,房里突然传来“吱”一声,房门竟被人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