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天逆的意识再次恢复时,他发现有人在挪动自己的身体。
猛然睁开双眼,姜天逆发现几个侍女正一起抬着自己的身体,不由地问道,“你们要干嘛?”
其中一位绿衣侍女娇羞地答道,“为少爷沐浴更衣。”
姜天逆立刻便认出了那绿衣侍女,她的小名叫柔儿,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服侍自己,而且两人关系也特别亲密,只是后来,姜天逆是废物的消息渐渐传来,柔儿也渐渐疏远了自己,平时若非迫不得已,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姜天逆也不怪她,毕竟在这世界上,连武者都知道趋利避害,更别说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而他姜天逆被说成是诅咒,是不祥之物,他们这些普通人就更应该惧而远之了。
但姜天逆却看到柔儿清秀的脸蛋上,那圆润的双眼略显红肿,眼神黯淡,显然是时常哭泣。
姜天逆却是心生怜惜,他想着,她为什么哭泣,难道有人欺负她?但心中却万分无奈与神伤,自己的侍女被人欺负,而自己这做主子的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心中苦涩,想不到自己连一个侍女都保护不了。
在凌乱的思绪中,姜天逆已经被抬到了放好热水的浴桶旁边。
感受着温热的水汽,姜天逆的心神渐渐回复,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突然问道,“为什么沐浴更衣。”
这时,站在姜天逆身后的柔儿却是低着头,眼角已然湿润,但姜天逆却无法察觉到任何异样。
只听见另一位侍女说道,“今天是少爷大喜的日子,自然要沐浴更衣了。”
一听到“大喜”两个字,姜天逆便突然间醒悟,原来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那么今天便是自己和龙家大小姐成婚的日子。
想起龙家大小姐,姜天逆又是心中落寞,感慨万千,五味杂陈。
只是他想不到,女人竟可以这般无情。
儿时的嬉笑打骂,姜天逆历历在心,他从没有忘记,她的端庄,她的优雅,她那恬静怡人的笑容……
他心头瞬间燃起一股恨意,也许是恨那无情的女人,也许是恨自己自作多情……
姜天逆自然知道,龙嫣然是不可能和自己成婚的,至于龙家的其他小姐,有没有可能,他也不知道。他突然想着,现在龙家就算嫁个侍女给他,都是看得起他了。姜天逆心中又是一番自嘲。
不一会儿,姜天逆便被侍女脱去衣服,抬进了浴桶。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帮少爷沐浴就可以了。”
柔儿轻柔的声音,柔柔地飘进姜天逆的心中,缓缓地抚平了他心间的恨意。
其他的侍女听着柔儿的话,也都点了点头,然后出去了。
姜天逆这才再次看到柔儿湿润泛红的双眼,看着微微心疼,突然说道,“柔儿,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是因为他没办法保护她。
她听着他说对不起,原本纠缠的心绪更加难解难分。
“不,少爷没有对不起柔儿,是柔儿对不起少爷。”说着,柔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瞬间流了下来。
那清澈的泪水,却蕴含着少女最复杂的情愫,她不仅仅是愧疚,更多的是依恋和不舍。
她一边哭着,一边为姜天逆擦拭身子。
姜天逆看着那挂着泪花的清秀脸蛋,心中又是一番感伤,他知道,柔儿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本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姑娘,可如今却成了一个泪人儿。
姜天逆不由地安慰道,“柔儿别哭,告诉少爷,到底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柔儿,柔儿知道,是柔儿对不起少爷,是柔儿负了少爷,柔儿不求少爷能够原谅柔儿,柔儿只希望少爷以后能让柔儿像以前一样服侍少爷,柔儿便心满意足了。”
柔儿的神情更加黯淡了,她心中充满了无限地感伤,充满了悔恨,恨自己不该听信流言,不该在少爷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疏远他。
而今少爷就要与别人成婚了,她此时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情人将与别的女子成婚,心中尽是依恋和不舍。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依旧记得自己第一次为少爷沐浴的尴尬,那时她已渐懂人事,而少爷却依旧毫无忌讳,要和她一起沐浴。
她想着少爷的伤一辈子都好不起来的时候,她便终日以泪洗面。
柔儿将脸贴到姜天逆身上,细细地感受着那熟悉的温热,双手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身子。她已经决定,无论少爷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将永远服侍在少爷身边,不再弃他而去。
感受着柔儿的感伤,姜天逆也是一阵难过,他轻轻地安慰着,“柔儿别哭了,柔儿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怪少爷没用,没能保护你。好了,别再哭了,再哭少爷可就不理你了。”
听着少爷的安慰,柔儿更加难过了。她突然想起,六年前,也就是少爷觉醒武符的那天,她碰到一个奇怪的老头。
她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在干什么了,只是突然间冒出一个奇怪的老人,拦着她的去路,硬说是她有仙缘,还塞给她一个小锦盒,说里面有一颗仙丹,只要她吃了,便可以获得仙根,然后只要勤加修炼,直至突破武道桎梏,便可成就仙位。
而且还说,服下仙丹之前,必须绝情断义,否则必将业火焚身,万劫不复,永坠冥狱。
最后那奇怪老者嘱咐道,锦盒决不可让第二人看见,否则必将招来杀身之祸,然后老者便瞬间消失了。
她当时以为自己是撞邪了,可是手里却真真实实地拿着一个小锦盒,而且打开锦盒一看,果真有一颗金光灿灿的小药丸。
她当时心中害怕,不知道那老者所言是否属实,所以也不敢随便吞服,便将小锦盒一直藏在身上,贴身藏着。
当她知道少爷修为境界停滞不前的时候,她便想着要把仙丹给少爷吃了,可是一想到什么业火焚身、万劫不复,她又怕了,怕害了少爷,于是便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随着流言越来越盛,她也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开始对少爷产生了畏惧,甚至避而远之。
所以她后悔。
如今,她知道少爷被人伤成这样,她也想着要服下仙丹,然后勤修苦炼,为少爷报仇,可是她害怕,害怕那仙丹出现任何问题的话,自己就无法再见到少爷,也无法再服侍少爷左右,少爷现在可是最需要人服侍的啊。
经过两天的挣扎思考,她终于决心,只要能够陪在少爷身边,服侍着少爷,世界上其他的事情,她不愿再想。她知道,现在少爷最需要她,她只是希望,少爷不要怪罪她之前所犯的错。
……
姜天逆终于明白,原来这柔儿是因为自己才伤心难过,顿时心中更加愧疚。
于是便继续不断地安慰着柔儿,希望她不要难过,而且让她知道,并相信,自己一定会好起来的。
姜天逆也暗下决心,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管需要多长时间,他都不能放弃,因为,他现在知道,至少这世界上,至少还有那么一个人,在替他担心着,替他难过着。
这时,姜天逆忽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或者说自己制造出来的一起。
他顿时心中又明亮了起来,他想着,虽然自己现在全身无法动弹,但是他还有精神力可以使用啊,至少他能够将精神力凝聚成玄纹打出来,这说明,至少他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
只要他勤加练习,说不定还能练出一些自保的能力。
一想到玄纹,姜天逆便立刻内视识海,果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之前一次又一次的挫败,屡败屡战,但终于,并没有让他失望。
他发现自己的识海中,除了之前的那一道一阶镇魂玄纹,显然又多了一道一阶玄纹。
姜天逆仔细地感受了一番,终于感受到,与那道新掌握的一阶玄纹相呼应的天地规则应该是——再生。
至于再生玄纹的具体应用,姜天逆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能够凭借自身的感悟,然后领悟一道玄纹,这已经让他非常满意了。毕竟这些可都是经验,必将为他以后领悟更高阶的玄纹打下坚实的基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时柔儿已经擦干了泪水,收拾起心情,然后让其他的几位侍女一起进来,将姜天逆从浴桶中抬了出来,接着给他穿衣服。
姜天逆看着那新郎服饰,心中又是自嘲又是愤恨。他想到龙文翔的虚伪,想到龙嫣然的无情,想到族老会长老们的恶意,想到姜尘的嚣张,想到罗浩的贪婪,想到自己此时的无助。
但他看到一旁体贴的柔儿,便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当全世界都与你为敌,而她站在你身边,你要做的便是坚强,然后告诉她,你永远不会被打败。
最后,姜天逆终于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了新郎官的衣服,然后被架着抬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