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冬天可真是愈来愈冷了。
沈初筠望着落地窗外的大地,白雪皑皑,覆盖住了往日的生机。太阳从厚重的云层中透出一缕微弱的光芒,给这晦暗的人世间带来一丝光明,这缕暗淡的光线穿过庭院里的梧桐树直射在沈初筠的脸庞,让她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有了一点生气。
她痴痴的望着窗外,像是一只木偶失去了灵魂那般,她坐在轮椅上,往事像老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划过,窗外的梧桐叶只有零星几片,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萧瑟的冷风中摇晃。
草坪上一个人也没有,远远看见有一个身影颀长的男人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朝她望了一眼。她未做回应,只是默默地盘算着时间,原来都过去两年了啊。她意识到的时候都吃了一惊,时光荏苒,不知远方的故人是否安好。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声音很轻,大概是进来的人不想打扰她的沉思,可是这间病房太过安静,除了几个仪器在工作发出的滴滴的声响外,几乎就可以听见人的轻微的呼吸声。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在她身后停止,房间的日光灯把来人的影子赫然映在地板上,沈初筠都没回头,只是望着外面出神,心想那个每日在草坪弹吉他的外国小男孩已经好久没看见了,有多少天了呢?细细一想,好像有一个多星期没看见他了。
肩膀传来一股暖意,滑滑的触感包裹着她,一条白色羊毛毯顺势落在了她的肩上,“这几天比较冷。你穿这么少别感冒了。“磁性的中国男声,在这蓝眼睛白皮肤的国度里显得异常亲切。说完,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仪器工作的声音。
沈初筠突然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带着一丝笑意“我每天都呆在房里,怎么会感冒呢”“她已经有半个月没出过屋子了,除了必要的检查化疗放疗以外,她几乎很少出门,她又是个极其怕冷的人,在这种天气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不过一个月前她答应过皮特,等他病好了就给他讲中国的事情,他似乎对中国很感兴趣,每次看见他都缠着她跟他讲故事。
“楚一,你还记得隔壁病房的小男孩吗?就是弹吉特别好的那个。”她突然问了一句。
“记得”那是一个眼睛非常好看的小男孩,他每次来看望初荺,都会给他也带点糖果,而且他的吉他弹得特别好,医生护士还有看病的人都喜欢听他弹吉他。
“我好久没看见他了”沈初筠淡淡的说,似乎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楚一听后望着她的背影,看不清她的表情。这他默默注视了三年的背影还是原来那样落寞,只是现在她的长发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顶针织帽盖住了头顶。这是化疗的后遗症!
楚一插在口袋里的手不禁紧握,好久没听见那个男孩的吉他声了。他已然习惯,因为那个孩子上周就因为病情恶化死掉了,他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她而已。
生命真的很脆弱。
“楚一,你说我还看得见明年的盛开的雏菊吗?”沈初筠望着窗外,轻声问道。
楚一心里一沉,便心如明镜,原来她早已知道了。
他走到她的跟前,半跪在轮椅前,拿起她纤细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眼里是掩不住的温柔和怜惜,“一定会的,我不是答应过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看满山的雏菊,所以你一定要乖乖治疗知道吗,医生说只要你按时乖乖配合,明年春天就可以出院了”
面对楚一坚定的眼神,沈初筠笑了,淡如墨菊,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扬,“我还没和你去看过盛开的雏菊呢,我怎么会轻易的死去”这句话似是给了他一点安慰。
“楚一,我累了。”
”恩,睡吧。”他一把把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因为后经太大,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他心里吃了一惊,半个月前抱她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轻,现在已经轻的像朵云一样了。再看看怀里的她,瘦骨如柴,脸上没有一点肉,眼窝深陷,嘴唇苍白,眼里的疼惜又加深的一分。
他替她掖好被角,总觉得太单薄,又加了一层羊毛毯,他就这样俯视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轻轻撩起她凌乱的刘海,在她额头轻轻地落了一吻。
“睡吧,我就在儿陪你”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翻看着她枕边的书籍,这是一本有趣的中文书,不过文笔略显幼稚,他这才想起来这好像就是初荺本来想送给小男孩的故事书。他随便翻了几页,实在无趣打算合上的时候,一张纸落下掉在了地板上,他捡起一看,瞳孔微缩,嘴巴紧抿,直直的看了两分钟又把照片放回了书里,合上书,望着睡着的沈初筠,眼底是无以名状的的复杂。
初荺啊,你何时才能彻底的放下?
望着这张惨白的脸,紧闭的眼角有了一丝皱纹,额头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抓紧被脚的双手骨骼分明,她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着:“妈,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