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烙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片惊呼,这里已经不是刚才的火车厢了,而是一个充满着腐蚀性气味的黯淡的银色大厅,地上有着无数蠕动的暗红色触手,触手并不是章鱼那种类型,而像是充满褶皱的充水的树根,它们每一次的起伏,身上都会发出血红色的微光,微光跌落在充满着污秽物的地板上面,瞬间破碎,带给人一种生理上的恶心感,烙印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扶着旁边的墙壁干呕起来,虽然感到自己的肠胃和肺部都翻江倒海起来,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吐出来。
倒是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东西,那种触感软绵绵的,还有着粘稠恶臭的液体,烙印把因为剧烈干呕而地下的头勉强抬起来,把手挪开,看到了一个镶嵌在墙壁之中的人脸,那种脸因为被液体冲刷许久而显得腥臭而软烂,扭曲的脸孔,嘴张的大大的,好像在临死一颗发出了绝望而凄惨的惨叫,眼球和牙齿都已经不见了,从中源源不断的淌出乳黄色的液体,不只是脸在墙壁上面,身体也像是没入在水中一般的镶嵌在墙壁上面,大部分身体都在墙壁后面,还有一些身体在烙印面前毫无遮拦,上面有一种鱼的冰冷感。
“娜迦!娜迦!你在哪里?”
烙印感到自己大脑中某个重要的东西在翻搅着,疼痛化作洪水冲击着脑壳,把整个大脑都吞噬至尽,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从中爬出来了,烙印抱着头跌倒在地上,他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喊叫着恶魔的名字,他现在能够想到的,能够救他的人只有那只恶魔了,可是回应他的并不是娜迦那略带娇属性的声音,而是冰冷的越发血腥的空气,他努力把自己的身体缩成团,指甲陷入了手掌之中,随即又抽搐的摊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他随手抓住一只触手,那只触手疯狂蠕动着把烙印的手弹开,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烙印咧着嘴,口水从中流淌出来,双眼翻白,疼痛不是一种词汇,而是他的血液。
“呜哇——”
烙印不断在地上翻滚着,乱叫着,像是台上小丑一般的惹人发笑。
在折磨了烙印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那股疼痛感开始消散开来,烙印像是把骨头取出来了那般轻松,软瘫在地上,喘着粗气,许久,他才从地上爬起来,他对这个地方感到很熟悉,他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和身体虚弱感,作为一个人造人,他对于身体的掌控程度比一般人要高上数倍,海洛伊丝家族的人造人本身就是为这个领域而创造出来的,他开始恐惧刚才自己的失态,自己竟是如此软弱。
“那个……请问有人吗?”
烙印颤动着对这个大厅喊道,他惧怕孤独。
没有任何声音。
地板上面有着无数的污秽物质,但大多都是有着铁锈味道的凝固血块,像是无数死掉趴到的暗红色大型野兽一般,占据了这个大厅大半,天花板中心的吊灯是齿轮状的,投下的光线十分昏暗,中心是一个实验高台,有两个红色的床,上面有着等级极高的止血术式,床的边缘有着蔷薇藤蔓形状的护栏,烙印即使不用走到哪里他都知道,从大脑中沸腾的疼痛在他耳边呓语,两个孩子正在上边,一个是女孩子,但身体瘦弱的已经看不到任何女性特征了,骨头的轮廓能从皮肤上数出来,身体上大量的地方都被绑上了白带,白带上面有着黑色的眼珠图案,她的肚子是敞开的,字面意思,就是内脏肠胃子宫卵巢看得一清二楚,上面有着几只苍蝇,生机黯淡的器官,血流的很缓慢,大概她感受到的疼痛也是这般,她的旁边是一个和他一样的男孩,但他没有眼珠子,肚子也没有被刨开,他嘴张的很大,好像声音已经从那黑漆漆的嗓子眼里逃荒完毕了。
地面上无数蠕动的触手就是连接在那高台上面,血红色的术式正在侵蚀两个孩子的身体,男孩暂且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是血红色的纹路已经爬到了女孩的内部器官当中了,看上去是无数发光的血红色蜈蚣正在进食。
在那时候,烙印听到了男孩子说话了,准确来讲,是对旁边的女孩子说话了。
“我们为什么要活着啊……”
男孩的思维日复一日的从自己的身体上汲取痛苦,这个时候,就算是给他一双眼睛,也跟瞎子无疑吧。
“活着肯定是有意义的,所以再等等吧……”
女孩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的,眼神虽然麻木,语气也很平淡,但还是对男孩说着希望的话语。
“是吗……”
“只要活下去,你也会有眼睛的,就可以看到许许多多好看的东西了。”
“其实不要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你可以当我的眼睛啊。”
“不要那么任性啊。”
“你现在能够告诉我天花板是什么颜色的吗?”
男孩咳嗽了一声,想要握住女孩的手,但双手由于被木桩刺穿而不能动弹。
女孩看着天花板,黯淡的血红色,由于身上传来的剧烈不适感,导致视线有些模糊,看上去像是血海在不断翻腾着,这是轻微的幻觉,就算是人造人也不过是试调阶段,好听一点叫做未激活,难听点叫废品,天花板的那种颜色不管怎么看都是绝望的色彩,暗红色不仅抑郁而且让人感到恶心,上面还有这无数的黑色斑点,像是天花板得了黑死病一般,只是看一眼,求生的希望就会切成渣末。
男孩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双眼。
男孩问了女孩天花板的颜色如何,女孩是这样回答的。
“很好看哦,是浸泡在阳光之中的海水的颜色,让人心情舒畅的很呢。”
烙印在那个时候听到了地上传来的嘀嗒声,他低下头去看声源,是水滴,不断的往下掉,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透明的水珠呢?
烙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从指间传来的湿润的感觉,他知道了,那不是什么水珠而是自己的眼泪,他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悲伤的情绪在烙印的心中汇成汪洋大海,不断撞击着海峡,发出咚咚——的剧烈声响,他在那一瞬间知道了吗,那个男孩子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啊,那种声线,烙印听得出来,不过这股浓郁的熟悉的感觉,不只是在那个男孩身上散发出来的,这里的个角落,每个地方,都是他无比熟悉的。
是啊。
这里——
是自己的母亲。
“可恶—别哭啊—”
烙印想要止住自己的眼泪,可烙印的泪腺已经崩溃了,用手掌不断把泪水抹去,可是新的泪水就会立刻冲刷下来,他想要向那两个孩子走过去,想要多多看看那个女孩子的样子,想要看看那个无时无刻不给自己希望的那个女孩子的样子。
可是就在他动手的时候……
红色的灯光突然变得强烈起来,照亮了这里的一切,触手们开始疯狂的蠕动起来,从左边的大门之中走出了几个人,他们穿着医生模样的白大褂,胸上别着一个海星形状的徽章,上面画着一个身形扭曲的女性,烙印要是不认识那玩意儿他就会比家畜还要低贱,那是海洛伊丝家族的标志,大陆上最强三大人造人家族之一,在炼金术方面也有着超高的研究,他们向两个孩子走过去,手上或多或少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文件。
与此同时,烙印看清楚了着巨大的空间之中,墙壁上到处都是刚才那副光景,无数个人点缀在上面。
充满着病态。
“适性如何?”
为首的工作人员到了女孩的床的旁边,五指插入血红色的术式之中,血红色的术式瞬间转换成了无数的方块,像是蜂巢内部的骚动一般,迅速更改着运作方式,侵蚀女孩身体的术式自然而然的也正在变换着,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在一个人戴着手套,也许有些不舒服,但是可以适应,如果这个手套突然开始扭曲起来旋转起来,那么那只手也会跟随着手套旋转起来,也就是说,会变成碎肉块,过了一段时间后,手套虽然和之前不变,但手已经不堪入目了。
女孩正是如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脸部因为疼痛而扭曲着,嗓子瓦解一般的尖叫着,烙印发誓自己的疼痛不及这位女孩的百分之一,这种疼痛不是区域性的,而是十分仔细的在分解细胞般的疼痛,疼痛的价值在于它的主人反应如何,疼痛是不可能忍耐的,这与意志没有任何关系,是身体做出的决定。
女孩泪水疯狂的涌了出来,嘴中吐出来了白沫,身体不断剧烈起伏着,但由于四肢都被钉了起来,只有那暴露着血淋淋器官的肚子在起伏。
“跟以往一样的高,这个术式给她魔术回路提供的振幅已经是魔兽级别的了,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到达恶魔一级别。”
戴着眼镜的男子扶了扶眼镜,冷冷的说道。
“别那么悲伤啊,虽然和你女儿的一模一样,但你知道的吧,她也仅仅是‘长的像’而已,你那个会蹦会跳的可爱姑娘已经不再这里了,是吧,巴黎博士。”
烙印感到震惊,他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原主人有着父亲。
“嗯…没错…没错…嗯对……”
“那么,那个男孩不需要调整吗?”
一个新人提问道。
“马加里先生,你好歹也是我们海洛伊丝家族少见的天才,不要问我们这么幼稚的问题啊,他的存在仅仅是维持这个女孩生命的装置而已,这个女孩好歹算是未完成品,可这个家伙只能算是残缺品,虽然‘烙印·耶路撒冷’这个人拥有着大陆最强的攻击性魔术回路,以他血肉为基础制造出来的人造人别说是战斗能力,就连行动也做不到,身体各项技能迅速衰减,看看,他的眼珠才刚出生的第7秒就丧失了技能,我们制作出了整整27个,才勉强制作出这样的东西,最差的一个就是一堆会蠕动的,会尖叫的烂肉而已。”
烙印好像听到了自己身体某处碎裂的声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量产出来的,是‘烙印·耶路撒冷’的众多分身之一,这是他目前为止遇见的最恐怖的事情,他的世界观像是玻璃那般裂开了无数的裂缝,从裂缝之中是在淌血啊,他感到自己身处在20级暴风之中,又或者是被上百吨的巨石突然撞飞,在海下90000米的地方承受着水压。
我,连那位大人的替代品都算不上,我并不什么必要的存在,只是恰好被接种了娜迦的血肉而已,运气差一点,就会被处理掉……垃圾……一样?
烙印的泪水从那僵硬的悲伤的脸孔上滑下来。
“先让玩玩吧,这个女孩子。”
一个体态的臃肿的工作人员看着女孩笑道。
烙印由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所以四周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可以,但别玩坏了。”
“很好。”
烙印的思维稍稍恢复了一些,抬起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臃肿的工作人员脱下自己的外套,把身上的衣服都脱的一干二净,把自己那满是赘肉的身体展露出来,在这充满血腥气息的灯光之下,冷漠无情的工作人员们,享受着女孩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内心在享受这幅情景吧,他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笑容,然后向女孩身上爬去,此时此刻术式的转化已经完成,女孩好不容易可以歇息一会儿,却感受着下体剧烈的疼痛,不仅仅是这样,他每一次的抽动都会给女孩施加自己魔术回路的魔力,他的魔术回路是让对方感到疼痛的时候,增幅对方的体能,要不然,其他工作人员不会脑残的让他去上一个看上去快死掉的女孩。
——住手……
腥臭的汗水不断躺下来。
肚子被刨开,内脏子宫全部都展现出来,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些器官的动态如何,工作人员就是引以为乐。
——住手……
女孩麻木的看着这一切,这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好几个月了,她已经习惯了。
“发生了什么?”
男孩感到四周有些不太对劲,于是问道。
女孩看着在自己身上不断起伏的炼金术师,她真的很痛苦,因为她是十分成功的,因为是成功的,所以痛苦是必然的。
——住手……
她从来没对男孩说过一句真话。
“在玩一个很好玩的游戏,真的,十分好玩。”
女孩强挤出来一个笑容说道。
“我叫你们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烙印怒吼咆哮着,那种冰冷的恶心的感觉再一次从自己的胃袋之中向喉咙那里伸去,之前突入起来的打击差点没有逼疯他,他的眼珠化作了白银色,暴虐的像是远古食肉性恐龙一样的瞳孔,高分贝的声音撕破他的喉咙,淌出浓稠的血浆,被应该往下掉落的血浆却被恐怖的怒吼震飞出去,他的脊椎上皮开肉绽,从森森白骨上面生长出了巨大的冰翼,上面满是刀刃一样的羽毛,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每生长出一只羽翼,他的肌肤就会被扯成碎条,直到羽翼不断的增加扩大,把整个大厅都填充起来的时候,他就像是挂在巨大冰树上面的虫子。
那些工作人员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
“啊啊啊啊啊——”
烙印背后像是淌出了巨大的寒冰海洋,伴随着他理智破碎了的怒吼,毁天灭地的向那群人攻击过去……
回应他攻击的不是那些人的尸体,而是烙印自己的无助哭声。
这些攻击穿过了那些人的身体,他们就像是没有实体一般,烙印感觉自己正在对一群投影出来的影像攻击。
——不对,是自己在回忆,深藏起来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