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村长老母亲的一声疑问让众人都突然停下脚步,纷纷回头望去,只见老人家对着那真人画像半举手里的鞋底板,又大声问了一遍:“将军,你看这鞋底大小合适吗?”
道姑暗暗生疑,正要走回去,却见吕村长把母亲的手接住,说道:“娘亲,你又忘了,爹已经走了,他穿不着布鞋了,我看这鞋底我穿正合适,就送给儿子好不好?”
他娘却一脸嫌弃地甩开吕村长,眼睛还望着画像说:“我说好给将军补的鞋底,你瞎起什么哄!”
众人哑然失笑,看来这神志不清的老太太也和他们一样,把画像当做了真人,还寻思着给自己的男人纳鞋底呢。
只有道姑一脸严肃,回到老太太身边,问道:“老人家,您这鞋底是给谁纳的啊?”
“将军啊,这你还看不出来?”老太太嘟了个嘴,双手缩了回来。
“哦?将军啊……这将军大人在哪呢?”
老太太往画像上一指,说道:“不就在这里面吗?”
“里面……”道姑死死盯着墙上的画像,陷入沉思。
吕村长的脸色有些发白,也不说话,屋里的人不知这画像有什么问题,沉默着望向两人,空气好像凝固了,只听得老太太将手中银针穿进穿出的细微摩擦声。
突然一阵穿堂风扫过,众人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细看是那道姑的拂尘刷的从面前飞过,带着那巨幅画像的底端扬了起来。
这一扬不要紧,却让所有人都看到那画像后面有一个一人宽的黑色洞口!
众人骇然,这洞里足够藏人了!
道姑半举拂尘停在半空,双目如刀般扫过吕村长僵住的表情,厉声道:“吕村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一个箭步冲上床,伸手便要抓起画像的一角,倏地一只鞋底飞来打中了道姑的手背,回头一看,吕村长的手正悬在他母亲怀里的竹筐上方。
他皱着眉头说道:“侠道,家父的画像跟随我们颠沛流离已有几十年,岂容你随便乱碰!”
道姑收回发红的右手,从床上跳回原地,说道:“那好,吕村长,那就请您亲自帮我们揭开这画像之后黑洞的秘密吧。”
吕村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站在那里半天不动弹。
道姑身后的村民满脸的惊愕,口中不禁喊道:“村长,这……这洞里到底有什么啊?”
“村长,你倒是打开给我们看看啊!”
房间里的骚动吸引了屋外众人的注意力,他们原以为搜查很快能结束,没想到半晌不见人出来,一些好事的村民等不及,带着大家闯了进去,一时间,吕村长母亲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对眼前的情景不明就里,便小声询问先进来的四个守卫,得知情况后立刻议论开来,刚开始还很小声,后来群情激奋,声音越来越大。
吕村长仍然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他的老母亲被突然涌入的人群吓坏了,拽住儿子的胳膊瑟瑟发抖。
“吕村长!你到底藏着什么人啊!我们这么信任你,你……你怎能私藏歹人!”
“吕村长,你若再不动弹,我们……我们可就自己动手了!”
“吕村长,事关重大,你就别扛着了!快点把人交出来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叫嚣着,句句紧逼吕村长退无可退,道姑退到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低头不语,眼神轻蔑,看着吕村长能给个什么说法。
突然,一个村民挥起手中棍棒向画像跃去,吕村长根本来不及阻拦,却感觉墙壁剧烈震动起来,跳起的村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击倒在地。
众人被这力量吓到,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只见那画像好似被巨风刮过高扬起来,隐藏其后的黑色洞口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从里面跃出一个人影,那人影一出洞便往左侧一闪,抓住吕村长的母亲,一只龙爪手扣上老人家的脖子,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
一旁的吕村长吓得脸色煞白,大叫:“将军!你……你这是做什么!”
突然出现这人周身散发着一股凌厉气息,将众人又逼退一步,大家稳住脚步才看清他的长相,那人生了一张英朗的脸孔,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只是脸色苍白,颇显憔悴。
他半身裸露,似乎受过重伤,肚子和手臂上裹满绷带,他的指甲嵌进了老太太脖子里,老人被他锁住气管,喘不上气,脸色胀得通红。
那人斜眼冷对吕村长道:“吕村长,看你干的好事,把这么多人引入家中,看来你早就不在乎自己老娘的性命了!”
吕村长被眼前一幕惊到,说不出话,我们却暗道,吕村长原是被此人要挟迫不得已才把他藏于家中,当下愤慨难当,举起手中武器想要和此人拼命,但那人手上力道更甚,眼看吕村长的母亲就要被活活掐死,众人根本不敢靠近。
这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张角,你居然没死!你自创太平道教,散播奇谈怪论,毁我道教名声,现在还在这里为祸人间,看我收了你这妖孽!”
道姑一跃而起,手中拂尘已经伸出,根根白色细丝好似条条长蛇缠上张角扼住老人咽喉的手背,白丝抖动将张角的手抽离老人的喉咙,他紧接着一个踉跄,被那拂尘狠狠一带,离开了老人身旁,吕村长慌忙接住自己的老母亲。
张角被缠住的右手突然闪烁起一条条青紫色的经脉,拂尘的细丝一根根断裂开来,张角摆脱纠缠,破窗而出,道姑立刻跟上。
他跑出去还没两步便再次被袭来的拂尘白丝缠住,那道姑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拂尘上的白丝不减反增,一根根如女人的银色长发般绕住张角全身,在他的身上疯狂生长,瞬间将他淹没,张角手臂上的经脉没有再次闪现,他放弃挣扎,趴倒在地,众人赶出屋子,共同将其制服,捆了起来。
众人在把张角捆缚完毕后,马上后退到一边,他们没有想到曾经在中原掀起惊涛骇浪的黄巾军首领张角竟然一直藏在自己的身边,如果有什么巨大的邪气能够困住那两个和尚的中阴身,一定是此人无疑了,想到那些因此受害的女孩们,村民就义愤难平,但又听说此人善使妖法,所以不敢靠近,只等道姑发落。
道姑走到张角面前对众人道:“此人便是这村里灾祸的罪魁祸首,他胁迫吕村长收留自己在村里养伤,以至引来这样的灾难,若不在村庙里祭奠此人,两位僧侣的英灵永不安宁!”
众人被道姑挑唆,情绪高涨,齐声叫道:“祭了他!祭了他!祭了他!”
吕村长跑到人前,急得大挥手臂,苦苦哀求道:“乡亲们,你们不知道将军他……”
“哼,拿我祭天?!我倒要看看有哪个小鬼敢近我的身!”
“死到临头还嘴硬!”道姑冷笑一声,拂尘一抖,命几个村民用推车和木桩做了一个简易的运输器械,张角被众人扔上小车,反手绑在木桩上,几个人推着他来到村庙,刚一靠近,张角就皱起眉头,他显然闻到了那股异香,而村民们了解这香气的厉害,离庙口还有一定距离就不敢再向前,道姑一人将张角推进了庙里,庙门刚一敞开,众人便一阵头晕目眩。
待张角入庙,道姑将庙门紧紧闭合,所有缝隙都贴满符纸,她略一念咒,所有符纸上的金色符文都闪起金光,门缝处好似被浓蜡胶着,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张角全身缚紧绳索,在这庙宇之中插翅难逃,只待两位和尚的怨灵将他的魂魄抽走,清水村便又能恢复平静了。
所有人心里都难掩兴奋,除了远远站着的吕村长,他注目这一切的发生,眼里写满了无可奈何。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庙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一点声响。
就在众人诧异的时候,贴在门楣上的金字符纸突然快速闪烁起来。
“不好!张角跑了!”道姑大叫一声,拂尘一挥,符纸如落叶般飘下,庙门洞开,庙里却空空荡荡,木桩斜倒在地上,绳索断开散落一地,推车被劈成两半分倒两边,张角不知踪影,他从这座密不透风的香气陷阱里消失了。
道姑闯入庙中探查,回头看见村民们因为香气出现的“不良反应”,宽袖挥动,关上了庙门,村民们被关在庙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各自心中焦急难耐。
突然庙中传出一声尖叫,村民们心下一紧,只见庙门被推开一条细缝,浓密的黑色烟雾从缝中冒了出来,紧跟着伸出一只干瘪的女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