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棕熊的骨头光秃秃地留在地上,还维持着大熊的形状,但是骨架四周除了几点斑驳的血迹,再没别的东西,连一星半点的内脏残骸都没剩下。
周一尘眼睛都看直了,没想到这泥人怪这么恐怖,要不是之前跑得快,估计现在连渣都不剩了。泥人怪往村口的方向越走越远,周一尘只盼着她赶紧消失,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呃——”
一声呢喃划破了寂静无声的黑夜,周一尘大惊,是谁!这村子不是没人了吗?难道是月亮醒了?这小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泥人怪的身体停下来,猛地回过头来,眼睛直勾勾地往村子深处看去。
周一尘转身想冲回竹屋把月亮带出来,阿力却抓住了他,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周一尘定神一想:是了,刚才的声音飘渺的很,好像从天边传来的一样,月亮就在我们的头顶屋子里,若是她发出的声音,应该很响亮才是,那也就是说这个村子里另有他人?!
就在周一尘想着的当口,泥人怪已经向村子深处奔去,眼睛里闪着贪婪的目光,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
阿力与周一尘匆忙跟了过去,发现泥人怪停在一座小洋房前。
爱丽丝?她在里面?!
泥人怪绕到窗前,缩头一撞,五彩琉璃玻璃瞬间碎了,女人身体化成一滩泥水,钻进了屋。他们两人跟到窗前,向里面探望。
这屋子与周一尘最早看到的那间没什么不同,到处充满着异域风情,屋里没看到有人,只是那酒红色的落地帷幔把爱丽丝的床围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床上的景象。
泥人怪直奔那大床而去。
一阵风过,一帘帷幔被吹扬起来,周一尘趁机窥探,果然那大床柔软的中心陷下去一大块,里面睡着一个人,但那人趴在床上,看不清模样。
帷幔落回原位,又挡住了周一尘的视线。
而一团淤泥已经从帷幔的下面慢慢爬了进去。
不好!不管睡着的那人是谁,都是他们进入树林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正常人类,也是可以帮助他们解开谜团的关键人物,若是这人变成了一堆白骨,那他们可就得在清水村三四五六号里永远待下去了!
周一尘心意已决,拉着阿力要进去救人,结果阿力一动不动,任凭周一尘怎么拉扯也不愿踏进屋子。
阿力绝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但此时眼里充满了恐惧。
“怎么了?再不进去那人就没了!”
“将军,这是神女的屋子,我不能进。”
“什么神女!你别听爱丽丝忽悠,她就是个神婆,和街边卖艺的没什么两样,而且这里面睡着的可能就是神女,你难道见死不救吗?”
“若是神女,她一定不会有事,神女神通广大,轮不到阿力去救。”
周一尘都急疯了,这个人怎么这么迂腐,怪不得一辈子做手下,现在情况紧急,管不得他了,自己一脚踹开了爱丽丝的房门,闯了进去。
地上一点淤泥都没有,泥人怪已经全部进入了床帷之中。
周一尘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扯掉床帷,酒红色的布匹轰然落下,在间隙变换的红色光影之间,周一尘看清了床上躺着的人。
居然是他自己!
不可能,我在现世的身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床上的周一尘全然不知周围发生的巨大变故,喉咙里发出微微鼾声,睡得正香,一滴滴泥浆落在他的脸上和胸前,泥人怪没有急着下手,现在整个身体正攀附在床帷之上,泥浆从床边一点点往里渗去。
突然闯进的周一尘吓到了泥人怪,她怔了一怔,双目立刻转向,死死盯着他,淤泥怪脸向他冲来。
周一尘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就被突然而至的泥人脸吓到,手臂往脸上一挡,身体瞬间倾倒在地。
“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浓厚的泥浆竟已缠满了他的手臂,他感觉有无数螨虫在手臂上放肆啃咬,剧痛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挥手一刀,砍断了自己的左臂。
断裂的手臂滚到墙角,沾在上面的泥浆随着它的滚动一点点滑落,等到手臂停下来的时候,剩余的泥浆倏地褪去,一只粗壮的手臂只留下一堆散了架的白骨。
泥人怪本尊从床边移到地上,对准周一尘攻来,她的人形身躯越来越高,速度如进击的眼镜蛇般飞快,只几秒钟的工夫,一对黄色的狭长瞳孔正对上周一尘的双眼,把他逼到死角。
那女人的脸上除了一双眼睛,什么器官都没有,全被淤泥填满了,突然,脸上的淤泥里出现了一个不断增大的黑洞,与之前吐出熊胆的黑洞一模一样。
那黑洞越张越大,最后整张脸竟只剩下黑洞洞的一片,她的眼睛被挤到了身后,和脖子行成一个直角。
那个黑洞面对周一尘俯冲,周一尘的手臂疯狂地流着血,脸色已然惨白,他的眼前被无边的黑暗填满了,绝望的感觉侵袭着每一根神经,他想叫阿力,但是名字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泥人怪黑色的大口向周一尘没有知觉的头顶包了过去。
“屏儿……”周一尘发出最后的喊声……
“将军!将军!醒醒!快醒醒!”
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叫声,周一尘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月亮焦急的眸子:“将军,你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而且你一直在大喊大叫呢!”
周一尘条件反射般死死抓住月亮,瞪大眼睛望着她,只觉得口干舌燥,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
“我……我做了个噩梦……”周一尘舒了口气,原来是梦,他看了看四周,自己还在那间竹屋里,那三颗头颅也还好端端地放在几案上,刚才太累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没想到做了这么可怕的一个梦,全身都是冷汗,衣服都浸湿了。
“噗,将军,我可是从小听你的传奇故事长大的,没想到你还会怕噩梦呢!好像和我听到的传说不太符合哦。”
“你这小丫头片子,现在休息好了是吧?精神来了是吧?之前是谁一下子晕了过去,害得我跑上跑下地照顾,不然能累成这样做噩梦吗?阿力呢?醒了吗?”
“早醒啦!”月亮吐了吐舌头,往旁边一闪,阿力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农民衣服,站在床边,看到周一尘醒来,捧着两件衣服递给他,说道:“将军,让你受累了,是阿力无能,我在这屋里找到几件干净衣服,你要不先换上吧。”
“别说什么无能不无能的话,”周一尘接过衣服,指了指几案上的几颗头,“这还叫无能?我说你杀人就杀人,为啥还要把这些头都背在身上呢?尤其是那颗棕熊的头,看样子就不轻,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阿力憨憨一笑道:“这不是习惯了嘛,以前上战场打仗打惯了,我们这些老粗军人,领军饷都是凭人头数领,人头越多领的越多,所以看到人头眼都红了,忍不住就往身上挂,让将军见笑了。”
周一尘当下心宽,还好不是什么变态的理由,接着把脸绷了起来,对两人说道:“既然都醒了,咱们也该研究一下,现在我们所在的清水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