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落夕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回去的时候会被培慧妮发现,她刚脱下鞋子,后脚跟还踩在鞋上,就被感到了一阵刺眼的目光,好像要把她刺的千疮百孔。培慧妮穿着一身丝质睡衣,将头发洗好的头发披在腰间,她有些微微上翘的眼角上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水滴。看上去妩媚多姿。
她眼中充满了质疑和鄙薄:“哼,大晚上的跑出去干什么呢,真是不知羞耻。你才多大呀,竟偷偷跑出去。”培慧妮说着,目光定在了她手上的餐盘上:“吴斌童真无邪,善良的给你送吃的,没想到你那么不领情。哼你还真是会利用啊。”
此时颜落夕多想大声说一声:“去你的无邪。”
但培慧妮说完就洒脱的走上楼去了,容不得颜落夕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颜落夕也不想解释。
颜落夕是由阿历开车送着去学校的,但她更想和往常一样走路上学。可是实在相隔太远了,反正也不过是顺便罢了,因为吴斌的幼儿园和她是同路。
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走路上学的泳欣和秋娜。她们兴奋的朝她招了招手好像是几十年没见的老朋友:“落夕,落夕,那是你说的那个爸的吗?”秋娜指了指阿历开着的那辆车,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颜落夕随意的应了一声。其实她们知道并不多,有些事并不是颜落夕不想告诉她们,而是她们不能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的,那又何必让她们会错意呢。
颜落夕始终是这样想的,有些人,有些事,经历过的和没有经历过的,差太远,太远。尽管她渴望,渴望有个人可以读懂她的心,却仍然不懂如何让人进入她的世界。
老师批评她了,说她有些退步了,上回的小测排到了全班的第五。让她好好努力,赶上去。老师说了很多,但颜落夕也就听到了这么几句。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少的去翻书了,好在,她成绩还是比较稳定的,按秋娜的说法是生了一颗厌学的心,长了一条优生的命。每当这时她总是一笑而过。
颜丽颖告诉过她,再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吴浩总是拿着识字的小卡片,一点点的教他识字,所以在幼儿园的时候,她认得的字就比同龄的孩子们多。老师总是夸她聪明。后来……就是颜丽颖来管理她的学习了。
颜落夕胡乱的应了声,老师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懂事些啊。”说完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往办公室方向走去。颜落夕知道,其实班主任还是对她很好的,只是……
“怎么了,老师批了你?”秋娜见老师一走,连忙上前问道。
颜落夕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今晚陪我回去一趟。”
“回去?”秋娜皱着眉头,有点疑惑,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随后她又挠了挠头说道:“落夕啊,其实……我觉得吧,你应该听听老师的吧,你的成绩,可以更好。”
颜落夕看了看秋娜,有点小吃惊,但她还是装作平静的说道:“你呢?”
“我们这种事无可救药型的啦。”秋娜有些尴尬的说道,她笑着,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点自嘲。颜落夕感觉,秋娜就像夕阳,再美好也终究逃不过被黑夜代替。
颜落夕只是笑了笑,不说什么,成绩好了又怎样,她都已经不在乎了,或许颜丽颖也不在乎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教过她了。
颜落夕要求自己回家,就连阿历也拿她没办法,从小到大,颜落夕都是那么倔的,她决定了的是,多少头牛也不能把她拉回来,阿历是见识到了的,他只好说了句:早点回去。就载着吴斌和吴爽回去了。或许少了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曲折的胡同里,响着很小的孩子们欢乐的嬉戏声;自行车桄榔桄榔的铃声;老人们在树下围坐一团下象棋声。还有那扑鼻而来的家常饭的香味。这让才像是生活,哪像吴浩那个小区里,整个小区里,只能听到那草丛里的音响播出来的古典音乐,丝毫没有家的感觉,就像住旅馆一样。
颜落夕和秋娜背着书包走在胡同里。“谢谢你,总是陪着我过来。”沉默中颜落夕突然说了一句。秋娜愣了愣:“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有人管我,他们都这么少回来,我要说哪天死了,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是你在陪我吧。”
颜落夕勾了勾嘴角,秋娜说的“他们”是指她的爸妈,几乎一个月也难得回来一次,他们总是说工作太忙,说是为了秋娜的未来而奋斗,秋娜却因为他们不在家,一而在再而三的放纵自己,“为了我的未来,而葬送我的现在,算什么?”这是秋娜说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颜落夕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颜落夕也曾问过她,一个人在家里会怕吗?
秋娜的回答让颜落夕一直都忘不了。
她说:开始也会怕吧,会感到挺空虚的,不过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因为……没有什么是习惯不了的。
这句话让久久的回荡在颜落夕的脑海里,“没有什么是习惯不了的。”
两人停在了熟悉的房子前,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停在花园的自行车,看来颜威已经回来了,颜落夕走进了屋里。
“爷爷,爷爷。”
“爷爷!”
“爷爷?”
颜落夕的声音回荡在房子里,久久没有人回答。
颜落夕和秋娜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颜落夕顺着楼梯往上走,一边呼喊着。
“厨房里也没有。”秋娜说道,颜落夕有些担心了,颜威唯一的交通工具都还放在这里他去哪里了呢?
厨房里还摆着几个切好的小番茄和用菜篮子装着的油菜,油菜的叶子已经有点泛黄了,孤零零的软搭在菜篮子里。
“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颜落夕从油菜上摘下了一片干巴巴的叶子:“你带手机了吗?”
秋娜一边把手机递给颜落夕一边笑着说道:“嘿,成乖孩子了,怎么没带手机呢!”
颜落夕白了她一眼:“你不要说话好吗?你一说话就把你的智商暴露了。”
颜落夕虽然口里这么说着,但的表情还是有些紧张的,她一边熟练的拨着号码,一边随意的说道:“那个培慧妮呗,跟看犯人似地,说我现在在她家住,不可以被老师批评,那是对她人格的否定。”
“我看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格。”秋娜说道。
颜落夕还来不及回答,电话那头就响起了滴滴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颜落夕按下了挂断。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打不通?”秋娜接过手机,看着颜落夕紧皱着眉头说道。
颜落夕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出了家门,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有种……”
“别说你有种不祥的预感,拉倒吧!你说话什么时候准过,上回还说泳欣一定及格,谁知到再创新低。”还没等颜落夕说完,秋娜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我是说真的。”颜落夕低下了头。
秋娜拍了拍她的肩膀,连哄带骗的说道:“放下吧,没事的啊!乖,姐姐我送你回家啊!”
颜落夕嘁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只是跟在秋娜的后面。
“哎呀!别这样嘛,整的我和拐卖智障儿童似地。”秋娜不满的说道。
颜落夕这才勉强一笑,瞪了她一眼,却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