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骑雕,正是白天,与乘龙感觉不一样。
乘龙是在云上飞腾,多只见云海翻滚,白雾茫茫。雕却在矮空展翅,低头间,只见山川秀美,绿浪连天,一派生机盎然。
因牡丹花会就在三日后,飞往洛城的玄兽越发多了起来。
俊男美女,身着飘逸霓裳,骑各色彩羽锦毛玄兽,或高或低,缓缓降入被绿色植物覆盖的洛城,那随风送来的各式花香,为这春色将尽的四月添上了浓郁的节日喜气。
白小蝶靠在自家夫君怀里,惬意地观赏着一路美景。雕儿缓缓地在空中飞行着。远远地看见整座洛城碧似绿涛,城西边西式高楼林立,那满覆碧绿藤蔓的缝隙间,隐见阳台,楼顶的中式装饰,白小蝶诧异无比。
“阿墨,这里也有西式建筑?”
“娘子,那是平民宅楼,凡大型城镇,平民住宅多在西边。高楼占地不多,却可安置很多平民,节省用地,是以这西式建筑颇受当权者欢迎,家里富足的,都住在东边,皆以能拥有独家小院为荣。”龙墨隐轻声言道。
“阿墨,月圆之夜真的能在星空中看见地球吗?我虽是孤儿,但到底在那儿生活了那么多年,不知在孤儿院一同长大的秦菲儿怎样了。”
“月圆之夜乃至阴之日,偶能见着拳头大小湛蓝色星球在虚空中闪烁,娘子…,秦菲儿是哪根葱啊?”龙墨隐憋闷道,“在为夫怀里,不许想别人。”
“晕,阿墨。这种干醋你也吃?”白小蝶深感无语。
“就吃醋了,娘子有意见?”龙墨隐脸微微一红,沉声威胁道。
公孙怀仁武门谢玄的弟子,主修军事,武器剑,这公孙怀仁也属天才一流,仅以十八岁便进入金丹后期,若不是辅佐康王爷分了心,成就还不只此,此时他蓝衫素服,羽扇纶巾,玉冠布履,与一身青色劲装的澹台光武在云来客栈二楼凭窗而坐,悠闲对酌。
那澹台光武乃武将之后,于武修一途小有成就,小小年纪便有金丹后期修为,善使枪。
武修原是巫族一脉传下,重炼肉身,后人族又各自结合自生特点加以改进,便有了现在的百花齐放的局面,多是父传子,也有师徒相传的,开馆收徒的,只是武修一途艰难,传说中只有关帝有幸得以成为武帝。
“店家,咱要的老花雕呢?咋还上不来?欺负咱兄弟是外乡人是不是?”
堂中,一粗悍汉子拍桌大吼,惊断了公孙怀仁本就不怎么顺畅的思绪,他脸色暗沉。
“来了来了,客官莫急,此时正是酒楼客人最多的时段,难免怠慢,请鉴谅鉴谅。”云来客栈是洛城有数的高级客栈之一,跑堂的小二堂倌都是机灵活络之人,将酒坛奉来时,嘴里的好话未停。但究此,也未按奈不了有心客官的冲天火气。
“卟——”抱坛灌了一大口的粗汉将酒尽喷吐在小二脸面上,“这是他娘的啥花雕酒,敢欺蒙咱兄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客官,客官。”小二抹去脸上酒液,陪着笑脸,“咱这云来客栈是洛城老字号,酒菜保证货真价实,不敢欺客呀,您再尝尝,……”
“听你小子胡吹!本大爷打掉你这满嘴的奸牙!”大拳头抡起,对准小二那张赔笑的脸就抡下了去。不过拳到中途,遭人挡下。
“你——”眦目回头,却被一张寒气暗沉的冰脸惊呆了住。
“小子,做恶霸也是要有脑子的,你可知道,你搅了本大爷的清静。”澹台光武擒住粗汉手臂,沉身喝道。
“你,你大爷的……”同桌粗汉拍案而起,那小二一见这光景,脸色马上变得比方才还白,抱头就朝楼下蹿去。
“乖乖坐下喝你们的酒,本大爷或可不与你们计较。”澹台光武拍了拍粗汉的脸,嘴里如此说着,心里却没有如此盼着,一路被军师管得甚严,心里憋闷得慌,正寻事宣泄呢,闹事喔,不闹哪来的事?
“你,你,你是哪来的混蛋,敢管老子们的闲事!识相的话给老子乖乖让开,这酒楼欠了咱东家的钱,咱是来讨债的……唉唷!你你你……”捂着脸蛋,瞪这魁梧大汉,“你打我?”
“你是哪里来的混帐东西,敢骂本大爷?”论及脏话,澹台光武从来不缺,“识相的话跪地叫本大爷三声‘爷爷’,本大爷饶你不死!”
“你——”
“乖孙子,还不叫?叫啊,叫啊,叫——”手里的汤勺已劈头盖脸敲下,那粗汉也是个练家子,百般闪避,却是躲不过去,不一时,已起了满头红包。粗汉的同桌急忙上前给同伴助阵,霎时间,这二楼,人仰马翻,椅倒桌废,杯盘碎裂,一众食客慌涌下楼去。
“唉唷唷,各位大爷,各位大爷!”有人迭声苦喊着,爬上楼来。“是菜不好,还是酒不好,大爷们说句话就是,火气大了,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的。”
“掌柜的?”澹台光武停手睨眸怪道,“你这大胖肚子不在家安胎,跑出来折腾个球?”
安胎?未被殃及的一桌上,尚在悠然啜饮看戏的公孙怀仁,闻得此言,入口的酒猝不及防给喷了出去。
这小子,嘴也忒损了!这一路真的是把他憋坏了,让他发泄一下吧。公孙怀仁暗自叹道。
“唉唷唷,这位爷,您别拿小的耍笑了,今儿个您的酒食,算小的孝敬,给您消消气,可好?“
“洛城的治安不是一向很好麽?怎会有这等垃圾?”
“爷,小的也不知啊,最近这些时日,老有泼皮前来生事,……”胖掌柜悲催。
“给本大爷站住!混帐王八蛋,想逃?叫本大爷三声爷爷再走!”
那粗汉们听了,跑得更快。
澹台光武大怒,一个飞跃,将粗汉踹个仰面朝天,又压断了一张桌腿,连累了几把椅凳。“乖乖的叫本大爷三声爷爷!”
掌柜的得见,哀嚎泪奔……
“呿!你假模假势的哭个什么东西?云来客栈是你的么?你们东家财大势大,本大爷替他消财,权当免灾了!”
“唉哟喂,爷。”胖掌柜哀叫,“您既与东家有旧,请手下留情罢?”
“等那只东西叫完本大爷再说。”
结果,那粗汉当真被酒楼伙计压着,半是迫半是怕地向挑衣高坐的澹台光武叫了三声“爷爷”,事情方算告结。
经此一闹,澹台光武满腹的憋闷暂得舒解,悠悠然回桌靠椅,恶声恶气吼道,“掌柜的,好酒好菜赶紧上来。”
云来客栈后院,龙墨隐与白小蝶刚下雕背,便来了候在院里的红云童儿和小婢琴儿。
“二公子,我家主子说,请二公子将禁地里得的半葫芦丹药交与我带去,等主子鉴别好丹药的药性后再带回。”红云童子恭谨一礼道。
“师兄走了?”龙墨隐将丹药交予红云,也不奇怪自家师兄的未卜先知。
“主人让二公子不必寻他。”红云点头,“好事多磨,随缘随心。则终能心想事成。”
“指甚事?”
“未曾明示。”
“主子,公孙先生和澹台将军有急事求见主子。”一旁琴儿小婢见红云行礼离去,忙上前禀告。
“吩咐下去,好生侍候白姑娘,记住,要象侍候本王一样。”龙墨隐点了点头,“让公孙先生和澹台将军到翡翠山庄的翠竹苑见本王。”
“是。”
“娘子……”龙墨隐满脸的不舍。
“阿墨,忙去吧,早去早回,噢,把那三奶娃放出来陪我吧?”白小蝶理解地说道。
自先天玉精开启基本功能后,龙墨隐便发觉体内阴极玉精似乎成了他的个人随身天地,宠物空间也被它吞噬,这个空间还处于混沌状态,空间不是很大,却能携人储物,目前虽只能带三四活物,却还有无尽的成长空间。
因院中客人众多,二人回到白小蝶房中,随着龙墨隐神念一动,三奶娃凭空显现。
“哇,憋闷死龙了。”小冬瓜刚出来便抱怨道。
“哇,这房间真漂亮。“小狐狸眼犯花痴。
“喔喔喔,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小贪心见了小几上龙墨隐吩咐手下为白小蝶弄来的一盒精致首饰,贪念狂涨,将那亮晶晶的物事一把抱在怀里,生怕谁抢了去。
“本王有事,三奶娃可别给本王惹是生非,照顾好白姐姐,要听他的话。”龙墨隐碎碎念,“琴儿,”
“王爷。”琴儿进屋,见了三小娃也不惊奇,主子的事,不好奇,不多问,听吩咐就好。
小贪心红发蓝眸的样子在神州也不算首例,洛城在各地经营的西餐厅里有不少堂倌都是这般模样呐,只是没这位小妹妹漂亮呶!琴儿心里感叹小贪心的美丽,忍不住多瞄了瞄她,真是位讨人喜欢得小萝莉。
“这儿的事,交给你了。”见琴儿跑神,龙墨隐严厉地对她说道。
“臭泥鳅,喝二两马尿就开始装酒疯,竟敢又抢姑奶奶的东西,小心姑奶奶做烤泥鳅下酒。”
一屋杯盘狼藉,三奶娃狂饮暴食,半醉半醒间,小贪心插满珠钗的红发凌乱不堪,饰品一件不剩。
一时间满屋物件凭空乱舞,杯盘摔裂声声。两奶娃爆呵连连。
“这乳猪真好吃。”小狐狸不动如山,满脸抹油,继续狼吞虎咽,忽悠乳猪飞走,“我的烤乳猪……哇呜呜……”
这次第,怎一个乱子了得。
白小蝶守了一会儿仍昏迷不醒,生机流失的小青儿,苍白着小脸回到自己房间,见了这般光景,脸更白了,扶额无语,“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看来也指望不了你们了。”
“正事来了,小爷不陪你玩了。”小懒龙将所抢赃物,一股脑掷向红衣小萝莉。“白姐姐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小爷帮你搞定。啊哦,怎么有两个白姐姐?”
“有没有搞错?都属神兽级别的妖哎,就这酒楼的酒都能喝醉?”白小蝶深感头痛。
“嘻嘻,小玉儿不小心,顺手拿了主人的猴儿酒呐。”小狐狸追上在屋里乱飞的烤乳猪,一把抱在怀里,满足地啃了一口,醉眼惺忪地说道。
“啊,啊,啊,断了,这只珠钗断了,臭泥鳅,赔来,赔来。”红衣小萝莉跳脚哀嚎。
“喔,你们继续,继续……”白小蝶失望出屋。
“白姐姐,懒龙陪你,懒龙是男子汉,要照顾白姐姐的。”小冬瓜一步几晃地追了出去。
“臭泥鳅,别想逃。”红衣小萝莉跌跌撞撞紧跟。
身后屋内传来“碰”地一声,“烤乳猪真香……”接着便是一阵呼噜声。
白小蝶来到青儿床边,暗自思量,回头瞪了一眼先后进屋,醉眼迷蒙的一龙一凤,“不许说话。”
“噢,噢,”二小娃做乖觉状。
看看窗外,已近午夜,白小蝶坐在桌边,挥笔给龙墨隐留了封信,铰下一缕青丝装入信封,交予小龙道,“小龙,床上那小妹妹叫青儿,是白姐姐的妹妹,她身受重伤,白姐姐要救她,你和贪心为白姐姐护法。这封信明日交给你的主子,…嗯,有句重要的话忘写了,告诉你家主子,他敢给本姑娘招惹桃花,本姑娘就给他栽杏花。”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小懒龙和小贪心正色答道。这二娃虽是醉了,也知此事重要,“立马开始吗?”
“还有一事,”白小蝶沉声,“还需寻到一人,小龙,白姐姐需你帮忙屏去妖气。”
“白姐姐,我来,”小贪心不甘被忽略。
“小贪心负责青儿妹妹。”
“白姐姐,好了。”一口龙元沁入白小蝶丹田。
“小贪心,混沌之气你可识得?”
“白姐姐,这东西可不好弄,亦难炼化……”
“姐姐知道,混沌之气若意识清明,有意炼化,费千年而无寸功。”白小蝶秀眉轻颦,“青儿妹妹内丹破裂,我欲救她,只有一途,以我之本源内丹为她修复,这需耗我几百年苦修,我记忆中有一秘法,可转世投人身续复本源,前几****在这客栈中见一怀胎妇人,胎内含一缕混沌之气,若我能转入此胎,当能早日恢复。”
“既如此,姐姐,我们还是先找到这妇人再说吧。”小懒龙意识偶有清明。
三妖隐身在云来客栈遍寻不见那妇人,最后来到后院一简陋的独门小院,小院匾额上“隐香居。”三字秀气飘逸。
“怎地没有着落?”白小蝶正皱眉间闻一悠然叹息。
“哎……”
正是那孕妇在床上暂转难眠,妇人名叫东方惜玉,乃一隐世家族中人,六年前因故流落轩辕国与“忠王爷”傅景忠相识相爱,并结为夫妻,一年后生下一子取名傅骁勇,一夫一妻恩爱和睦,儿子聪明懂事,羡煞了姬水城中与人共事一夫的一干女子。
夫妻之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年前自家夫君外出三月归来,东方惜玉便恍觉有异,女人的第六感说不清的。
都说小别胜新婚,那一夜,自家夫君也如往常一般温柔,但给她的感觉……
为了消掉夫妻间的这种怪异氛围,东方惜玉想尽办法,却深感无力。为讨自家夫君欢喜,知他极孝自己母亲,是以她不顾身怀有孕,赶来洛城参加才女大会,想赢得驻颜丹,孝敬才三十八九的婆母。
洛城云来客栈是傅家的产业,自己是傅家的当家主母,到了洛城,当然该入住自己家中。
只是那胖掌柜和小厮的眼神凭般怪异?还有,洛城向来民风淳朴,怎么自我来起,便日日有泼皮来店里生事?
东方惜玉忧思翻涌,辗转难眠。
“凡人还真是——烦人。”小贪心皱眉忽悠一口气喷去,“早点睡罢,看在白姐姐面上,给你一点凤凰精气。”
三妖回屋,小龙皱眉:“白姐姐,集我三妖的法力救青儿妹妹的话,姐姐就不用去转世了吧?”
“小龙有所不知,我自生来便有传承秘法,秘法中说青儿与我同出一脉,若伤了根本,可以互救,若借助外力,则有可能伤势加重,有入轮回几世重修的劫难。是以等会我救了青儿后,你们护我投胎就好,切记,切记。”
“可是,可是,贪心舍不得白姐姐啦。”小贪心迷蒙着蓝眸道
“是啊,小龙也舍不得呢。”
“十多年的日子,眨眼就过了,对于我们妖来说这不算什么的。”白小蝶安慰道,“别伤感了,好好护法。”
一龙一凤联手以寒热二气布上结界,将白小蝶,白小青罩在当中,此结界由阴阳二理化来,他二人虽是首度联手,到底是上古王者妖尊,出手自是不凡,一红一蓝二色妖气相互吞噬缠绕,温寒交织,自成一方小天地,教人无法窥探半分。
白小蝶将白小青扶起,二人盘膝对坐,以妖力将白小青固定,小嘴微张,一明一暗,一大一小两颗内丹分别自二人丹田缓缓升起,滑出檀口,悬于二人之间,大而亮的那颗荧荧生辉,小而暗沉无光的那颗隐隐有很多裂痕。
白小蝶脸色已现苍白,强自催动秘法,只见那明亮的内丹更是璀璨,那光芒渐凝成淡绿色妖灵之气,将那暗沉妖丹包裹。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那暗沉妖丹渐显亮色,裂痕已不可见,刚才明亮的妖丹已显暗沉,且小了一圈。
白小蝶脸色已是惨白,仍专注凝神,她知妖丹虽已修复,但收功之时若稍有闪神,便会功亏一篑。
强自支撑,将二妖丹归位,顾不得倒下的青儿,白小蝶已是晕了过去。
“白姐姐,”懒龙急吼,激动的身子被贪心拉住。
“臭龙别急,你看。”
只见白小蝶眉间飞出一粒白色小珠子,不甚明亮,有豌豆大小,恍惚间慢慢涨到碗口粗细,白小蝶的身体缓缓升起,渐缩小,被那珠子吸了进去。
“小龙,贪心,快带我转生去。”玉珠中传来白小蝶疲惫的声音。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二小妖齐答道。
虽是酒醉,二小妖感觉似在做梦一般,但凭着主人交代的要听白姐姐话的指示,对于白姐姐的吩咐一定要完成有着明确认识的二妖娃来说,这点任务是没有难度的。
“梦里的任务就在梦里完成。”二妖娃睁着醉眼对视了一下,相互点了点头,取得了共识。
一龙一凤显了真身,护着玉珠,以法力隐形,出了自家布下的结界,往东方惜玉居住的小院飞去。
这一晚,东方惜玉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天地半明半暗,将明未明间,彩云翻滚,仙音阵阵,一龙一凤争戏碗大一明珠,鸣啸飞腾,投入怀来。
她蓦然觉得小腹生痛,惊醒过来,正是天将破晓,将明未明之时。
“小翠,小翠,”一叠声急唤。
“来了,来了,”睡在偏房的丫环忙应,胡乱披了件衣服进得屋来。
“小翠,我肚子好痛,似动了胎气。”东方惜玉双手护腹惶急无助,“救救我的孩子……”
“小姐别急,你先平躺下,我去将掌柜叫来,没事的,没事的。”小翠叠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