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秀畅少有的出现在家里。
偌大的客厅里，她优雅的坐着，把面前的老肉球逗得哈哈笑个不停。
小曦见到她，心里乐呵得不行，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扑到这一团优雅中。
“死丫头，哈哈哈，想不想姐姐啊？”一边说着，一遍揉着她一头秀发。
小曦转身躺在她腿上，俏皮眨着眼睛，“不想不想，一点都不想你。”嬉笑着，不住抚摸着秀畅柔软的手指。
老人眼见这情景很是开心，小曦身上有这样一种气质。只要她眉眼乐开，泠泠笑声绽放，就会产生化学反应，生成一种叫做轻松的气体，一种蜜糖甜的液体，一种被其感染的笑容固体。
正嬉笑间，如娇和夏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里。夏一见到秀畅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打了招呼。如娇是一向看不惯艺人等等的，说了声“秀畅姐姐来了呀”就进了屋里。
“哎呦，几周不见咱们文轩，又变帅了不少啊。”
“姐姐夸我了。最近姐姐不是在拍戏，怎么有时间过来？”
小曦听着，也恍然过来，那部青春偶像剧已是掀起热潮的，自己怎么竟忘记了。秀畅抚媚一笑，摸了摸小曦的脸颊，“再忙也不能扔下我的小丫头。”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夏看的有些发呆。
“好了好了，别在这耍贫嘴了。去吃饭吧。”老爷子撇着嘴道。
秀畅一眼看见了站在面前的陶姨，小孩子般蹭了过去，整个人挂在矮胖的身体上，“哎呀陶姨，填饱我们家小馋猫的嘴巴肯定是辛苦的，”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沓签名照片，“喏，给您小孙子的。哈哈，下次来，可得让我看见我家小曦再胖乎点。”陶姨满脸堆笑，“不用你说我也给小曦做好吃的，委屈她哪里都不能委屈了她的胃。”
“哈哈哈，这话算是说对了。”老人在后面憋不住道。
小曦一阵脸红，悄悄看向夏。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每次家里聚餐有了秀畅就像是个热闹的茶话会。秀畅幽默极了，又深谙各人喜好。懂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眼见小曦静静走向桌子尾巴，除了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谈笑风生起来。
丫头心里很是开心。时隔近两个月的笑容，让桌子主位上的老爷子松了好大一口气，心想着，叫秀畅来是个好决定。
饭后，秀畅没有加入往常的家庭闲聚，留下一干人等在客厅坐着，自己去了小曦的卧室睡起来了。
小曦依旧安静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有意思的事情，听着安霸爽朗的笑声，顿觉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自己的老爸好帅。夏和如娇亲昵地坐在一起，时不时相识一笑。这些日子过去，自己看到这场景，心里还是揪着。
冗长的闲聚以爷爷的呼噜声告终。
小曦疲惫极了。压抑太久的难过在看见秀畅满眼桃花的笑脸时烟消云散，但心底的悲痛是化不掉的。自己不能唱歌了，母亲有一次接受了肿瘤切除手术，而上一次手术的检查结果是恶性。这意味着，母亲还和自己在一片天空下生存的日子，可能不足半年。
屋里黑黑的，只能看见床上隆起的一块。那是秀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却一直把自己当作亲妹妹，好生爱护。先前，秀畅与如娇也是很好的。
她不再想这些，悄悄凑过去，蜷在秀畅身边。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那张动人心魄的脸蛋。庄儿也蹑手蹑脚走过来，然后在两人中间的空隙中，安然躺下。整个身体都伸展开，身子像条笔直的直线，贴在小曦身上，爪子自然而然蹬在秀畅的小腹上。呼噜声，不消一会儿，回响在屋内。
秀畅轻轻睁了眼，瞄了一眼身旁看着天花板发呆的小曦，沉默起来。
“丫头。”
“嗯。”像黏在嗓子里一般，似乎怕被察觉般。
“对不起。”
“嘿嘿，傻瓜。”听了这话，秀畅突然眼眶湿润，一把搂过小曦，庄儿在睡梦中惊起，有些生气地走到枕头边，换了个伸展的姿势继续睡去。
“姐，我这几天好想妈妈。”
“不用担心，前几天经纪人先生去探望过她，说术后精神状态很好。”顿了顿，又道“也给阿姨留了钱，手术费什么的都不用担心。书屋托付给阿姨的一个亲戚了。”
“嗯。”声音哽咽，把头埋在秀畅的肩头，压抑着，哭着。
“可是我还是想妈妈，我想见到她，我想她抱着我。”秀畅眼神凝重，紧紧抱了抱怀中的小人，什么都不说。
“姐。”
“嗯？”
“你说，我怎么才能摆脱这个家的束缚？”
“又说傻话。你不知道，你现在所享受的，是多少孩子天天眼巴巴梦想着的日子。想离开这，等你长大了，有能力抗衡了再说吧。”
“姐，我不想在这个家呆着了，每天在家里看他们俩卿卿我我，在学校也能看到，心里难受。”
“傻丫头，你离开家怎么过活。”
“时间会解决一切的。时间久了，你也许就发现自己没那么喜欢他了。”
“我知道。可是天天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怎么能忘掉？”
“唉...”秀畅又揉了揉她的长发，“丫头，也许你是真的喜欢他，但是，很多时候你要学会放弃。如果他对你的感情不作任何回应，那继续喜欢可能对文轩来说，是一种负担。他把你当妹妹，因为他喜欢的是如娇。如娇这孩子，眼里容不下沙。她也不傻，看得出你的小心情，他俩之间，因你而起的争执想必也不少。你若是真为文轩想，你也不想他苦恼吧，也不想他讨厌你吧。”
“嗯，我不想这样。”
“放在心里五年的感情，确实不好放下啊。”
“秀畅，我以后没办法和你一起唱歌了。”抱着她的身子突然一震。小曦很少直接叫自己的名字，这样说的时候，大多是她在认真认真的说。
“小曦....”
“这件事我也好难过。可是事后，我不敢发作。因为就算我疯闹了，根本就没有人来拥抱我，帮我擦干眼泪，和我说“没关系的，不过就是不能唱戏了，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可以做的”，我怕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舞台上表演，没人赞叹我的演技，却把我真的当成是疯傻了的。”
秀畅有点讶异，没想到她看的这么清楚。
唱戏，似乎是小曦和母亲最后的联系。
眼下，祸不单行。
夜深了去，两人没说什么。
隔天早晨阳光下，是秀畅纤长的身形。鹅黄色的光调下，秀畅身上的肌肉坚实可见，小曦觉得很羡慕。她长大后，也知道艺人也不能全仰仗着漂亮的脸蛋。秀畅和名媛似乎没什么区别，成名后自修的学位，积极锻炼身体，时不时参加爱心援助活动。
两个月后，终于云开烟散。嚎啕大哭后，终于释怀了，自己不能唱戏这件事。可这只是她自己的自以为而已。有些伤口，是永远都没办法愈合的。
这两个月，小曦用学习填补了所有时间。第一次月考并不怎么理想，但是还留在第一考场。拼命三娘模式开启后，竟然一路飙升到学年第11。可是爷爷只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签了字，什么都没说。
回到屋里的小曦看着那遒劲的笔迹，心想着也对，安如娇可是，永远的第一啊。
这两个月也是很平静的。可能是心中的悲伤太汹涌，眼见着夏和如娇在眼前如何作态，心中都不再起波澜。庆楠眼见这样子，也是心疼，只是安静陪在她身边，废话一句不说。
小曦记得那个晚上，自己拿着签名成绩单的那个晚上。自己看着从前的戏服好一阵子发呆。端起姿势，想唱两嗓子，但是站了好久，怎么都张不开嘴。就那样张着嘴巴，泪水哗啦啦流下来．沉默着，在胸腔中汹涌起大浪，击碎了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凯撒在脚边呜咽着，用头蹭小曦垂下来的手。瘫软下来的小人把头埋在长长的毛发里，哭出声来。
秀畅开着小跑车一溜烟离开了，带走了小曦的阴霾。
转天，小曦就拜托邱叔退掉了所有和戏有关的东西。不再学习吹秦箫，古筝也好好包了起来，戏服放在布袋子里，相关的课全部推掉。取而代之，学了钢琴，探戈和油画。
后来，小曦周末都把自己埋在了这些地方。因为对音乐的感觉很棒，再加上小时候都有些功底，一切都很上手。纤长的手指跃动在琴键上，像是在花丛中旋转飞舞的精灵。
她懂得眼中饱含感情，身体也柔软，跳舞自然也是轻松。
天转凉，都已穿上了毛衣小裙子了，小曦还是骑着车子，来回于学校和家。
一个转弯，她差一点撞到什么人。抬头一看，是蒙太。
天已是很冷，说话都看得见水汽的那种，可他只穿了件黑色棒球衫，帽檐遮住了大半的脸庞，可还是能看到他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小学妹，过几天有我的生日会，过来玩吧。”说着，扔过去个什么东西。
小曦紧忙接住，定睛一看，接在怀里的，是个精致的请帖。
“哇~这个真赞！”
“别扯开话题。记得来。”
“我要和家里说一下。”小曦又看了一眼请帖，抬头直直看着蒙太。
“没必要。到时候你们家都会来的。我爸请了你们的。”蒙太邪气一笑
“嗯？”看着他转身，小曦有些呆。
“哦对了，”打破小曦犯花痴的样子，“你会跳舞吧？”
小曦花痴笑还悬在半空，继而磕磕巴巴答道，“会的。”
“嗯..那记得带个舞伴来。随便你请。”然后，帅气眨了下眼，真的转身离开了。
天空好像飘下了雪花。视线中的身影早已消失，却满眼朦胧。
舞会么，找谁呢？
这是小曦又一次思考自己对夏的感情。
那是自己刚到爸爸家里的时候。夏和他爸爸一起登门拜访。接着空隙，小曦看到了站到门框边的Q版夏文轩。毛茸茸的眼睛和甜甜的笑，像是印刻在脑海中一般，从那时起，怎么都抹不去了。
之后，如同大哥哥般，对自己疼爱有加。半块巧克力的小曦的，冰爽的汽水是留给小曦的，好看的漫画书要特意带过来给小曦，吃饭要和小曦一起坐，参加晚会也只想和小曦手拉着手坐。似乎还悄悄在耳侧说过“我想娶安如曦，长大后，一定会这样做。”
于是从那以后，小曦所有的期许，所有构筑的梦中，都永远有夏文轩的影子。影子占据了所有的甜蜜，是在这冷冰冰的家中唯一的暖宝。
梦里，两个人养着凯撒的孩子们，笑着一起在厨房做饭，俏皮地把面粉擦到他脸上，清晨的早安吻，或是一个惊奇的背后抱...
而今，他眼中只有那一人，只爱那娇媚的笑容。
而梦，真的成为了梦，自己的空想梦。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看着渐晚的夜色，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向家里走去。
其实这个年纪天天嘴上挂着喜欢很不像话的吧。毕竟什么都没经历过，谈喜欢是不是奢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