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莜阳母女又在楼上耽搁了会儿,才下楼来到饭厅的餐桌前,这时包括白露在内的所有人都已就坐。
看了一眼那个正襟危坐于上座之位,面色威严,气势冷肃的男人,夏莜阳和母亲夏成红一起,走到男人面前,乖巧而恭敬的叫了声。“白叔叔。”
坐在椅子上的白辰荣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夏莜阳,一直紧抿的嘴角微微动了动,脸上闪过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严肃的表情里多了一些温和与慈祥。“坐吧,开饭了。”
夏莜阳轻点了头,然后绕到白露旁边的空位坐下,坐下时,脸上还带着淡淡粉红印记的白露又将她狠狠瞪了一眼。她没有理会,这时只听得白辰荣犹如洪钟的声音响起。
“诸位亲朋,今日是贱内成红的三十八岁生辰,蔽人平日繁忙,鲜少与诸位相聚,所以也借此机会……”
心不在焉的听着白辰荣的发话,夏莜阳盯着自己面前的空碗碟神游天外,今早起来得晚,匆匆就往这边赶,也没来得及吃早饭,捱到现在,面对这一大桌子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味,她肚里的馋虫早已蠢蠢欲动,只祈祷这段讲话能赶快结束。
可是看着白辰荣跟演讲似的,滔滔不绝的样子,她心想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完不了的。早些时候就听了这位白叔叔的一生传奇,出生于书香门第,据说祖上清代曾还有人在朝中为官,官拜三品,后没落,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轮到白辰荣这一代才下海经商,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挣扎沉浮,总算有了现在的风生水起,也才有了现在家业赫赫的白家。只是这虽然披上了商贾的皮囊,但这骨子里却还是保留着一点子书卷气,瞧这咬文嚼字都快赶上甄嬛体了,让她真的忍不住想说一句……“说人话”。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开席,夏莜阳看着所有人都拿起筷子以后才敢动手,却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头发花白,长相富态的中年妇女,她记不清对方的辈分,只是对方挑起了一个她最不愿的话题。
“辰荣,这露露都念高中了吧?”妇女说。
“是的,三堂姐。”白辰荣答道。
“你以前不是打算要将她们送出国吗?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等学成归来好帮你打理公司。”
“堂姐说得极是,小弟打算待她们毕业以后就送出国去深造。”
听着他们这一来二去,夏莜阳知道这顿饭她是吃不踏实了,老实的低着头,装模作样的吃着筷子上夹着的一块鱼肉,于是重点来了。
“辰荣,这外姓终究不如亲生,挑选公司日后的管理人,你还是要谨慎为重。”说这句话的,是另外一个与富态女人年龄相仿的男人,地中海,偏瘦,有点扁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做工精致的金丝眼镜,厚厚的镜片挡不住那双眼里矍铄的精光。
夏莜阳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坐在白辰荣身边的母亲,此时她也跟自己一样,埋着头专注于碗里的饭菜,毕竟她们母女俩在这个家里从来就没有发言权,尤其是这种家族聚会。
但今天是母亲的生日,她还是替她感到委屈,这些人说是来为她庆生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莜阳虽非我亲生,但她是成红的女儿,便也就是我的女儿,理当与小露一视同仁,不分亲疏。”白辰荣说这话时,眼睛很自然的看向了夏莜阳。
夏莜阳从来就不敢去迎接白辰荣这种期待的眼神,而她又何尝听不出那些亲戚凉讽的言外之意,这些于她而言统统都是压力。白辰荣把希望寄予她,希望她跟白露高中毕业以后能够出国去学经营管理,可是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自由自在的漫画家,哪怕名不见经传,只要她自己能够享受其中就可以了。
她希望自己以后长大的生活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她也想以行动告诉这些亲戚,她夏莜阳从来就不屑于觊觎白家的一分一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