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宽大厚重的雕花木门前,夏莜阳久久踌躇,她在想距离上次踏进这扇门有多久了?好像是三个月前,快要放暑假的时候,三个月,要不是母亲的生日,她是不愿再回来这里的。
这个所谓的“家”。
“阳阳,你来啦!”正晃神间,身后一个女声响起,满是惊喜。
夏莜阳回过头,看见一个头挽发髻,身着鹅黄连衣裙,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这便是她的母亲—夏成红。平静的嘴角勉强上翘,不同于往日的轻声叫道,语气生硬不自然。“妈。”叫完之后,她心里禁不住一个寒颤,她明白自己这一声叫得有多冷淡疏离,她不想,却又无法抑制那种不自在。
毕竟她已经有三个月没再叫过,哪怕是一个电话也没有。
而在听了这声“妈”之后,夏成红并未察觉夏莜阳的异样,眉眼间的神色却越发鲜亮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她不停询问道,担忧而关切的视线在夏莜阳身上上下打量着,久久流连不舍离去。
夏莜阳没有回答,看着她手上那两只与她打扮格格不入的鼓鼓塑料袋,走过去伸手帮她提过一包,避开了她的问题。“今天你是寿星,怎么不留在家里?福嫂呢?还有白露呢?怎么都不出来帮你?”福嫂是这个“家”里的帮佣,至于白露,就是她通常不愿提起的那个异父异母的妹妹了。
面对夏莜阳接踵而至的疑问,夏成红匆匆一愣,迟疑的眸子闪光惊讶,后又不甚在乎的淡然一笑,笑得欣慰。“待会儿亲戚们就要来了,福嫂要留在家里准备,小露嘛,她现在功课紧,也要留在房里复习。”说到白露时,她的眼神闪烁其词,夏莜阳便是看了出来,明白在心,她这是在为白露找借口,因为白露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妈,自然是不会像其他母女那样陪着她一起出门逛街买菜。
想到这,夏莜阳的心不轻不重的揪了一下,她有什么资格埋怨白露,她这个亲生女儿不都没有做到这一点吗?
她想得出神之际,夏成红又说。“再说了,他们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这不去买些回来。”
听闻,夏莜阳眸子一垂,眸色微沉,眼神若有所思的落在手中的塑料袋上发呆,心里有些感动,但还是有点排斥。也许是许久不见,看着母亲眼角那似乎比三个月前增多的笑纹,鼻尖莫名发酸,嘴上则还是忍不住别扭了一句。“又不是我过生。”
好歹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身为母亲,自是有些揣摩女儿此时的心思,也不说破,就这么放大了笑容,温暖而包容。
……
门铃响过之后,母女俩一前一后进了门,开门的福嫂接过她们手中的袋子后就进了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也许是手里突然失去了那沉甸甸的坠感,夏莜阳又不自在了,脚底感觉轻飘飘的站不住。在这个她虽然不陌生,却来过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家的客厅里,尤其是还有很多人,她顿时就想转身离开,回到她那个安静孤独的小窝里,重新躲起来。
而这时客厅里那些或坐着,或站着正聊得热闹的所谓的亲戚,其实准确的说,是与她无关,白家的亲戚听见了她和母亲进门的动静,纷纷投来视线。
夏莜阳将他们大略扫了一遍,心口堵着,还是那样,从母亲嫁进这白家的门,两年来,在她所知道的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里,除了第一次的略带恨意,他们都是这种眼神,没有情绪的淡漠,仿佛她跟母亲是连大街上的雕塑都不如的透明人,抑或他们全都是没有感情的木头。
就在这时,一只有些湿冷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她侧头一看,是母亲。看着她微皱的眉和僵硬的脸色,不知她这是在安慰她这个女儿,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阳阳,今天长辈们都在,去打个招呼吧。”母亲说,声音不如之前的温和,只能说没底气,有些轻颤。
夏莜阳暗咬贝齿,脚下生根,她不想去,这些名义上的“亲戚”,对她来说不过陌生人,还是心存芥蒂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