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第二天一早,宫里就宣布了皇帝归天的消息。齐王府的几位女眷奉命进宫吊唁。众人换了素服、不施脂粉,轻车简从的进宫去。
皇宫里处处白幡,昔日红灿灿的宫灯也换成了丧期的白灯笼,永巷的宫人全换了孝衣,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溪月跟在颖夫人、菊夫人之后,缓缓的往正阳宫大殿走去。青鸾对溪月仍有芥蒂,一路上也不和她说话,冷着一张脸。溪月也不理会,随意的打量着皇宫四周的变化。
正阳宫大殿前,早已站满了文武官员以及前来吊唁的贵族公卿、各府家眷。齐王府的女眷们由舍人带路,按品级站在大殿下。溪月在众人中找寻丈夫的身影,奈何一片白茫茫,远远地辨不清谁是谁。宇文长风和长公主、皇后一同从停灵的正阳宫正殿里出来,在舍人的指引下,看到了齐王府众人,向她们走过去。
“溪月……”他看到溪月侧着身子望着正阳宫大殿,好像没看到他,叫了她一声。溪月转身看到宇文长风,按礼数轻轻向他一拜。“夫君。”众人面前,不等他开口,她不能抬头。宇文长风在她肩头一按,她这才抬起头来看他。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溪月想起昨晚的恩爱缠绵,顷刻间玉颊绯红,含羞侧目。
宇文长风见她一身素服,俏生生的站立,看见自己之后,清丽的脸上忽然有了一抹红晕,艳若桃花,心中也是一荡,想抱抱她。碍于人前,他却只能像所有丈夫一样,不能对妻子表现的太亲昵,甚至不能表现出欣喜之色,否则将会受到最世俗的指责。
宇文长风打量着溪月,关切的问:“穿的这么单薄,冷吗?”溪月摇摇头。“我还有许多事,不能陪你。这宫里地方大得很,一会儿你要紧紧跟着两位姨娘,不要走丢了。”宇文长风又嘱咐了一句。溪月温顺的点了点头。
宇文长风疼爱的看着她,目光扫到她衣衫领口,见她雪白的颈项深处微有吻痕,似粉色花瓣落在她莹洁的肌肤上,情不自禁的伸手替她拉了拉领口。溪月含羞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闪动,目光中满是柔情。
他终于转身而去,溪月依依的看着他的背影,一回头,却见璎璎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很可爱的向她皱了皱眉。璎璎上前执住她手,悄声道:“今日宫里办丧事,不可露出喜悦之色,都得哭丧着脸,不然给皇后和长公主看到,她们又要找你的茬。”溪月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你又忘了,在众人面前,我是你们的姨小姐。”璎璎慧黠的看了她一眼。溪月听了这话,故意向她一拜。她背着手欣然领受,一副骄傲的神情。
一身素服的皇后在母亲长公主的搀扶下立于大殿一角,她俩远远的看着众人,目光深邃。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皇后看到宇文长风和溪月,向长公主道:“长风已经完全被溪月迷住了。”长公主也瞧见了他二人的神情,虽没有出格的举动,但举手投足间无不透出亲昵,叹气道:“真不知是福是祸,娶了这样妖娆的女子,他还能有什么心思进取。”
皇后不以为然,道:“母亲,您的偏见太深了。溪月是很美,但我看并没有什么妖娆之气,相反却是很清雅素淡的女子。只是您对长风寄望太高,生怕分了他的神。您却不知,少年人柔情蜜意正在兴头上,您越管束他们,他越要爱她。”
长公主知道她一向疼爱弟弟,连说话也忍不住爱屋及乌的偏向着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替他们说话,你可知他们怎么气我。”长公主将前些日子让溪月在斋堂罚跪的事告诉皇后,皇后却忍不住一笑,见她母亲脸色不豫,忙劝道:“母亲多虑了,您罚溪月跪了一夜,长风怎么会不心疼,别说他们小别重逢犹胜新婚,单是想到溪月纤纤弱质却要受皮肉之苦,我心里都怜惜呢。您又何必以为他们是故意和您对抗。”长公主无奈的摇摇头。
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忧虑道:“诸位空虚已久,皇上这么一去,众家皇子难免要盯着皇位,你心里可有打算?”皇后扫视着正阳宫外哭灵的众人,胸有成竹道:“母亲放心,谁有胆量跟我的锐儿争皇位?且不说锐儿是嫡子,有您和太皇太后在,谁敢妄动!”“可你的锐儿只有六岁,他的兄弟们能心甘情愿的臣服才怪。”长公主思谋深远,此时更是忧心忡忡。
皇后叹息道:“皇上沉迷于炼制、服食丹药,早就无心朝政,我苦劝无效。昨天他感染风寒,一直说头痛不舒服,在道士的指点下,又服食了数十颗长生丹,谁知药力太过猛急,终于晏驾。”皇后哭了一夜,早已无泪,只剩满心的悲哀。
大殿前,掌管宫廷礼仪、宗庙祭祀的太常司礼官宣告皇帝归天,公卿之家四十九日内不得饮宴,所有人等必须素服守孝、清心寡欲,不得游乐聚会。待七七孝期一过,新君登基,始可解禁。
回府后,长公主对几位公子道:“从今日起自孝期满,你们不要在府中饮酒嬉戏,各自搬到书房去住,不得有违,不然被宫里知晓,乃是大不敬。”见众人都低头不语,长公主又向金管家吩咐了几句,齐王府斋堂中设立灵位,阖府上下每日都要亲往斋堂焚香祝祷。
回到竹雨斋后,溪月吩咐婢女将宇文长风日常用惯的器物和衣裳一同搬到书房。“天渐渐凉了,你要是夜读,也不要读的太晚。”溪月替宇文长风铺展着书房中的床榻,命瑞雪给他加了一床薄被。“国丧期间,金陵和洛阳都要宵禁,我只怕晚间还要领命带御林军在城中巡视。”宇文长风随意的坐在书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