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在这座有着200多万人口的城市里我举目无亲的孤单着,唯一可以称之为熟人的人也只有萧小雅一个,我们彼此安慰着成为了在这座城市里的最为熟络的陌生人,似乎也可以她是我自己在这座城市里寻找得到的亲人。是啊,这么说应该是没有错的,就像是那个一直都在流浪的主持人说过的“——她,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是这一世我在人间自己寻找到的亲人。”
一天夜里,萧小雅发短信给我,她说“我很冷。”
我满怀惊喜的从床上翻滚起来,又盯着手机里的“我很冷”这三个字细细的品味了一番,总感觉这似乎是有所暗示的。
我试探性的询问道“萧小雅你空虚了?你寂寞了?”我紧盯着手机的屏幕等候着她回复'是的'。
可惜她说的是“滚!”
我拨通了萧小雅的电话“你怎么了?”
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边传了出来“我病了,身上一会很冷,一会又很热。”
我侧卧在床上吸着烟倾听着萧小雅对她的病情的描述和她时不时的抱怨。
“你说我一个女孩子家,千里迢迢的一个人跑到盐城来打拼着生活,我容易吗我?!病了也没有人关心,想回家离家又那么远。”
我说“姑奶奶您老都病的这么厉害了还不忘和我抱怨呢?要是想有人关心就快一点找个人把自己给嫁了吧,我可是听说了咱盐城的富二代可多着呢。”
萧小雅说“就算是要找,我也得找富二代他爹,这多牛掰啊,富二代也得喊我声妈。”
我强调着“是后妈,后妈……”
“后妈不也是妈么!有句老话说的好‘有奶便是娘啊’!”
萧小雅继续说道“都是哥们儿,你可不能怪我刚刚多抱怨了几句。是因为我病了所以我才要抱怨,这叫做排毒,非得把我这一腔子的火给全部发泄了出去,这病也就好的快了。”
我打趣道“你这火可还真是不小,隔着电话都快把我给烧着了……”
她说“霍许我谢谢你,在盐城我没有一个朋友,只有你愿意听我抱怨这么长的时间,所以我要谢谢你。”
“客气了,不是都说过了么我们是朋友。”
在我讲完话后我们之间忽然陷入了沉寂,没有人再去说话,就这样捧着手机停顿了许久。在这夜色的黑暗中我们仅能够通过电话来感受着彼此呼吸的起伏,这呼声却也成为了异乡夜晚我们仅有的陪伴。
又过了许久,原本我以为萧小雅已经在抱怨后的疲惫中睡去了,就在这个时候电话的另一边再次的传来了她的声音“你还在么?”
“我一直都在,如果不哭泣的话你的声音真好听,像银铃。”
“像银铃的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的清脆,还有甜美。”
萧小雅显然是被我给逗得乐了起来,她在电话的另一边嘿嘿的笑着“你嘴可真甜。”接着她又说“我饿了……”
我问她“你想吃些什么?”
“都可以,只要不是太油的就行。”
“等我,半个小时后到。”萧小雅的家我去的多了,那地方我轻车熟路的很。
半个小时后我拎着给萧小雅买好的食物准时的出现在了她家的门口,她捧着一张憔悴的有些苍白了的脸为我打开了门,但我更多的注意到的还是她那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式的睡衣以及她裸露在外的两条洁白的手臂。她问我“吃的带来了么?”
我将手里的方便袋举得老高,在她眼前晃动着“要是没有它们,你是不是都不让我进屋啊?”
萧小雅递了一双拖鞋给我“请进。”
我换鞋进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你就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你就不能多穿上点么,你那两条白花花的胳膊妖娆的在我眼前晃动着,并被我尽览无余的尽收在了眼底,真把我当成什么正人君子了?”
萧小雅搬过一只凳子来坐在了我的对面,她冲向我噤鼻子挤眼睛的做了个鬼脸“不能,这里可是我的家,就算我选择光着也没人能管的着!”
我适量的和她开着玩笑“那你现在就脱光了吧,我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姓霍的,你为什么要姓霍而不姓黄呢?”萧小雅从茶几上拿起了我为她准备的食物,她打开袋子看了一眼“还真是清淡的够可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太油腻了。两张糖饼一碗南瓜粥,怎么样,合您的口味吧?”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绕过了茶几走到了萧小雅的身旁,我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摸她的额头,见此她连忙的侧了身子惊悚的看着我。我说“放心吧,我可不是那饥不择食的人,我就是想看看你还在发烧么。”说罢后我将一只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则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对比着温度,这一次她没有再去躲避“这么烫,应该是还发着烧呢,你吃药了没?”
“吃是吃了可就是不见好。”萧小雅说道。
“你吃的药放在哪了?我得看看你吃的都是些什么药。”
萧小雅边喝着那碗南瓜粥边说“就在茶几最右边的那个抽屉里。”
我翻开了萧小雅所说的抽屉,里面堆得满满的都是姨妈巾,只在一旁的夹缝里放着一板白色的药片,在这样的场景下这板白药片更像是用来杀人的堕胎药了。我举起那板药片给她看“吃的是这个么?”
“对对对,就是这个。这药不好使的,吃了那么多片我的病也不见好。”
“就没有个外包装和用药的说明么?”
“被我给扔了,现在应该还在垃圾桶里。”
“你也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我抱怨着去掏了萧小雅家里的垃圾桶,想要找到那张被遗弃了的用药说明,看一看她到底吃的是什么药。现在我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起来,怀疑着这板白色的药片是否真的如想象那般正是堕胎药。
萧小雅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条被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披着被子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吃着糖饼,又津津有味的看着正在翻垃圾的我“我说啊霍许哪有你这样翻垃圾的,真是一点专业的样子都没有。还有我觉得你不应该摆出一脸嫌弃的样子来嘛,你应该开心点,这样才能提高你工作的质量!”
我抱着垃圾桶吼道“——萧小雅!你叫我怎么能够开心的起来,换做是你大晚上跑到别人家里去翻垃圾,你能开心的起来吗?”
她说“这个时候就需要发挥起你的想象力了,你就想象着,假如……对,假如你现在翻的并不是萧小雅家的垃圾桶而是一大笔的宝藏!这样去想,会不会就开心了许多?”
“你这不是画饼充饥么!”
萧小雅故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错!这叫做想象力改变工作的环境,和知识改变命运是同样道理!懂了么?”
“受教了少东家……”不知不觉中我似乎已经变为了萧小雅家里的苦工杨白劳。
“不许叫少东家,叫主人!”
“是!”
“你今天给朕买的饼甜的齁得慌。”
“回皇上的话,你就应该多吃些甜食,这样人才能长得甜,省的您老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少东家!”
“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么,寡人不许你叫我少东家,叫大将军!”
“大将军,大将军,您往这里瞧!”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那板白药片的用药说明。
我将用药说明展开铺平,看了看这药的名字‘吲哚美辛’,“萧小雅你还真TMD会照顾自己,消炎药能治疗发烧吗?你怎么不先喝上点酒,然后再吃头孢呢?那样会死的更快些……”
萧小雅说“我以为消炎药就可以消掉炎症的……”
“我重新去给你买药,你老老实实的躺着。”我把一块毛巾浸足了冰水放在了萧小雅的额头上。
她很听话的盖好了被子躺在了沙发上“知道啦。”
从萧小雅家里出来,走在去往药店的路上,这天气突然变化了起来,天空中飘洒起了毛毛细雨。这雨一点也不打人,它们像是一根根的碎发懒洋洋的从天空飘落,待到飘落到人或物的身上便悄无声息的又消散了。我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它是温柔的,就连空气中都时刻的弥漫着温柔的味道,那是一种水汽混杂着泥土的味道,这味道总在催促着我要去想起些什么。
我想起了一串手机号码,并播打了出去。听着电话中那‘嘟,嘟,嘟。’的等待音,就如同是在听着我此刻的心跳,这声音使我紧张的慌乱。我慌乱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又慌乱的从那烟盒中夹出一支烟叼在了嘴里,只有手里的那只打火机没有配合起我的慌乱,它不慌不忙的发出一阵阵的火花却始终没能聚集出明亮的火焰。终于,在我的坚持下这只打火机终于不负使命的点燃了这支烟,我贪婪的像是一个站在了玩具店前的孩子,贪婪的享受着这支烟带给我的乐趣,我大口大口的吞噬着尼古丁的芬芳。
“喂?”电话里的声音是我多么熟悉的啊,它依旧是那么的甜美。
“——喂,是我。”不知道她是否还会记得起我这么一个人来,于是我又说道“是我,我是霍许。”
“我知道,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么?”
“没……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间想给你打个电话,最近怎么样?”
“还挺好的,家里给找的工作朝九晚五的,但是稳定。你最近怎么样了?”
手里的那支烟头已经烧到了烟蒂,炙热的痛楚从指缝传来时我才想起要将它熄灭。就像是我的爱情,那彻骨的疼痛引领悲伤走上了心头时,才想到要挽回。“挺好的么,朝九晚五的工作适合你,你喜欢稳定的生活。”
我并没有告诉苏姚我过的怎么样“找男朋友了么?”
过了好一会那边才又传来了她的声音“有了一个。”
我直感觉大脑在嗡嗡作响,一股鲜血涌上了我的天灵盖,整个人也站的不稳了。“嗯,是该找一个了,也老大不小了。”
“嗯。”
“好啦,知道你挺好就行。世态炎凉照顾好自己,记得联系。”我强装出来的淡定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我坐在马路边上深深的吸着烟,那包裹着烟叶的纸从中间软了下去,烟把它烤得烫手。我告诉自己说“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该有着新的生活。”
回到了萧小雅的家,我将那些红红绿绿的胶囊倒满了一整个瓶盖“萧小雅你该吃药了。”
萧小雅将那一瓶盖的药都倒进了嘴里,一仰脖咽了下去。“真苦。”
“废话,你当是小时候吃的糖球呢?吃完了去厕所拉粑粑拉出一条一米多长的蛔虫来!”
“霍许你真恶心!哪有一米长的蛔虫啊!”
“给,多喝水。”我把萧小雅的水杯倒满了水“萧小雅你见过蛔虫么?你怎么知道没有一米长的?”
“废话,能没见过么?顶多这么长!”萧小雅用她那两根纤细的手指给我比划着蛔虫的长度。
我捏住了鼻子一脸鄙夷的看着萧小雅“喂,我说萧小雅应该是你恶心才对吧,我都没见过蛔虫的。你见过蛔虫说明你专门用心去看了还记住了它的长度,毕竟是你生出来的还真是有感情。”
萧小雅含在嘴里的一口水一滴不剩的喷在了我的脸上“滚!滚滚滚!”
“好吧,看你这精神头现在足多了,我也该走了,今天的男仆任务结束。”
萧小雅像个孩子一样撒娇的抓过我的手臂左右摇晃“你再陪陪我,求你了。”
“那咱们可说好了,我再讲一个蛔虫的故事你就乖乖睡觉,你睡着了我就回家。”
“我说霍许,这都十一点了,你今晚就在我这住吧。”萧小雅大大咧咧的说道。
“你不害怕么?”
“怕什么?我随身带着刀呢!”萧小雅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嘿哈嘿”有模有样的比划着。
第二天早上还未等手机里早已设定好的闹铃响起我便起床了,我依旧是比它早醒了五分钟,这是个习惯,至于怎么养成的我一无所知。至于为什么设定它,这是一道保障,保障着如果哪一天我未能及时醒来它会叫醒我。
我慢慢的睁开双眼同时想象着那明媚的阳光,可映入眼帘的确是萧小雅的脸庞,她披散着头发蹲在沙发边上看着我,这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你醒了?昨天你买的南瓜粥还剩了点我正在热,一会好了你就能吃早饭啦。”
“嗯。”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昨晚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比如梦游。”
“你那呼噜打的像发动机一样轰,轰。怎么?你想干嘛啊!”
“当然是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了。怎么样?你好点了没?”我起身点燃了一根烟,坐在沙发上细细的品尝着那味道。
“什么事有意义?吃早饭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我妈说早饭要吃饱!”萧小雅抢过我手中的香烟,“快去洗脸吃饭!大早上起来抽什么烟呢,真是的。”
清澈的水从水龙头中流洒出来,我用双手接捧着,尽管十指并拢的用力,也难以多留住它们一刻。这正是我们所经历过的青春年少刹那芬芳,即使你自认为抓的很牢,它也会顺着一丝缝隙溜走,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用哪条毛巾!”我扶着卫生间的门眯着眼向萧小雅喊着。
“那条绿色!”
我将那毛巾拿到鼻子边上闻了一下,那是一种淡雅的芳香,女人用过的毛巾。“你确定这不是你的擦脚布么?”
客厅中传来了锅碗碰撞的玎玲玎玲的声音“你放心用吧,我洗脚后习惯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