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雄师浩浩荡荡的一齐开赴了白鹿原上,双方实力相差甚远,却是各自威严肃穆,擂鼓惊天,旌旗飘舞处,处处铁血忠魂,荡气回肠。
乌兰雪所率大军,皆身穿白甲,头紧白绫,这是她刻意设计的装束,意欲为这复仇之战渲染气氛,她心中未了心愿,无非便是这几般仇恨,此时全军戴孝出战,更是为了结冤仇而战,冷风中,盟军远望去,一片白绫纷飞,煞是肃杀。
萨伦多所带查尔汗军则皆是一身黑甲,狼旗飞舞,似层层乌云遮天蔽日,气场之庞大,纵古贯今,这也是查尔汗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战争,这一战关乎的便是查尔汗帝国的存亡生死。
两军对峙片刻,乌兰雪抽刀指天对众军喊道,今日天赐一战与白鹿原上给我草原盟军血洗冤仇之良机,我军势单,然却有战魂无敌,查尔汗与我草原世代恩怨纠葛,今日便要做下彻底了断,敌存我亡,我存敌灭,听我号令,先锋军出阵。
木瑟旗的巴木宏图应了声是,便带领木瑟旗三千骑兵开出大军军阵,这三千骑兵是木瑟旗最精良的三千勇士,当年一战,木瑟旗王阿木齐惨被斩杀,如今巴木宏图代为木瑟旗掌事,此番为报阿木齐之仇,故意申请为先锋军,惟愿以微薄之力,贡献盟军开场之胜。
乌兰雪目光凝重的看向巴木宏图,她心中有些不忍,这一去,这三千战士便意味着有去无回,他们奔马闯进的便是死亡的前途,这样想着,她忽然为这种残忍感到辛酸,却在此时面无表情的隐忍了下去,说道,草原将世代铭记诸位武威,且为我军杀出锋芒来。
巴木宏图与三千重甲骑兵齐声呼喝了一声,遂挺起长矛,手中缰绳一拉,如一片潮水般奔涌而去。
萨伦多见草原盟军先锋部队已经冲锋而来,便对身边的刹那满都使了个眼神,刹那满都会意的点了点头,遂带着全族近一万人的骑兵大队纵马迎了上去。
两先锋军马蹄如飞,皆列着整齐的队伍冲往一处,刹那满都所带人马数量众多,此时显得军阵凌乱,似一团黑云呼啸压向巴木宏图的队伍。
巴木宏图所带三千骑兵个个精甲护身,面带乌金口罩,整齐的跟在巴木宏图身后呈一支直线队伍快马狂奔,在与刹那满都的先锋大军接近刹那,巴木宏图单手握拳指向天空,随即他身后三千人马便迅速的分散成了一片,如水浪一般层叠,又似一个三角形,由巴木宏图奔在最前,手中各自端着长矛与强弩。
两军转眼冲到一起,巴草原先锋军手中强弩纷纷发射,一片箭雨飞去,便将刹那满都的先锋军射倒一片,紧随长矛在疾驰的对撞中一齐刺去,又将刹那满都的骑兵挑翻许多。
两军交接刹那场面便暴烈极致,看得两处大军无不触目惊心,同时为这一战感到了深深的战栗与热血的沸腾。
巴木宏图带头将腰间双刀抽出,与三千木瑟旗骑兵同将身体伏于马背,两刀似双翼一般,凭借战马狂奔的急速,穿梭在刹那满都的军队中,锋利的刀锋顿将敌军斩落许多,然而此时电光火石的交战片刻,巴木宏图所带三千人马尚未损失一兵一卒,便已将刹那满都的先锋军消灭了二千余众,看得萨伦多气恨的直跺脚。
刹那满都手舞大斧于乱军中直扑巴木宏图,二人挥舞兵器打在一起,身旁众多战士一时也纷纷进入到了混战之中,一时战马嘶鸣,热血飞洒,眼见木瑟旗军不住被杀,乌兰雪强忍着眼中泪水,咬着嘴唇神情凝重的远远望着,心中痛如刀绞。
巴木宏图与刹那满都厮杀许久,二人皆身受重伤,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刹那满都一记重斧砍进巴木宏图肩膀,巴木宏图大吼一声,手中长矛拼尽全力的刺穿了刹那满都的身体,看着刹那满都吐血身亡,不禁仰天长啸了一声,手中长刀一挥,剩余的木瑟旗骑兵纷纷随着他急速往回撤了回去。
刹那满都的先锋军此时还剩余五千余人,见巴木宏图带军撤走,不由粉粉紧追了上去。
巴木宏图与残余骑兵纷纷递过眼色,整齐的纵队,纷纷拉开大距离,以横贯南北方向的一条大直线状奔跑起来,同时木瑟旗骑兵专配的脚弩也纷纷回射出去一片箭矢,将身后追赶的敌军射杀许多。
眼见巴木宏图带残军引刹那满都先锋大军越来越近,乌兰雪缓缓抬起一只手臂,身边的琼妖灵遂将长箭搭上弓弦,瞄向了远方巴木宏图正奔回的方向,一片片的弓箭手亦随着琼妖灵将羽箭搭上弓弦,瞄了去。
巴木宏图将刹那满都先锋大军引到了盟军射程之内,遂抬眼望向乌兰雪,一只胳膊缓缓冲天举起,这一举便举出了草原人无穷的威武与斗魂,只见巴木宏图与剩余的木瑟旗骑兵忽然急速调转马头,迎上身后追兵,双刀挥舞便发起了最后的厮杀。
乌兰雪眼中眼泪滚落,她强忍着泪水,高喊了一声,放箭。
随着琼妖灵一箭呼啸飞去,盟军中忽的射出一片箭雨,兜头纷纷射落向先锋军中,一时顿将两支先锋军皆射杀了去。
箭雨过后,先锋军处一片狼藉,满地插满羽箭,唯有几匹未死的战马,哀鸣着跑向了四处,巴木宏图身中几十箭,他口中流血,用长刀支地,目光坚毅的望向盟军方向,冷风中,用尽最后力气高喊了一声,杀……
这一声撕裂般的怒吼,顿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荡气回肠的英雄气魄叫所有人都感到了内心中热血与战魂的强烈碰撞,一时盟军齐声呼喊杀字,气势如惊涛骇浪一般传送向查尔汗军处。
乌兰雪口中大喊了一声杀,长刀冲天一指,遂一马当先奔了出去,身后四十万大军马蹄踏的地动山摇,如滚滚闷雷一般涌向了查尔汗军。
萨伦多端坐战车之中,萨尔苏与忽雷奔手势一扬,查尔汗大军亦如狂潮一般迎头冲了上去。
双方人马在白鹿原上瞬间拼杀到了一起,场面之壮观强大,史无前例,天空中乌云滚动,隐隐雷鸣似被杀气召唤,整个天与地的大空间中,史诗般波澜壮阔的大战便拉开了帷幕。
苏荷鲁娜与苏荷台带着千骑兵与一干孔雀军正缓缓撤出新月城,此时大军路过白鹿原,不禁驻马远望起了白鹿原上惊天动地的大战。
冷风扬起苏荷鲁娜的长发,她目光惊诧的看着眼前无法形容的巨大场面,心中波荡起伏,她的热血与战魂正在被杀戮召唤,隐隐欲动,然而却被她冷静的压了下去,她远望着乌兰雪如一只勇猛的雪狼般冲杀在乱军之中,便想起了一千年前,她与青云珠合力对战百目琼妖的场面,她是从心里敬佩那两姐妹的,就如这一生中,她仅仅服过乌灵儿。
苏荷台冷漠的看着这场浩大的战争,然而眼神中却是极其的不感兴趣,他似乎对杀戮是极厌恶的,苏荷鲁娜侧眼看去,却隐隐的看出他竟带了几分苏荷昭的模样,一时摇头笑了笑,继续将大军往西开去。
就在乌兰雪与查尔汗大军在白鹿原上展开惊天动地的大战时,那日花也已将军队开到了边亭,慕容巴音正在集结军队欲前往讨伐,却不想那日花先一步袭来,遂命城中二十万大军出城迎战。
此时边亭城中,唯有慕容巴音与肃央,连同肃央的女儿肃璎在,肃璎刚满十八岁,生的貌美娟秀,却一身武艺十分了得,论及单斗绝不输于乌颜珠,且两个女孩长相也颇有几番相似,她本带兵守卫皇城,无奈失言得罪了中原独掌兵权的长央公主姚樱,遂被贬到了边亭驻守,此番逢那日花前来宣战,她本多日无聊,正遇到了对手,便引二十万大军出城迎向了那日花。
两人对视,便将杀气弥散了开,那日花率先开口说道,中原莫不是没有男人了,怎叫你一个丫头前来受死。
肃璎向来冷酷又带着些许倔强,此时听闻那日花言语嘲讽,便还口道,并非没有男人,而是败你这等女子,无需男人出手罢了,今日我一人便可。
那日花听罢便恼火了起来,她向来受尽娇宠,平生只服气于青云珠与乌兰雪,此番见一个小丫头口出狂言,不禁心中恼怒,遂喊了一声,休要狂言,战罢再说,喊罢,长刀一扫,便奔肃璎杀了过去。
肃璎手提大刀,此时沉着面对那日花铺面袭来,待到近处,身形一闪,整个人躲过那日花一刀,竟跳到了她身后,猛然一刀劈落,那日花翻身躲过,随手长刀还击,一时二人于阵前,飞扬跋扈的打了起来,暂难分出胜负。
肃璎与那日花激战了几百回合,双方皆感气喘吁吁,战马换了三次,仍难分出胜负,恐再战将误战机,那日花遂一声令下,全军出击,与肃璎二十万大军对杀了起来。
清音寺中,慕容青颜听说草原盟军发起了反击,并有大军袭向边亭,他心中感到焦急,更为他即将不久于世感到悲哀,他仰望苍空,对慕容青诗说道,姐姐,今日青颜恐要与姐姐告别了,日后无论如何,姐姐都当要照顾好自己,岁月悠悠,望卿珍重。
慕容青诗哀怜的看着慕容青颜用手比划道,你真的要去鹿鸣山吗,去那里同青云珠在一起吗,可是,青颜,姐姐不想失去你。
慕容青颜感到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他抓着青诗的手说道,姐姐,有些事情总该有了结的,我一生生于情中,也必将陨于情中,这是宿命安排,你我都固执不得,如今我已知天命将近,就让我沉眠在她的身边吧,也算是我一生的过错能在临死之时,得以清白。
青诗哭的眼泪湿了满脸,样子楚楚动人,却又看得叫人心碎,她颤抖的用手拂过青颜的脸,最后用手比划道,君若意决,卿当远送,纵然长空无尽,此生已感释怀。
慕容青颜忽的笑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双眼已被泪水模糊,此时望向清音寺外的遥远天空,神情哀婉的转为了决绝,这一天仿若是他一直在等待的,然而就这样来临了,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有些事是躲不掉,更忘不了的。
慕容青颜重新披起战甲,跃马扬鞭直奔边亭而去,马蹄扬尘消失在了长路的尽头,却留下慕容青诗缠绵的目送,她就那么一直久久看着青颜消失的方向,内心里一片无声的塌陷,她知道,他这一去,她的心便空了,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位置上,此后留下的只能是一场轻若云烟的叹息与弥足一生的回忆。
慕容青颜快马加鞭赶到边亭,此时那日花正率军围城,他进城先见过慕容巴音,遂与肃璎登上城楼,眼望城下盟军旌旗连天,那日花于万军之前气势咄咄逼人,他不禁长叹一声,这一战本可避免,然而却似是因他而起,不禁感到深深的悔恨,遂对那日花喊道,前方的将军可是那日花。
那日花凤眼抬望向慕容青颜,心中顿感伤痛浮起,她记忆着青云珠的死亡,这一战她本是为寻仇而来,如今仇人便在眼前,她有些抑制不住的便要下令攻城,气愤的回道,正是我,此番我便是来了结我姐姐冤仇的,你若识相,不如即刻自刎城头,许我还能放过这一城众生,若不然,待我破城,杀无旁代。
慕容青颜甚是了解那日花性情,她一生忠义烈性,重情重义,此番话已出口,她便当真做得出来,如今城下盟军虎视眈眈,中原军一时难敌,若真城破,恐尽将落入虎口,然这血债必将越结越深,如此恐中原与草原再无宁日,不禁忧心起伏,说道,昔时之错皆是我一己之过,如今两军对战,仇恨无需殃及他人,我自舍命与你便是,还望你能念及苍生之暖,勿要再积杀孽。
那日花被慕容青颜说的心中微有起伏,这一生她宿命里便纠缠着血雨腥风,她沸腾的热血中全是杀与死亡的光芒,她虽有仁慈大义,却无法抑制长刀饮血的空虚,她临风冲望向头顶苍空,淡淡笑笑,眼中杀气眯下,说道,我知中原援军将至,你若是一代英雄,就莫要在与我拖延,即刻引军出战,生死无常,各安天命。
慕容青颜笑了笑,他有些喜欢那日花的聪明,她是她们三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也是最重感情的一个,而如今,自己面对的却是与这样一个姣好的女子沙场对决,一时不由感叹命运可笑,遂对身边慕容巴音说道,父亲即刻随肃央将军撤回中原,萧银正率大军赶来救援,一会城门打开,我与肃璎出城迎敌,是时您与将军火速撤离,必保无恙。
时隔四年,慕容巴音已显衰老,他看着慕容青颜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说道,未想你我父子今日落得如此地步,为父心中常怀悔意,然这其中无奈恐难与人说起,你如今病入膏肓,再去出战,岂不是自寻死路,为父如何心忍。
慕容青颜心中渐暖,他笑了笑说道,父亲莫要担忧孩儿生死,我命数已尽,今日就算亡于此间,也是我命运安排,天定之数,人能如何,只是孩儿心有遗恨,此后余生,望父亲珍重。
慕容巴音听完青颜之话,不禁老泪纵横,他一生为人棋子,如今万事凋零,留于他的却是如此惨败凄凉的结果,不禁心中悔恨悲伤,看着青颜说不出话来,只是颤颤的点着头。
肃央与肃璎父女在一边看的心中亦是感到悲伤,不禁叹了口气。
城楼上众人正话别间,忽见那日花射来一箭,直插进木柱之中,眼望去,盟军已蓄势待发,即刻便要攻城。
慕容青颜最后叩拜了慕容巴音,便与肃璎上马引军冲了出去,城外盟军一触即发,双方人马随即便战到了一起。
慕容巴音不舍的看了看乱军中吃力厮杀的慕容青颜,重重的叹了口气,便与肃央带着少数人马,从后门急速退回了中原。
肃璎唯恐慕容青颜不敌那日花,遂独自一人将那日花拦截,二人不分上下,一时纠缠不下,顿叫那日花心中急火攻心,眼见慕容青颜就在眼前,却长刀恨短,一时暴怒盛开,她身边许多悍将纷纷上前,将肃璎围攻到了一边,那日花甩掉肃璎,提刀便直奔慕容青颜杀了去。
慕容青颜见那日花袭来,他知战其不过,遂一调马头,冲出乱军,直奔远处山林跑了去。